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城市,马路上有水洼,出租车驶过车轮溅起水花,浇湿了夹在路基缝里的野草。
出租车的第二排,许罂抱着手机,把顾星沉的信息反复看了两遍,但没有联系过去,就这么看着那些十分简短消息。
然后一手捏着手机,她一手托着腮,望着窗外飞驰的城市,脸上微笑慢慢化开。
许罂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傻了。
总对着顾星沉的消息傻笑,还看不止一遍。客观来说,她真觉得这种行为十分的弱智、脑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其实以前,许罂也没觉得自己多喜欢跟顾星沉相处,没觉得自己多想和他接吻。
可现在,她总是不经意就想起他的气息,他的眼睛,甚至他近距离跟她说话时,嗓音里细微而性感的颤响。
路灯光偶尔落下一些进出租车,光影快去变换,光线鹅黄。
手机在掌心握久了,变得温热。许罂最后还是编辑了一条——
【顾星沉,你个书呆子大笨蛋!成绩好了不起么!哼![高傲]】
看了一遍,很满意,她才一点发送。
许罂不知道为什么顾星沉还不松口,不答应她,但是,许罂可以感觉得出,顾星沉已经在爱她了,不再如刚开始那样抵触、顾忌。
其实答不答应、名不名分又有什么重要?
他们,已经在恋爱了。
许罂托着腮,指腹下的脸蛋有些热,心里蜜蜜的感觉,让她嘴角也微微扬着。
出租车是个女司机,她从后视镜里打量了许罂好久,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真的不多。但她是不是在早恋?笑得那么甜。
女司机觉得有点儿可惜。早恋耽误学习,可不好啊!
一阵手机铃声搅扰了车厢里的静谧,许罂一喜,以为是顾星沉打来的,然而拿手机一看,立马拉下脸。
“喂妈。”
许罂刚张嘴,就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皱着眉忍受着噪音,揉了揉耳心。
电话里,许母噼里啪啦一连串数落:
“你个死娃娃上哪儿去鬼混了这些天?”
“班主任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
“你还想不想上学了,不想上就给我去矿里挖煤体会体会挣钱的辛苦,看你还好不好好学习!”
“你以为钱都天上掉下来的吗,想你爹妈当年也是穷得叮当响,吃了多少苦才……”
许罂听得烦:“行了行了行了,妈,您每次都说这些套话,来点儿新鲜花样啊。就算是自己女儿,教训起来也走点儿心好不好?我都听见你麻将牌了……”
许母沉默了一下,果然气焰萎了许多。“让你好好读书!不是害你!”
许罂丧着脸:“你们年轻的时候读书都读不好,我作为你们的女儿,有遗传啊!把希望寄托我身上,你们觉得靠不靠谱……”
“你就说你不读书以后怎么办吧?!”
“你们初中文化不也混挺好的嘛……”许罂句句顶在父母软肋上。
“那、那不是时代不一样!咱们那年代初中生就不错了。你们这代人不混个大学生怎么搞,到时候别说挣钱,连钱怎么花都搞不明白。”
许罂叹气。
她家有钱是特别有钱,但总有点儿土豪气息,不说别的,就说她爸妈教育她吧,都是那些话,三两句不离钱,说不出个什么高深大道理来。
一身铜臭味儿。
不过,她父母也知道自己文化差,所以一直很尊重文化人、读书人,就比如顾星沉,他们就特别喜欢!
尤其有一次她父母看见顾星沉书包里的成绩单,乖乖,全是第一,那眼睛都要冒水儿了!
那次她就特别不高兴,很不喜欢顾星沉,甚至后悔跟他在一起、带他去她家玩儿了,总觉得顾星沉抢了父母对她的爱,让他们觉得她很差。
那次之后,许罂默默努力看了一天书,然后看着看着发现拿错了课本,那是是上学期的!
然后满心崩溃地就放弃了。
看着顾星沉,她只有无力嫉妒的份儿。
电话里,母亲还在一片麻将牌的啪啦声里絮絮叨叨,许罂有一句每一句的听着,有点儿打瞌睡。
许母手头忙活着麻将,也不想恋战,再加上她也不觉得许罂非要读很多书什么的,自己女儿什么材料父母太清楚了。
什么阳春白雪许家父母搞不大懂,但是有一句话他们从教育专家那儿听进去了。
——男孩子穷养,女孩子要富养。
所以,他们就没想过让许罂吃什么苦头,以后物色个好男人嫁了,有矿继承矿,有产业继承产业,没有就拉到,这些钱反正饿不死她。
“你还是得好好学习,多认识点字儿!谈吐好一点,受人尊重。以后啊,混社会路子才宽。没文化以后能干啥?人家有文化的天儿都不想跟你聊。”
许罂从包里抽出金宇给她的那张cd,随口说:“那我当明星好啦。靠脸吃饭,用不着什么文化。”
那边许母唉哟地吐槽了几句,她能当明星、猪都能上树什么的,反正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废柴女儿除了花钱享福能干啥。
文化低的父母大都有这个通病,心里爱着子女,嘴里却总没两句好话,说这不行,那不行,往往搞得孩子很任性、很叛逆。比如许罂就是。
“刚你爸说你还没到家,这会儿又在哪儿瞎混啊?跟江寰、金宇那几个混小子在一块?”
