我看见一只白色的鸟在漫天飘雪的雪花中朝南面飞去。鸟越过围墙,消失在南面大雪弥漫的空中。之后,剩下的惟有我踏雪的吱吱声。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走出机场,站在路边的灯光下。
魏恒看着芜津的高楼、马路、车流、人群、各种各样的灯光,它们在滔天泼地的雪花中留下延绵昏暗的影子,像他曾经埋葬着尸体的那片杂树林,显得那么冷酷又孤独。
魏恒站在雪花惶急的路灯下,忽然感到无路可走,似乎他走到了宇宙的边缘,世界的尽头。世界就在他脚下终止。①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文字,此时那一行行文字在他脑海中形成画面,于是他看到机场上空升起一只白色的巨鸟,鸟的翅膀在漆黑的夜幕中划出一道伤口,孤独又悲惨的尖叫着,颤栗着,逐渐消失在大雪弥漫的夜空中。
瓢泼的大雪是鸟抖落的尘埃和羽毛。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让他的身体随之颤了颤,随后,一条质地柔软的围巾搭在他脖子里。
魏恒把那条围巾饶了几圈,系好,低头看着路灯的灯光在地面上打出的光圈,这道光圈是光与影的分割线,方才他站在最后一片光里,才感到前方无路可走,现在却又觉得大可不必那么悲观,因为邢朗和他踏入了同一片光。邢朗就站在他身后,用身体支撑着他,即使他倒下了,也倒在金色烂漫的怀抱里。
上次离开芜津,他带着绝望的心情离开,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和邢朗一起回来。
魏恒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这对他简直是一个奇迹。
邢朗站在魏恒身后打电话,腾出一手撑开刚才从机场大厅拿出来的一张报纸,挡在魏恒的头顶,帮他遮雪。
“……B3出口,我们在路边等你。”
挂了电话,邢朗往前一探腰,看到魏恒低着头在笑,便问:“笑什么?”
魏恒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紧贴在邢朗身前,向后半回过头,反问:“你有计划吗?”
邢朗掀掉头上的帽子抖了抖雪,又重新戴好,认认真真的看着公路上的车流想了一会儿,笑道:“没有。”
魏恒也笑:“那咱们回来干什么?找死吗?”
邢朗垂下眼睛,借着灯光看魏恒的脸,觉得此时魏恒真应了‘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这句真理,于是把报纸一扔,一手握住魏恒的肩膀,一手抬起魏恒的下巴,低头想吻他。
魏恒却笑着偏头躲开他,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脸尴尬的郑蔚澜,问:“包呢?”
郑蔚澜拍了拍背在肩上的背包:“我去叫车?”
邢朗抬手搂住魏恒的肩膀,半个身子懒懒的挂在魏恒身上,道:“不用,有人来接。”
郑蔚澜很嫌恶的看他两眼,不搭腔。他觉得邢朗现在这样子就像一个搂着女朋友压马路的流氓。
邢朗没有察觉到魏恒娘家人向他投来的急冻光波,搂着魏恒的肩膀,低头贴在魏恒耳边,和魏恒嘀嘀咕咕,腻腻歪歪的说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魏恒低头看手机,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只偶尔侧过头蹭蹭他的脸,示意自己在听着。
邢朗见魏恒不理他,便用力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魏恒霎时缩了缩脖子,正要笑,就见一辆银色别克穿过湍急的雪幕,缓缓停在路边,按了一声喇叭。
邢朗往四周看了一圈,向郑蔚澜递了个眼色,握着魏恒的手朝停在路边的别克走过去。
他打开车门,等魏恒进去,再次往背后扫视一眼,弯腰钻进车厢。
车是六座的,魏恒和邢朗坐在中间,郑蔚澜有意降低存在感,坐在最后一排。
一上车,魏恒就发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款式中性的军绿色羽绒服和牛仔裤,还带着一顶棒球帽,一眼看过去雌雄难辨,直到那人拿掉帽子向后回头,魏恒才看出是沈青岚。
沈青岚笑道:“魏老师。”
魏恒朝她点头:“沈警官。”说着又看向驾驶座,和正在开车的陆明宇在后视镜中对视了一眼。
沈青岚向坐在最后一排的郑蔚澜看了一眼,随后看向邢朗。
邢朗脱掉外套抖了抖雪,道:“都是自己人。”
沈青岚的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转了一个来回,最后停在邢朗脸上:“东西在哪儿?”
