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的理由太敷衍,杜衡明显的不相信。就是因为朱大龙和他不对眼,他就能要了两条人命吗?
常乐开口之后,王庆舟也开口了。他看向杜衡道:“你还记得王坚王贵他们吗?他们是我的后辈。”
杜衡在脑中想了一会儿后猛然想起了:“你说的是王管事他们吗?”王庆舟不提起这一茬,他都快忘记了。他刚到神虚宫的时候可被王管事他们整的很惨。
王庆舟道:“因为你,他们不能在神虚宫待着了,连带着王家人在正阳城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他们派人在我面前哭诉了好几次,我作为他们的长辈,总要为后辈出头。痛打落水狗的事,谁不想做?”
杜衡惊愕的看向王庆舟:“我在今天之前甚至不认识你。再说了,你家后辈也不只是因为我才被赶出神虚宫啊。这些年他们在神虚宫捞了多少好处做了多少坏事你为什么不说?”
王庆舟嗤笑一声:“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成王败寇。这次没能拉你下水,算我运气不好。”
杜衡只觉得可笑,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又红了。他哽咽道:“万一我今天没能洗清冤屈,你知道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王庆舟哼了一声:“你能有什么下场?你是定坤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就算这事真的是你做的,过上三五百年,又会有几个人记得?到时候你走出来又是光鲜亮丽的定坤宗弟子。”
杜衡感觉心口憋得厉害,他很想握着拳头往常乐和王庆舟脸上打去。可是拳头提起来,他又无力的放下了:“两条人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王庆舟道:“普通人和炼气期的弟子罢了,早晚要死的,确实不值一提。”
杜衡知道,王庆舟说出的话代表了修真界很多修士的想法。修士们通过修行之后能增加寿元,和动辄活上几百年上千年的修士相比,普通人的性命犹如昙花一现。有可能他们闭一个关,再出来的时候他们的亲友家人就已经不在了。
但在杜衡看来,这样是不对的。修士从本质上说也是人,他们和普通人相比只是活的长了一些。他们也会生老病死,也会面对挫折磨难。难道只是因为他们能多活几年,就能将普通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中?
温琼讽刺道:“能培养出这样是非不分的弟子来,神虚宫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吴长老苏长老,这事麻烦给我、给杜衡一个交代。”
吴不平对温琼行了个礼:“温宗主,此事是神虚宫的错。杜衡道友也只是配合我们调查,现在真凶落网,杜衡道友也可清白了。稍后神虚宫会奉上赔偿。”
温琼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人呢?你们怎么处理?”
苏展面露痛心之色,他看向常乐道:“常乐,杀人害命,逐出神虚宫扭送至正阳城官府,由官府问罪定责。王庆舟栽赃陷害,革除刑堂弟子身份,鞭刑五十关刑堂地牢五十年。”
温琼眉头一挑:“苏长老,您可知若是今天这两人所谋之事成功了。杜衡会如何?定坤宗会如何?”
温琼觉得自己的个子有点矮气势不太足,她身上灵气一闪变成了男人。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展:“杜衡心善,莫说杀人,就算看到亲近之人受伤也会惊慌失措心痛不已。你们诬陷他杀人,对他的道心会有障碍,会导致他生出心魔修为停滞不前。”
温琼的男声很有压迫力,她严肃道:“对我定坤宗而言,定坤宗无端蒙羞,温琼名誉扫地。这笔帐,你就打算这么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苏长老是不是觉得我温琼好欺负?”