“没!都瞎猜啥呀。”许罂没好气,听得相当不耐烦,随口一扯,“我刚跟顾星沉在一起,他给我补习功课!”
果然,她妈立马就信了,连带语气都变了。“哟,那还差不多。”
许罂无声干笑。瞧吧,一说顾星沉他们就信。
许母:“星沉来了北方这么久,咋不来家里坐?你让他周末过来玩儿,我让厨子准备点儿好的。”
“哎呀人家忙着呢,年级第一每天要学习很多的,没空!”许罂说完,想了想,挑了挑眉有点儿笑,“妈,如果我说,我跟顾星沉谈恋爱,你会信吗?”
那边一下子沉默了。
许罂等了好一会儿,她母亲怒道:“你敢!”
又说:“别去影响人家考北大清华!”
许罂:……
皱着眉头抱怨:“妈,其实我是你充话费送的吧!”——
英国学校师生的交流活动在校网、校报和公告栏都有专题,光照片就有好多组,参观校舍的、体育馆、游泳馆、天文馆……窗口都快摆不下。另外,除了校园记者的报道,还有陪同人员攥写的心得手稿。
照片里的顾星沉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简单深藏青色长裤,脖子上挂着蓝丝带牌子,没有笑,眼睛淡淡看着镜头。
虽然同站的男生里头也有长得帅的,但顾星沉那种斯文矜持又有点儿冷的气质是别人没有的。
“哇,这个男生是谁啊,好帅好有气质。”
“不知道唉。”
“啊,你们看是不是有点儿像前两期高二年级哪个班的升旗手?”
女孩子们围着公告栏讨论,最后找出了顾星沉名字,还找到了对应的手稿,字迹清秀苍劲,写得特别漂亮整齐。
“字儿也这么漂亮。”
“都说字如其人嘛……”
许罂手扎在松垮垮的校服外套里,拧着眉头听学姐学妹们讨论顾星沉,有点儿不高兴,她转头,对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少年“喂”了一声。
顾星沉对她态度还是淡淡的,但总算不再躲着,今早许罂起得早,让谭叔绕到顾星沉家的那条街,等着他,死活赖在顾星沉单车后座上的学。
“嘁,什么字如其人,都是废话!”许罂踢了个石子儿,轱辘滚了好远,她偏头看顾星沉,理直气壮:“我字就丑,可我长得这么漂亮啊!对吧!保持了两年的校花呢……”
顾星沉淡淡看她一眼:“字如其人,说的是内在美。”
许罂停下步子,穿着白衬衣、深色长裤的少年已经走到了教学楼门口。
许罂皱起眉心,才反应过来:
“你什么意思啊顾星沉,你是讽刺我内在丑吗?”
“喂!你站住!”
“你再不站住我生气啦!我欺负你哦!”
走进教学楼的顾星沉,听见女孩儿骄纵怨愤的抱怨,弯了弯唇。
从十二三岁他们初遇,许罂留给他的印象都是差不多的——漂亮,坏,肤浅。
许罂绝不是那种有书卷气的淑女,每当两个人在一起,她经常恬不知耻、不知矜持,他一边觉得她肤浅,一边又……喜欢。
她越骚。
他越爱-
许罂倒是不知道顾星沉想了些什么,她就瞧着少年消失在楼门口,努了努嘴,一腔不满。
看吧看吧,真的,她以前不喜欢顾星沉、嫉妒顾星沉是有原因的。
人人都喜欢顾星沉,跟他放一块儿,她就被比得跟块豆腐渣似的!
除了长得漂亮、朋友多之外,她好像一无是处啊。
许罂都快有点儿怀疑自己人生价值了,连她妈都偏心顾星沉,咦呀,这个斯文败类可真会装!
许罂觉得,她爸妈怕不是真因为没文化所以脑子笨?