邢朗重新穿好外套,抖了抖衣领,道:“在魏老师身上。”
魏恒旁听了几句,不得不插嘴:“你们有什么计划?”
邢朗向沈青岚抬了抬下巴,沈青岚便道:“今天晚上省里的领导在公安厅开会,我爸也会参加。”
魏恒自然知道沈青岚的父亲是公安厅厅长兼副市长,证据交由沈青岚的手转呈沈厅长,直接越过中间大批不知深浅的公安干部,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魏恒想到了更深一层,于是微皱着眉头,垂眸不语。
沈青岚看出来了,便道:“魏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魏恒侧眸和邢朗对视一眼,先对沈青岚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正色道:“沈警官,我记得当初对邢朗下通缉令的正是沈厅长,现在联合追捕邢朗的人中以沈厅长为首,市局姜副局长为辅。如果我们把唯一的证据交给沈厅长,可能会有风险。”说着忙补充道:“我不是怀疑沈厅长的身份,邢朗被高建德陷害,沈厅长下令缉拿他是分内的事,我并不会因为沈厅长履行自身职责就草率的把他划入‘将军’的一员。而是因为现在芜津的公安队伍里确实有一批已经被腐化的高层,他们就藏在沈厅长周围,甚至可以说他们正在监视沈厅长的一举一动。所以我认为,把证据交给沈厅长或许有风险。”
邢朗翘着腿,向魏恒身边歪着身子,又把魏恒肩膀搂住,对沈青岚说:“魏老师的意思是,岔子出在芜津,‘将军’也在芜津,所以他信不过芜津所有的公安高层干部。”
魏恒点点头,再次对沈青岚解释:“我没有刻意针对你父亲。”
沈青岚很体谅的笑了笑,道:“我明白了,还是魏老师想的周到。”说着转身从车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张纸,递给魏恒:“这是所有参会人员的名单。”
魏恒接过去,低头细看。
趁他看名单的功夫,邢朗问沈青岚:“韩斌有什么动静?”
陆明宇把话接过去,道:“还在四处搜查你。”
邢朗斜着唇角,无声的笑了一下,又问:“秦放呢?”
“不知道,我们也联系不到他。”
秦放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比韩斌更加难缠,邢朗先把他抛到一边,又向陆明宇确认:“我让你查鹰嘴山,你确定没有动用队里的资源?”
陆明宇道;“放心吧邢队,我知道这条信息的保密性,只有我和小岚知道。”
沈青岚面露疑虑:“被拐卖的女孩真的被关在那里吗?如果我们扑了个空,反倒警醒那些人怎么办?”
邢朗道:“赌一把,现在距离那个狗屁‘断尾计划’只剩几个小时,就算我们扑空了,也阻止不了他们‘断尾’。”
沈青岚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声气:“那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赌注’上了,如果我们找到被拐卖的女孩儿,就是人脏并获,如果我们找不到……就算证据成功交上去了,殃及的也只有韩斌一个人。”
邢朗沉吟道:“我们面对的局面很被动,一定不能走漏风声,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在找那些女孩,一定会抢先下手。他们在明处,我们暗处,一点优势都没有,如果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别说解救那些女孩,连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现在拼的就是速度,我们不仅要赶在计划实施之前,更要赶在他们察觉之前找到那些女孩。”
邢朗坐直了,弯腰向前,手臂撑着膝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郑蔚澜,目光掠过魏恒,最后停在陆明宇和沈青岚身上,严声道:“我们分开行动,我和大陆去找那些女孩。小岚,你和魏恒想办法把证据交上去。”说着又往后看,问郑蔚澜:“你跟哪一波?”
郑蔚澜不假思索的指着魏恒,道:“我跟着他。”
邢朗目光深沉的看了郑蔚澜片刻,道:“别拖他后腿。”
郑蔚澜:“……切。”
魏恒忽然扯了扯邢朗的袖子,指着名单里的一个名字,抬眸看着邢朗。
邢朗脸色有些复杂:“他可信?”
