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从怀中掏出那张沾满人命的誓书契约,扔给丁修:“一切皆是命数缘法,你重情重义,这很好。我可以答应放他们走,但你们也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丁白缨他们原本都打算挟持人质,然后亡命天涯了。可没想到,江生竟然真的答应下来。
她有些狐疑道:“你想怎样?”
“第一个条件,丁修要用血在契约上画押,发誓供我驱使十年,,,,”
丁修摸摸后脑勺:“想不到这个时候,大人竟还对我如此看重。”
“第二个条件,丁白缨你们师徒几人也要为我所用。但不用担心,这个时限只有三个月。时间一到,大家各奔东西。”
江生朝丁白缨笑道:“如何?只要答应下来,你们现在就可从密道逃走。我和赵公公回去交差,你们从此也不必在提心吊胆的提防东厂和信王的追杀。”
丁白缨并不怕死,打从她加入信王麾下决定参与谋反的那一刻,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话又说回来,信王已经背叛他们,他们又为何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她看向赵靖忠,迟疑道:“你能做得了他的主?”
赵靖忠也蒙了,这道士玩的是什么套路?缓兵之计?
江生笑了笑,向赵靖忠附耳道:“我推演天机,信王继位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魏忠贤。你是魏公公义子这件事,最好不要被太多人知道。
今日之事,你帮我一把,对大家都好。不然的话,他们来个鱼死网破,我们未必能活着走出去。”
赵靖忠心里猛地一惊,朝堂上的波涛起伏都这么刺激吗?亏我原本还打算公布身份,然后在义父和信王之间左右逢源呢。
但他对江生的推论却是有些信了,不只是因为皇宫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天宫幻像,更是因为他自幼伺候在信王身边,隐约间也真的能感觉到其对宦官当政的厌恶。
而且眼下这局势,虽然他武功不错,但也真未必胜得过丁门几人。眼看自家主子飞黄腾达,荣华富贵离他也只差临门一脚,他可不想一脚踩空,掉进鬼门关里。
赵靖忠也是个果决之人,立刻点头拱手道:“靖忠自然全凭国师做主。”
一言摆平赵靖忠,江生微笑的看着丁白缨,可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江生一阵烦闷:“又咋的了?今天的事情已经让贫道很不高兴了。丁姑娘可莫要再得寸进尺!”
丁白缨收刀入鞘,“国师不要误会,你的要求我们答应了。”
“啥?”
旁边丁修可不敢了,一晃手里的契约:“这神神叨叨的玩应,说不定我签了就,,,,,”
可丁白英压根就没搭理他,继续道:“但这茶楼里除了我丁门中人,还有一个人。”
说着她望向密室墙后的小门,而江生也猜出她说的是哪了。除了那个一根死脑筋,做事还有些天真的北斋先生,还能有谁?
北斋也蠢,只是一个会些诗书字画的小姑娘,偏爱怀古伤今。殊不知朝堂政治,深宫大内哪有什么是非对错,救民水火?有的只是野心,是利益,是你死我活!
可她偏偏就被信王的一番豪言壮语冲昏了头脑,对他一往情深,甘心赴死。
果然,躲在门后的北斋终于忍受不了,江生和丁白缨他们“罪恶的交易”,推开小门跑出来,大叫道:“你胡说!信王殿下不可能勾结魏阉!他说过,有朝一日定会杀了魏忠贤,扫清阉党!赵靖忠,一定是你投奔东厂,诬陷信王!”
众人看着这傻丫头都有些无语。
唯有丁修拎着长刀快步上前,“这还不简单!这是可惜了这么俊的姑娘,她若是在床上,那一定很润!”
丁翀她们眼看北斋要命丧刀下,都有一丝不忍,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就北斋这脑容量,今天就算他们带着她拼杀出去,明天恐怕她就会偷偷找信王把他们都给卖了。
就在丁修举起长刀要照头劈下之时,北斋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丁修连忙闪身,挥刀格挡。
叮当几声脆响,三根四棱弩箭掉在地上。浑身伤痕的沈炼举着手弩走出来。
真是个情种啊!就连和沈炼交心多年的陆文昭,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还会想着赶到清风茶楼保护北斋。真是不要命啊!
“你们放过她,我会带她离开京城,从此永远消失。”
沈炼绕过丁修看向江生,他知道此刻屋中这个男人才是老大。而江生本就也没打算在北斋身上浪费精力,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罢了,挥挥手表示同意。
沈炼立刻拉住北斋的手,北斋还要挣扎,被沈炼干脆的一手刀砍在后颈昏死过去。丁门几人顺着密道离开。
江生和赵靖忠两人从茶馆走出来,看着外面清朗的天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而丁修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唯独卢剑星满脸愁容,一路无语。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包围的锦衣卫散了,才焦急的凑到近前低声道:“大人,斩杀那几个钦犯可是王爷和厂公亲下的令,就这么放他们跑了,万一,,,,,”
卢剑星虽然在外围负责守在密道,不知道丁门几人的身份,但隐约也能从这围剿的阵仗上,看出几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他应该偷偷向魏忠贤回报才对,但国师毕竟对自己有知遇提携之恩。
卢剑星是个重情义的人,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先向江生问个明白。
江生略感欣慰,总算不至于两个正副守库司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拍拍卢剑星的肩膀,“新君马上就要继位了,有些事情就让它消失在天启年里吧。这件事情你不要多问,找机会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差事。你性子太直,不适合在东厂混。”
卢剑星还以为江生怪他多管闲事,连忙要解释:“大人,卑职,,,,”
江生笑着打断他:“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对了,你母亲还好吗?听说你升官,她肯定很高兴吧。”
卢剑星连忙道:“托大人的洪福,家母前几日原本还病恹恹的,这几日一高兴身子竟渐渐康复了!六十来岁的人胃口好的,昨儿晚上竟吃了两碗饭!”
