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一路穿过皇极殿,向乾清宫而去。
崇祯却早已出了乾清宫,他一只手将长袍挽起,步履飞快。
刚刚出了乾清宫前面的宫门,便看到了郑芝龙。
这一年的郑芝龙不过也才二十七岁而已,但整个人显得沉稳持重,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霸气。
郑芝龙绝对是明末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历史上,如果不是他个人在关键选择上出问题,整个东方的历史格局可能会彻底改写,海上霸权至少有东方一份。
崇祯面色淡然,但见到郑芝龙后脚步明显加快。
郑芝龙见到皇帝后,连忙跪下行大礼:“臣叩拜天子,万岁万万岁。”
崇祯二话不说,双手紧紧握住郑芝龙的双臂,然后用力将郑芝龙搀扶起来。
“郑爱卿别来无恙!”
“承蒙陛下圣恩垂怜,臣一切安好,臣在福建日日思陛下之教诲,一刻不敢忘。”
“走!随朕一起入乾清宫,朕准备了晚膳,给你接风洗尘!”
郑芝龙心中大为感动:“愚臣何德何能。”
“郑爱卿乃是大明的栋梁之才,有郑爱卿在福建,朕高枕无忧,快随朕一起来。”
郑芝龙便随崇祯一起入了乾清宫。
此时,太监宫女们已经将御宴准备好。
郑芝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来,直接就享受到了皇家御宴,顿时心中更加感动。
不多时,孙承宗、韩爌、毕自严、阎鸣泰、张维贤等一些御前大臣全都来了。
“臣等参见陛下!”
“都入座吧,今日咱们不讲君臣之礼。”
众人入座。
“诸位应该都还未见过朕的这位台湾总兵。”崇祯站起来,显得兴致颇高,“今天朕给诸位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南安伯郑芝龙!”
郑芝龙连忙站起来,对各位御前大臣作揖:“各位大人,下官有礼了。”
众人也连忙回礼。
这若是在平时,在座的各位都不会将郑芝龙一个总兵放在眼里。
总兵虽然是一品武官,可在文官们眼中,啥也不是,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御前大臣,
不过今日,皇帝亲自给站台,便没有人敢小瞧郑芝龙了。
阎鸣泰笑道:“久闻郑帅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崇祯道:“有郑帅在福建海域,朕心安,海盗不敢猖獗犯我大明海防。”
崇祯这帽子给的是够高了,一瞬间,郑芝龙内心更加是激动万分。
他本以为这一次来京师是兴师问罪的,毕竟他与周可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周可言现在是实锤造反了。
来之前,郑芝龙下面的人甚至都劝他称病不要去北京,担心皇帝降罪。
最后郑芝龙还是来了,现在一看,这哪里是降罪啊,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那几位御前大臣都看出来皇帝是在故意抬高郑芝龙的身份了,当然是极其配合的开始恭维。
接下来,众人便是饮酒,气氛逐渐打开。
郑芝龙端着酒杯,逐一敬酒,孙承宗等人也都一一回敬。
宫廷盛宴,推杯换盏,歌舞管弦,直到月上中天,大臣们才一一告辞。
郑芝龙显然喝了不少酒,不过他一直将内心控制得很好。
他以为皇帝现在会开始问他话,但结果皇帝什么都没有问,让他送他回去好好歇息。
离开了皇宫之后的郑芝龙心中疑云丛生。
皇帝现在到底打算如何?
今日的热情欢迎,着实是让郑芝龙意想不到。
等回了官宅,郑芝龙便歇下。
第二日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的时候,下面有人跟郑芝龙说:“郑帅,门口有一位姓阎的官人说要见您。”
阎?
郑芝龙立刻知道是谁了。
“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
“你为何不叫醒我!”
“这……对方说不必。”
郑芝龙立刻去洗漱更衣,完了之后连忙出去,那人正是阎鸣泰。
“下官参见阎大人,让阎大人久等了,请阎大人恕罪。”
“曰甲(郑芝龙的字,古人一般不直接称呼名,而是称呼其字)言重了,某刚好路过此地,想着曰甲住在这,便冒昧前来打扰。”
“不敢不敢。”
下面的人上了茶。
阎鸣泰饮了两口,便又与郑芝龙寒暄了几句,虽然话锋突然一转:“曰甲是否与浙江都指挥使周可言相识?”
郑芝龙心头猛然一跳,虽然他才二十七岁,不过毕竟也不是一般人,在海上号令四方的枭雄,其心性和城府自然不浅。
“以前却有交集,只是生意上有过往来,他周家与夷人相熟,当初下官在海上刚走商之时,与夷人有间隙,便拜托周家从中周旋,此后也多有来往。”
阎鸣泰一脸凝重:“这下问题大了!”
郑芝龙假装不知,问道:“阎大人何出此言?”
“那周可言在南直隶叛乱中参与谋反,是大逆不道之徒,曰甲既与他相识,却是怕要被他给连累了!”
郑芝龙的一颗心一瞬间沉到谷底,但依然假装淡定:“天子圣明,下官与周家只是泛泛之交。”
“本官是相信曰甲的,但现在都察院的言官皆在弹劾曰甲,监察院也有人在递了奏疏,要立案调查。”
郑芝龙面色陡变,昨晚皇帝还对自己如此热情,为何今日……
“阎大人,下官是清白的。”
“你与我说无用,你现在速速进宫面圣。”
郑芝龙立刻站起来,作揖道:“阎大人,失陪了。”
“本官现在也先回去,曰甲记住一点,陛下是一位明君,汝切勿自乱阵脚。”
“多谢阎大人提醒,下官来日必报答阎大人今日之恩。”
“且不必多言,本官告辞。”
郑芝龙换了一身官服,立刻变进宫面圣。
当他到乾清宫的时候,却见到乾清宫前跪着一排排都察院的言官和一排排监察院的官员。
“陛下!那郑芝龙原本便是一海盗,他与周可言必然是同党!请陛下即刻捉拿郑芝龙,枭首示众!”
郑芝龙刚好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背后冷汗直冒。
他跪在一边,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等着皇帝召见。
但他只觉得人生跌宕起伏竟然如此之快,昨日还与诸位御前大臣饮酒,皇帝亲自设宴款待他,今日却陷入了身死之境。
不多时,执笔太监方正化便走出来,细声道:“陛下有旨,凡污蔑南安伯者,杖刑。”
立刻便有大汉将军将刚才说话的一位言官拖到一边开始打。
跪在角落里的郑芝龙只感觉自己一瞬间又仿佛活了过来。
这一刻,对皇帝的感激之情,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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