“不是芜津的公安干部,在会议上拥有最高的身份,而且他年后很快就要再升一级,就算把芜津搅合乱了,和他也没有过多的牵连。他是唯一有可能帮我们说话的人。”
邢朗很快被他说服:“你有办法?”
魏恒垂眸想了想,又看了看沈青岚,音量虽轻,但很笃定:“有。”
此时陆明宇的手机响了,陆明宇掏出手机,意外的从后视镜里看向邢朗,道:“是王副队。”
邢朗目光沉沉道:“接。”
于是陆明宇打开免提:“王副队。”
王前程在开车,手机里飘出几道喇叭声,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韩斌带人去截你们了。”
陆明宇当即踩了一脚刹车,车停在路边,忙道:“什么?”
“韩斌知道你在淮南路十三大道,我不管你车上有谁,要去干什么。就当我没有给你打过这个电话。”
说完,王前程挂了电话。
陆明宇立刻下车,围着车身检查了一圈,然后拉开中间的车门,弯腰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追踪器递给邢朗,怒道:“一定是韩斌干的。”
邢朗接过去看了一眼,放下车窗把追踪器扔到路边雪堆里,静坐了一会儿,沉声道:“你们下车。”
魏恒很冷静:“我和沈警官?”
邢朗扭头看着他,道:“按照原计划行动。”
“那韩斌怎么办?”
邢朗冷笑一声,神色中有些轻蔑:“我引开他。”说完看了看腕表:“抓紧时间,这孙子快到了。”
魏恒用力按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当心。”
他正要下车,胳膊却被邢朗拽住。
邢朗箍着他的手臂,冲他笑:“就这么走了?”
魏恒不言语,等他后文。
邢朗把脸凑过去,笑道:“亲一下。”
魏恒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偷眼瞄了瞄站在车外的陆明宇,和坐在车里的沈青岚,用力拉扯自己的胳膊,红着脸低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来。”
邢朗死活不松手,耍无赖般道:“不跟你胡来,就亲一下嘛。”
魏恒急了,冲陆明宇说:“陆警官,把他拉开。”
陆明宇无措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地方下手,只能干巴巴的说:“邢队,韩斌就在前面那条街。”
趁邢朗略有犹豫的空挡,魏恒掰开他的手,哐当一声把车门合上了。
魏恒站在路边,目送白色别克拐过路口消失在雪幕里,两分钟后,别克消失的路口响起尖锐嘹亮的警笛声。
魏恒缓缓的沉了一口气,对沈青岚道:“沈警官,麻烦你带我去找海棠。”
海棠很早之前就从家里搬出来,在靠进芜津市商业街的地方买了一套房子。小区的安保设施很严密,非小区住户来往都需要登记身份证。海棠在接到沈青岚电话后亲自到小区门口接他们,才省去这一程序。
郑蔚澜依旧留在小区门口望风,魏恒和沈青岚跟在海棠身后从侧门进入小区。
海棠出来的急,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雪白的齐膝羽绒服,为了遮雪又戴上了帽子,抱着手臂微低着头在前领路,不仅没有和魏恒说一个字,对沈青岚也有些冷遇。
魏恒看的很清楚,方才海棠见到他时,微微一怔,随后就立刻移开目光,眼睛里霎时变得空荡而冷漠。沈青岚往前和她低声说了些什么,她只面如冰雪的听着,空耗时间似的在小区门前站了好几分钟,才把他们带进小区。
海棠住在二楼,她推开电梯间旁的A203房门,立刻飘出一股温热的馨香气味。
海棠给他们留了门,抱起从客厅里窜出来的一只雪白滚圆的比熊犬往里走。
沈青岚轻车熟路的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魏恒换了鞋子,因为时间紧迫而顾不上客套,径直走向站在厨房琉璃台后的海棠。
“海医生,我这次来找你,是想求你帮个忙。”
‘求’这个字用的有些重了,纵使海棠有心冷遇他,也不禁抬头看他一眼,随后就轻飘飘的垂下眸子,冷冷清清道:“什么忙?”
