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谦虚地说:“是单位可怜我,不但重新接收了我,还让我官复原职,我才没有流落街头,要不然我就得跟在管总屁股后面混饭吃了。
伍文才说:“肖助理太谦虚了,你不可能流落街头?你有专业知识,你这样的人才,银行抢着要。”
肖毅说:“银行抢着要的是人才,不是刑满释放人员。”
“行了行了,别把这段历史挂在嘴边!”伍文才说:“作为管教,我们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最不愿听到这种颓废、丧气的话,哪怕你说你出来摆摊卖瓜子我听着都比这高兴,何况,你也不是这种情况,据我所知,你头天出来,第二天就被行长们八抬大轿接去上班了,所以呀,灰心丧气的话最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
肖毅心说,八抬大轿不假,但人家哪是冲着我呀,要知道,我头天给徐守宁和王辉分别打了电话,人家不但不理我,还把我好一顿挖苦,只是这话肖毅是不能说的。
不得不说,伍文才这几句话说得肖毅哑口无言,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抬起来说道:“您怎么都不给我发发牢骚的机会?看到您,就跟看到娘家人一样……”
“打住,我可不是你的娘家人,牢骚可以发,如果这话是从老管嘴里说出来,我不会反感,恰恰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认为太不应该了,你一直都是犯人们励志的典范,春节期间,你帮助考上大学的那个人回来看我们,还给犯人们做了一堂报告,本来有人建议想叫你回来,被领导拦下了,考虑到你现在的社会地位,不宜在这种场合出现,毕竟是同城,当那个大学生讲到你是如何骂他、鼓励他自学的时候,他哭了……”
肖毅低下头,一直以来,那段岁月是他刻意回避的,但听伍文才说起这些,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这就是我不愿听你抱怨和发牢骚话的真正原因,你想,榜样都牢骚满腹,那我们这个典型是树对了还是树错了?”
肖毅赶忙给伍文才满上酒,率先端起杯,说道:“伍队,我明白了,我自罚一杯酒。”
他刚要喝,别伍文才拦住了。
伍文才笑着说:“别空腹喝,伤身体,垫点东西再喝。”
管忠也夺下他手里的酒杯,说道:“我让上菜。”
肖毅感慨地说:“其实,我说您是娘家人一点都不过分,出来后,我曾经恍惚过那么一两次,觉得还不如回去的好,我特别理解老胡,理解他为什么出来后又回去,甚至到最后一刻,就是他已经不适应外面的世界的。”
“可是你和老管你们俩都不是老胡,老胡有老胡的自身情况,而你们不同。”
听伍文才这样说,肖毅就直接问道:“伍队,您大概听说我跟老胡的关系了,我们感情虽然很好,但我却对他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监狱?这个人对我太重要了,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
“为什么?”伍文才问道。
“您不知道,我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在监狱,是他鼓励我不要灰心丧气,要抬起头做人……才有了你们口中的犯人的榜样,如果没有他,我也可能废了……”
说到这里,肖毅眼圈红了,他有些哽咽地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却是我的良师益友,也是我的恩人,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他的帮助……他临终前,肯把尸骨托付给我,而我,对他的情况却知之甚少,自从去东北给他扫墓回来,我总是在梦中梦到他……”
肖毅扭过脸,捂住嘴,低低地抽泣着。
伍文才抽出几张纸巾,起身递给了他。
肖毅擦着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感情,说道:“所以……所以我想了解他更多……请您……请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这时,管忠推门进来,后面是端着托盘的两名服务员。
管忠一看,转身接过托盘,没让两名服务员进屋。
伍文才看着低声抽泣的肖毅,他也很受感动,他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搜集老胡的资料,走访了他当年的几个管教,我目前知道的也不太全面,之前的监狱不是现在这个地方,也不是这样现代,之前的监狱条件一般,资料室就是过去的小平房,有一年连降暴雨,那时的监狱处在地势低洼的监狱形成洪涝,一部分档案都在那场大雨中损毁了,其中就包括老胡的档案。”
“后来监狱迁址到现在这个地方,损毁的档案重建了一部分,但仍然有些不健全,老胡的案子不是在咱们这里审的,是在深圳审理的,不知怎么被异地关押到了咱们滨海?”
“哦?”这个情况肖毅从来就没听老胡说过。
伍文才说:“是不是老胡没告诉过你?”
肖毅苦笑了一下,擦了一下眼角,说道:“说来伍队可能都不相信,我的事,他掌握得一清二楚,他自己的事,却从来都不说。”
伍文才说:“我跟老胡接触得不多,但从人们嘴里听说,这个小老头表面上看平易近人,其实脾气很怪。”
“是的,他可以将将监狱给的工资都捐出来,给图书馆买书,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生病的狱友,甚至可以把尸骨托付给人,就是不肯跟别人说自己的过去,直到现在,我连他犯罪的详情都不知道。”
伍文才说:“我听老管说过,你跟老胡的是情同手足的关系,你们两个还特地去了东北给他扫墓,很难得,别说老胡已经过世了你去扫墓,就是现在活着的人,有几个不远万里往一块凑的?很少了,各忙各的,感情的维系只靠现代的通讯工具,很少有这样的暖心举动了,你说吧,你想知道老胡什么?”
肖毅说:“我想知道他到底犯的是什么罪?”
伍文才说:“据后来我查证资料和走访过的老管教回忆,老胡犯的是违规操纵股市罪,专业一点的说法就是操纵证券市场罪,当时判得很重,好像是二十五年,后来因为他表现好,屡次被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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