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途跟张晟打架的事情被曹书峻压了下来,都快高考了,何况江途还是省状元预备,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背处分。但是张晟家里不罢休,说儿子被打成这样,怎么也要教训一下打人者。
政教处办公室里,校长和刘主任以及曹书峻都在,他们面前站着张晟和他的父母,江途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形成一个三角线。
张父很愤怒:“是他先动的手对吧?”
刘主任说:“您冷静一下,江途品学兼优,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先打人的还有理了?”张母反问。
江途冷眼看他们:“那你们到底问问,张晟做了什么事情?”
张晟脸上的伤一点也没好,他脸色涨红,就更难看了,他说:“你有什么证据吗?那么黑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途忽然笑了,笑容非常讽刺:“那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你?”
张父气极地指着江途,对校长说:“你看,他就这态度?不记大过处分绝对不行!还要赔偿精神损失和医药费。”
“那张晟猥琐我,他是不是要被学校开除。”
祝星遥站在办公室门口冷声说,她身旁站着祝云平。
江途抬头看她,皱了一下眉。
两人走进办公室,祝云平看向张父:“听说我女儿在教室被人猥琐,这个人是你儿子,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你们也不想我报警吧?”
祝云平看向张晟,张晟毕竟才十八岁,一听说报警心理防线就塌了一角,被他盯了一会儿,就低下头了。
张父和张母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张父问张晟:“猥琐?什么意思?”
张晟没有说实话,他只说因为女生打架,也没说这个女生是祝星遥。人总是欺软怕硬,张晟可以买几千块的球鞋,祝星遥可以定制上百万的大提琴,祝家条件比他们家要好,如果真的是像祝星遥说的那样,那他们就没胜算了。
张晟低着头,不说话。
曹书峻叹了口气:“我的想法是和解,毕竟没多久他们都要高考了,别影响心理状态误了高考。”
张父还想让江途受点惩罚,祝云平冷声说:“既然这样,那就报警吧。”没道理江途为女儿出头,他不护着这少年的道理,张晟的行为真的太过分了,打了活该。
最终,这件事以大化小,和解了。
走出办公室,江途跟祝云平说:“谢谢叔叔。”
祝云平打量着个子比他还高一点的少年,上次在医院他对他印象就很深了,他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该我谢谢你,那小子就该打一顿,不过我们家长不好动手……”
祝星遥忙喊:“爸!”
江途都差点背处分了,他还开玩笑。
“好了,你们去上课吧,以后有事叫家长来处理知道吗?”祝云平说完感觉有点不妥,江途一看就是早熟的孩子,能欠高利贷赌债的家长能是什么家长?江途好像没什么感觉,跟祝星遥一起走了。
祝云平一边走一边跟丁瑜打电话:“没事了,就是女儿太漂亮也操心,总有男生惦记,就怕遇上张晟这种……”他忽然想到江途,总觉得那小子是不是喜欢自家闺女,他叹了口气,“我们养了个红颜祸水。”
江途跟祝星遥一路上都没说话,祝星遥想起昨晚那个意外的吻就有点尴尬,经过医护室的时候,她才转头问:“你今天早上没打破伤风吧?”
“没有。”他说,“我中午去打,放心吧。”
祝星遥哦了声:“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途顿了一下,说:“好。”
中午,祝星遥没有陪成,因为张晟在厕所被人蒙头打了,打他的人是陆霁。中午一放学,她就被黎西西神秘兮兮地拉到一个秘密基地,实验楼的天台。
这里不上课的话人就很少,以前陆霁跟许向阳他们竞赛生就经常呆在这里,祝星遥站在天台门口说:“所以,你平时跟许向阳就是来这里约会吗?”
黎西西红着脸:“才没有,偶尔才来一次好吗?”
祝星遥问:“那你带我来做什么?”
“是我叫她带你来的。”
一直靠着墙角的陆霁走出来,他手抄在裤兜里看她。
祝星遥惊讶地看着他,黎西西小声说:“我去楼下等你。”
天台上风有点大,吹着两人的头发,祝星遥的校服鼓了起来,她走出去,贴着墙站,抬头看他,小声说:“你干嘛打张晟,要是被老师抓到了怎么办?”
陆霁站在她身旁,歪头看着她笑:“看你被欺负,我不能无动于衷吧?”
他还想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当然要护着你了。
但是,祝星遥好像以为被刘主任隔离就是被迫分手了,可是他们没有说过分手。
祝星遥忽然不知道说什么,陆霁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慌张地看四周,“你干嘛?”要是被刘主任抓到怎么办?
两人绕到另一侧墙,那里竟然放了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几个一次性饭盒,上次他过生日的那家饭店。
陆霁松开她的手,打开饭盒,抬头看她:“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吃完饭再走?”他又加了一句,“我上午没上课,去市区买回来的。”
祝星遥坐下了,她给江途发短信:“途哥,你可以自己去打破伤风吗?”