她一手抱着狗,一手掂着咖啡壶正在往杯子里到咖啡,但是她的心情远不如表面平静,于是壶嘴没有对准杯口,咖啡顺着杯壁流下来淌在琉璃台上。
魏恒见了,从琉璃台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把倒撒的咖啡擦干净,轻声道:“邢朗的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现在他被通缉,而我找到了能帮他翻案的证据。但是出于各种原因,这份证据只能直接交到海书记手中。”他抬眸看了看海棠,又道:“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把证据交给海书记。”
海棠放下咖啡壶,低下头,脸颊亲昵的蹭了蹭比熊的耳朵,微微笑道:“你说的是我爸?”
“是的。”
海棠又笑了笑,道:“我在帮谁?你?还是邢朗?”
魏恒这才了悟他从进门开始就说错了话,他不应该当着海棠的面把邢朗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虽然他无意,海棠也不会误解,但是这对海棠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的示威行为。
“……你帮的是邢朗。”
魏恒道。
海棠把比熊放在琉璃台上,拿着抹布再次擦洗刚才撒了咖啡的台面,道:“既然我帮的是邢朗的忙,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房间里温度很高,魏恒穿着大衣,很快就发了一身的汗,但双手却逐渐变的冰凉,忍不住捋起袖子看了看表,声音更加柔和,甚至带了点祈求:“如果他能来,他一定来。现在他遇到了麻烦,来不了,所以才让我来找你。”
海棠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眸静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的抬眸注视着魏恒,道:“但是我不喜欢你。”
魏恒眉心一痛,低下头,道:“我知道。”
海棠脸上泛起一丝冷淡又空洞的微笑,道:“虽然不应该,但是我不喜欢你,甚至有些讨厌你。你能理解我吗?”
“……能。”
“我见不到你,就会忘了你。但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怨你。或许是我一厢情愿,但是我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能理解吗?”
“能。”
“你和邢朗在一起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和他没有真正分手,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我们发展的太快了,双方都需要时间冷却下来想一想今后该怎么相处,我一直以为他会回来找我复合,所以我一直在等他。而且我可以断定,如果没有你出现,他最终还是我的。但是你出现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让我措手不及,所以我讨厌你。你能理解吗?”
“能。”
海棠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转头透过玻璃窗看着室外漆黑无边的夜幕下飘洒的雪花,道:“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我并不想帮你的忙。我想你也能理解。”
魏恒身上的汗一点点凉透了,脸色被一层冷腻的薄汗蒸成了没有血色的冷白色。他抬起头看着海棠冷漠又美丽的侧脸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向门口。
“你就这样走了吗?”
海棠在他背后问。
魏恒站住,叹了声气,道:“我不会为了邢朗向你道歉,因为我根本没有做错。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我豁出命拼来的,我的感情不比任何人的感情廉价。我承认,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和邢朗的确会在一起。但是你也要承认,我已经出现了,邢朗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人。”
他回头看着海棠,又道:“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没有道理可讲,如果我像你一样,有一个可伸冤,可评判公平与公正的地方,也有人为我做主。那我肯定不是今天的魏恒,也不会晚于你和邢朗在一起。我会比你更早遇见邢朗,或许也比你拥有更多爱上邢朗的权力。”
海棠怔了片刻,忽然低头一笑,道:“说的真好……如果我说,只要你和邢朗分手,我就帮你的忙。你会答应吗?”
魏恒微笑着,不假思索的道:“不会。”
“理由呢?”
魏恒想了想,道:“理由……因为他爱我,所以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会同意吗?”