——他们家女儿都给顾星沉糟蹋了,还觉得这人是好孩子呢!——
因为答应帮金宇的忙,所以这一周开始,到下周末比赛的时间,许罂除了在教室里缠缠顾星沉、惹惹他,偶尔上上课,其余时间都在多媒体楼的天台,跟金宇的乐队磨合,恶补唱功。
徐静知道她在学校敲敲打打,没有去外头乱来,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人家父母都睁只眼闭只眼了,班主任也只能这样。
这次的比赛是市里一个二线说唱歌星和一些赞助商联合举办的“原创说唱大赛”,自带乐队的那种,倒算不上多盛大的比赛,不过金宇是星二代的关系,跟那二线歌星和一些参赛选手都认识,如果发挥太菜,也扫面子得很。
所以这一场,看起来是输赢之争,实际上是金家老小的面子保卫战。
许罂被揪着说了一下午的音高、音准,练得嗓子都干了,没好气地瞥金宇:“所以你们娱乐圈的人都没什么文化是吧?没事儿攀比个什么?浮躁。”
金宇阴着单眼皮瞟一眼许罂,没好气。“你懂什么!要是我这次狼狈了,以后出道了就会变成我黑料。那圈子我是早晚要进去的!”
“说话客气点儿!学学我家顾星沉,说话多温和有修养。”许罂抱胳膊吐槽,“怕黑料你还跟我们一起打架翘课瞎混,就不怕以后给娱记写成不良少年?”
金宇冷飕飕呲了一声笑,翻了个白眼儿,不想理许罂。
许罂也懒得理他,反正金宇这人一直都是个怪咖。不过他作曲的才华还是很好。
写词就算啦,课都没怎么好好上,语文长期不及格的学渣,能有多少内涵。
据金宇自己说,他写英文还行,但许罂英语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虚张声势。
因为金宇英语也长期在及格线徘徊,徐静说他作文写得狗屁不通,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多媒体楼的天台风有些大,放学后满屋顶夕阳。
顾星沉走上完最后一步楼梯,就看见站在橙色夕光和微风里的许罂。
许罂的个子在女孩子里算中等,但身材比例特别好,一双长腿特别纤细漂亮,还白,视觉上就拔高很多。
她发丝飘动,裙裾飞扬,站在乐队中心,竟和画报上的女歌手一样,漂亮闪耀。
没有聚光灯,她就已闪闪发光。
许罂嗓音很好听,但顾星沉刚听了一句,眉头就紧紧皱拢来。
——她嘴里吐出的那些英文单词,没一个发音是准的!
——那都念的什么魔鬼咒语?
许罂发现顾星沉,停下来,冲顾星沉挥手——“星沉!”
金宇与调音师、乐手看过来,看见顾星沉后双方打了个招呼,而后金宇就说收工,给两人挪地儿。
许罂给金宇眨了下儿眼睛,小声说:“谢了啊,不做灯泡的单身狗都是好孩子。乖!”
金宇瞥一眼许罂低骂了声操,跟顾星沉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眼睛相交了两秒,有些微妙的东西,在彼此眼神交汇中流转。
——没有明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
哪怕心里藏着事,顾星沉依然能云淡风气,他走过去站定,晚风吹着他洁白的校服衬衫领口,撩开了一些,露出一段干净的衣领和白皙的锁骨。
许罂看了一眼,就俏皮地一勾红唇,笑起来,食指快速揉了一下少年的锁骨窝。
“我就喜欢亲你这里!好滑。”
她恶作剧,顾星沉也不生气,撑着天台边,坐下。
外面还有一圈伸出去的栅栏铁网,所以很安全。许罂跳了一步,在他身边坐下。
她坐得近,两人的腿就挨在了一起。
今天天气暖,25c,许罂又向来不怕冷,没有穿打底袜,裙子短,两条光裸洁净的大腿露了大部分,贴着少年的。
顾星沉矜持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许罂一瞟,眨眨眼,挪过去。顾星沉目光在一双雪腻的腿上游移了一下,偏头,又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许罂眉头皱起,又凑过去紧贴着,还摁住了少年的腿非要让他靠着自己的,口无遮拦地嘀咕——
“都做过了,还矜持什么?矫情不。”
顾星沉偏头看她,目光有些不满,也更有些……荡漾的滚烫情愫。
本来许罂没觉得什么,然而大概是天台太安静,也或许是晚霞与微风有些浮浪了,总之,在少年目光下,她脸也有些烧起来,默默垂头看自己的腿,脑海里浮现一些画面。
然后,默默拉了拉短裙,多盖住了些肌肤。
他们做过,不过,那都是以前了。重逢之后,他们并没有。顾星沉和以前变了,他成熟不少,变得更深沉克制,不管是哪方面。
“许罂。”
她听见顾星沉低而清冷的嗓音喊她,音色似有些动情。
许罂咽了咽唾沫,心里有些小紧张,回应他。
“嗯……”
然后,并没有下文。
安静里,心房有涟漪荡荡。许罂忍不住偷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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