“那就好,能吃是福,平安是福啊。锦衣卫和东厂最近都不太平,你能守着太平过日子,是福啊。”
江生的话暗有所指,卢剑星立刻就想到被烧的案牍库和突然横死的百户裴纶,背后阴阴的渗出一层冷汗。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样想想,能有个机会外放,其实也挺好的。
打发了卢剑星,江生心里犯了难。
卢剑星为人纯孝,让他撇了老母一人孤苦伶仃,和自己返回剑雨世界,他恐怕不会情愿。虽然可以用契约节制,但江生却不愿硬下心肠去坏人母子亲情。至于找些手段让卢母寿终正寝的鬼魅伎俩,江生压根就不打算考虑。虽然他绝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力所能及之处也总想留些余地。
“难不成真的要把这宝贵名额给天启皇帝?,,,,不行,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江生在替补的名额里挑来挑去,沈炼和靳一川现在都有伴了,不是渺然一身的单身狗了;裴纶把自己作死了;陆文昭武功太低,又差点被一把火烧成废人;
难不成要在丁门师徒三人里选?他们的武功也还凑合,现在又是见不得光的身份,这两点到还行。只是,,,,,,,,
江生正揣摩思索间,猛然发现魏婷竟站在自己的马前,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经回到了东厂。
魏婷引着他穿过前院,直入后面花园。就在三天以前,魏忠贤还在这里忧心忡忡的担心天启皇帝的龙体虚弱。而现在他却是吃着冰镇西瓜扶着栏杆在亭子里看金鱼。
魏忠贤回头看见江生,随口道:“国师,半个时辰前皇上已经颁下圣旨,昭告天下由信王继承大统。未免仓促间朝纲动乱,从明日起便由信王开始着手辅理朝政了。”
天启居然这么快就让位了?不过想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魏忠贤摆明车马炮支持,而信王本身继位也是名正言顺。天启就算想反对,恐怕也很困难,倒不如顺水推舟。
江生赶紧对魏忠贤拱手称贺:“这么说信王此刻已经君临天下了?皇上会这么快下旨,恐怕也少不了大人的从龙之功吧?贫道在此恭喜厂公,再次得遇明主!”
魏忠贤冷哼道:“我也要恭喜你啊,国师大人!那一万两千两黄金,可是辽东十万将士的军饷,如今都落到国师一人的袖子里了,你说信王若是问起来,咱家要如何解释呢?”
又拿这些钱说事?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三天前了!
若是仓库修建未成那些钱看得拿不得,江生还会和魏忠贤虚以委蛇周旋一番。但现在一万两千两黄金到手,他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返回“剑雨”,江生的腰杆一下就硬气起来了!
“该怎么解释,那是厂公大人的事情。贫道又不会穿墙术,那些钱我是从东厂拿走的,至于它们是如何从国库被搬出来,贫道又怎么会知道?”
好小子!这是要过河拆桥了!魏忠贤气的差点没咬着舌头。
其实他压根也没指望江生还能把钱拿出来,只是想借此将他攥在手心里罢了,可没想到这臭道士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亭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魏婷手握长剑,只等义父一声令下,就要把江生刺个透心凉。
魏忠贤脸色阴晴不定,他很清楚江生虽然擅长道法神通,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但连日观察,此人所想所欲倒也和常人无异,贪生,贪权,贪财!一想起那三箱黄金,魏忠贤恨不得直接下令把他给砍了!
但转念一想,江生虽然硬气,但身上的隐私把柄却都在自己手里攥着。杀了那三百多人,东林党势必将他打为乱国妖人,除了与自己合作他已经再无其他出路。这点国师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
而且皇宫里信王也曾亲眼见过他的神奇之处,似乎还对他颇为看重。眼看新君继位,自己擅杀国师,恐怕也显得太肆无忌惮了些。
思来想去,魏忠贤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些金子咱家就替国师担待了。这几天国师在朝野江湖树敌颇多,为了安全起见,咱家再赐你三百东厂缇骑出入贴身保护。魏婷啊,,,,”
魏婷知道义父的意思,人可以不杀,但绝不能让他乘机带着财宝溜了!
冷冷的看了江生一眼,“义父放心!女儿定然保护国师周全!”
要不是昨晚被临时调去处理裴纶,又怎么会让小贼得逞?这虽然不是魏婷的错,但她也暗暗警惕起来,这次一定要寸步不离的盯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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