魏恒笑道:“如果我不确定,我们走不到今天。”
海棠抱起比熊,把脸埋在比熊毛茸茸的身体里,笑道:“怎么办,我现在好像坏人。”
魏恒不知道她是否改变了主意,便静静的等着,等了一分多钟,也不见海棠有回心转意的征兆,于是向沈青岚递去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门口。
就在魏恒打开房门正要出去的时候,听到海棠说:“等我五分钟可以吗?我换件衣服。”
魏恒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沈青岚忙道:“好好好,我们在外面等你。”
不到五分钟,海棠就出来了,和他们一起下楼,在地下车库取出车,坐在车里和魏恒简单的开了个小会。
“我只能联系我爸爸,没有权力进公安厅。”
魏恒道:“不麻烦你亲自进去,你只要给海书记打个电话,告诉他有人会给他送一份重要的证据,我会找人送进去。”
沈青岚忍不住插嘴:“谁?咱们队里的熟脸可不行,我和大陆都被韩斌监视架空了,邢队平日重用的几个人全都被韩斌软禁在家。”
魏恒拿出手机,边翻通信录边说:“徐天良。”
徐天良裹着厚羽绒服,站在路边冻的直跺脚,不多时,一辆蓝色宝马慢悠悠停在他面前,他小心翼翼的弯腰往驾驶座里瞅。
魏恒放下车窗,道:“快上来。”
“师傅!”
徐天良连忙钻进车座,一头扎进魏恒怀里,结结实实的抱着他的腰。
魏恒坐在中间,另一边坐着郑蔚澜,郑蔚澜见一个白色的球滚上来不由分说的往魏恒怀里钻,差点一脚把徐天良踹下去。
魏恒还是不习惯除邢朗外的任何人的亲近,横起肘子把徐天良往外推,冷下脸训斥道:“坐好,有要紧事。”
徐天良抱着他一条胳膊,双眼亮晶晶的瞅着他,瘪着嘴,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魏恒瞥了他一眼,揉揉他的头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他:“听好了,现在你和海医生去公安厅。到了以后,海医生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让你穿警服你穿了没有?”
徐天良把领口拉开一点,露出警服领子,吸了吸鼻子:“穿了。”
魏恒点点头:“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海书记手上,中间不能过任何人的手。”
“什么时候啊?”
魏恒想了想,道:“等我电话,如果我在十二点之前都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就拿着东西进去找海书记。”
魏恒说完又嘱咐海棠:“海医生,你们最迟等到十二点。如果我没有联系你们,就让小天把东西交给海书记。”
海棠道:“我知道了。”
把U盘留给徐天良,魏恒和郑蔚澜从宝马车上下来,又上了沈青岚的车。
沈青岚问:“魏老师,接下来干什么?”
才奔走了一小段路程,魏恒就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放下车窗吹着冷风道:“去鹰嘴山。”
“鹰嘴山?邢队和大陆不是去鹰嘴山吗?”
魏恒转头看着窗外风雪连绵的夜幕,迎着刀刃似的寒风,道:“我担心邢朗甩不掉韩斌。”
早在目睹韩斌的人马经过淮南路十三大道路口时他就发现了,韩斌只带了两辆车。按照邢朗此时的‘身价’,韩斌就算召集全城的警察追捕邢朗都不为过,但是韩斌只带了两辆车。
人多有人多的优势,人少也有人少的优势。而人少最重要的一个优势就是利于隐人耳目。
和邢朗分手之后,魏恒心中就浮现一个无比残忍的猜测,他怀疑韩斌此行根本不是为了‘抓捕’邢朗,而是为了‘灭口’。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死死的握着手机,想给邢朗打一通电话询问他现在是否安全,又担心得知不好的消息会阻碍自己继续往前走下去。
手机忽然响了,他立刻拿出手机,看到邢朗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计划有变,你们去鹰嘴山。
魏恒愣了愣,一时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邢朗临时改变计划。
正在他出神时,从车外飘进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地被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他沿着声音看向车窗外,见方才他们离开的地方,淮南路方向升起黄色的烈火和黑色的烟。远远的望去,只有小小的一簇,像在凛冬的夜里升起的一团篝火。
郑蔚澜愕然的看着燃烧在高楼缝隙间的烈火,愣愣道:“爆,爆炸了?”
说完,他睁圆双眼,狠狠的咬了咬牙,从后腰拔出两把手枪,扔了一把给魏恒,道:“这些警察不给活路了,今天晚上就跟他们开战!”
沈青岚双眼发直的看着前方横来竖往的车流,忍了又忍,道:“魏老师,怎么办?”
魏恒拿起郑蔚澜扔到他怀里的手枪,退下枪膛,检查弹夹,声音微微颤抖道:“去鹰嘴山。”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①:宇宙的边缘,世界的尽头。世界就在他脚下终止。引用自村上春树《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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