过了一会儿。
江途回她:“好。”
二十分钟后,祝星遥先下的楼,黎西西从实验室跑出来挽住她,两人往教室走的时候,黎西西两根食指对了对,笑眯眯地问:“你们在楼上有没有kiss?”
祝星遥愣了下,摇头。
她跟陆霁就只有在医院亲了一次,他偷亲的。
黎西西瞪大眼:“你们还没亲过啊?”
祝星遥又摇头,小声说:“亲过了。”
黎西西说:“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
祝星遥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出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她觉得难以言齿。因为她又想起昨晚那个意外的触碰,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亲了两个男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张晟因为这件事心理状态不佳,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没有人同情他,毕竟在学校教师里占女生便宜的人被打几顿都是轻的。
黑板角落的日期从20多天变成了10多天,大家有时候会讨论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陆霁和许向阳清华计算机专业,黎西西学习进步很大,她在幻想高考超常发挥考个北大清华,林佳语说要考北师大,以后说不准当老师,周原没想好,丁巷要考警校。
好像大家一夕之间就要长大了,选好专业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祝星遥问江途:“那你呢?”
江途说:“还没想好,研究方面的吧。”
祝星遥眨了眨眼,研究?科学家吗?
高考前七天,学校准备考场,考生放假。
江途帮林佳语把她的书搬回家,林父林母不在家,林佳语跟在他后面说话:“江途,你肯定能考上清华,你要是考上了真的不打算跟祝星遥表白吗?你看我们马上就要变成拆迁户了,我爸妈都去看房子准备买新房子了,你妈妈说还了债务还能买套小房子……”
林佳语家里没债务,到手的钱可以在环境很好的小区买套好房子。
江途把那一摞书放茶几上,转头看她:“然后呢?”
林佳语理直气壮:“你没债务了,就算家里条件不太好,但起码没什么负担了,长得帅学历高,以后前途无量,祝星遥要是喜欢你,她才不会在意的。”
江途沉默了一下,他承认林佳语的话让他很心动,如果真的可以不再有负担那就好了。
“等高考后再说吧。”
等拆迁款下来,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江途转身走了,林佳语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嘀咕了句:“到底是打算还是不打算呢?”
晚上,两家人一起吃饭,当然不包括江锦辉,林父感叹:“再过段时间,我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就要拆咯。”
江路现在已经上初一了,个子长高了些,他咬着鸡腿说:“拆了好啊,我早就不想住这里了,冬天又冷又潮湿,影响我长个。”
“搬家了就没有黑网吧收留你了。”林佳语说出残酷现实。
“啊?”江路一呆,“那、那那怎么办?”
江途冷声:“那正好。”
江路悲伤不已,他转头哼了声:“反正高考完了你就要去北京上清华了,到时候我要去哪里上网,上到几点,你也管不着了。”
话音一落,被江途拍了一把后脑勺。
高考祝星遥跟林佳语和丁巷分到了一个考场,江途一个人在另一栋教学楼。
很多家长和学生把命运寄托在高考上,其实江途也是,高考第一天乃至第二天上午考试结束,他都觉得自己往上走了好几步,距离星星更近了。
但是命运总是喜欢跟你开玩笑。
六月的阳光猛烈,荷西巷红砖墙被照得红艳艳的,像是要裂开了。
狭窄的巷子口冲出一个穿校服的高瘦少年,他脸上脖子上和手上都有伤,衣服也脏了,但他顾不上这些,冲到一辆警车前停下,撑在车门前,猩红的眼看着警察,嗓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拜托,送我去考场……”
警车在马路上疾行,不断按喇叭,让前方让路。
车子一到校门口,江途就跳下车,他撒腿就跑,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校门,整个校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大家都在考试。守门的老师回头喊:“跑快点!迟到超过15分钟就不能进考场了!”
江途似乎总是跟时间、跟命运赛跑。
第一次是迎新晚会错过了祝星遥的演奏。
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他不敢去想。
他跑到考试教室,扶着门喘息,整个人汗如雨下,一滴滴地砸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地似乎能发出声音。
英语听力快结束了,所有人分神抬头看了他一眼,监考老师愣了一下,看到江途的模样更是吓了一跳,看了一下时间,下午15:14分,还差几秒钟就15分了,他赶紧走过去,检查他的准考证后,压低声音说:“快快快进来!”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出车祸了还是被人打劫了?
江途喉结滚动,死命咽下所有的情绪,他脚步僵硬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江途的座位在第四组最后一排,他在座位上坐下,整个人绷紧到了极致,他抬手压着试卷,手指有点抖,监考老师一看他那样怕出什么事,来问了一次。
江途垂着眼,喉咙里干得像是被火烧过似的,他说:“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监考老师的错觉,他感觉这个考生眼睛湿了。
江途提起笔,英语听力结束的音乐响了起来。
所有声音停止,只有考生做试卷沙沙的声音。
他的试卷一片空白,脑子也有点空白。
江途转头看向窗外,出神地盯着某一处,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句“只要你们签字抵押,他就可以去考试了”,他垂下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开始答题。
我尝过人间心酸疾苦。
这人间,你不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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