温琼气场一放,苏展面色就白了。出窍期修士强大的威压压得他全身颤抖,他的后背犹如背上了万斤的担子,压得他的骨骼都在作响。
温琼虽然靠谱脾气好,但是她绝不好欺负。就凭她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开创了定坤宗,并且在数千年之内就将定坤宗发展成为人修世界五大宗门之一,温琼就不像看起来的这般纯良。
苏展和吴不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温琼这样不给面子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可见她有多生气。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了一声叹,只见姬清宴和王牧野两人走了进来。看两人的表情,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姬清宴进门就对温琼行了个大礼:“温宗主息怒。”
温琼收回了威压:“姬掌门。”
姬清宴道:“此事神虚宫一定会给定坤宗和杜衡道友一个交代。”
温琼沉沉的看向姬清宴,而后她点点头:“我信姬掌门。”
看到姬清宴进门,王庆舟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之前苏展还有维护之意,刑堂是苏展的地盘,对修士而言被关在地牢里面五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情。
姬清宴可没有苏展那般好说话了,众所周知,姬清宴修行的是无情道。他要是开口,只会比苏展判得更重。
王庆舟向着苏展的方向膝行几步:“长老!长老救命啊!”
苏展难过的撇过了头不看王庆舟,王庆舟之前还存着的一点侥幸变成了绝望:“不,你不能这样。”
苏展猛然提高声音:“庆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王庆舟的声音梗在了喉咙口,他眼神中出现了恐惧。
姬清宴平静的看着看着王庆舟,他就像是看着一个死物:“王庆舟废除修为,逐出神虚宫。”
随着姬清宴说出这话,王庆舟面上血色尽褪,他呆呆的往地上一坐,像是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
一个修士失去赖以为生的宗门,还被废除了修为,这和杀了他没有什么区别。杀人不过头点地,从云巅跌落的滋味,比死亡还可怕。
姬清宴又看向常乐:“我没想过你会杀人。”
听到这话,常乐满是血丝的眼中终于带上了泪,他重重的对着姬清宴磕着头:“常乐愧对掌门信任。”
姬清宴道:“你是神化峰的弟子,出事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要废去你的修为,你可有不服?”常乐以头抢地:“没有不服。”
常乐在神虚宫总膳堂呆了一百五十多年,他的修为虽然敌不过王庆舟,但是也是辛苦修来的。随着姬清宴手中寒光一闪,常乐感觉自己的筋骨像被冻住了一样。他的面容开始快速的衰老,没一会儿他就从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很多修士被废除修为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衰老。他们的经脉骨骼失去了灵气的支撑会快速的老化,有很多修士被废除修为时会死在当场。时间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修行的时候可以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可是一旦没了灵气,时间就会变成最可怕的利器。
看到常乐的变化,王庆舟吓坏了,他疯了一般向着门口的方向扑去:“不!我不要被废除修为!”他不要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头,他还想留着性命走得更高更远!
可惜他还没能走到门口,就被刑堂的弟子摁倒了。王庆舟想要挣扎,刑堂弟子在他的脖子上点了一下,他就叫不出声音来了。他的身体僵直,很快就被刑堂的弟子们拖了下去。
王庆舟扭着脖子绝望的看着苏展的方向,可是苏展转过了头,至始至终没有看他。
常乐哆哆嗦嗦的对着神虚宫的几个长老还有掌门磕头,因为老迈,他的声音嗡嗡的。远处的人想要听就要将神识探出,然而有姬清宴他们在场,修士们就算有八卦之心,也要稍稍克制一下。
杜衡离常乐近,他听到常乐说道:“常乐卑贱之躯,能入神虚宫得掌门长老庇护一百余年,此生已经无憾。只求最后让我再为掌门做一份鲜虾饺子,今日之后山高水长,怕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杜衡鼻子酸涩,他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重情重义的常乐会因为几句口角就要了朱大龙他们的性命,朱大龙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人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非要用这种办法?
姬清宴颔首:“准。”
常乐狼狈的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已经从高大的中年汉子变成了老人,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他踉跄着站定身体对着神虚宫的人再行了个礼,最后他面向了杜衡。
杜衡神色复杂的看向常乐,上一次见常乐。他和常乐一起提着食盒往神化峰上走,一路上有说有笑。这才过了多久,常乐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常乐坦白道:“其实,我想除去的只有朱大龙一人,小蔡原本可以不用死。然而那孩子贪嘴,非要喝上几口老鸭汤,我拦不住他,只能送他一起上路。这就是命吧,就像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的结局会是这样。”
杜衡握紧了拳头,他恨常乐诬陷自己草菅人命,也恨自己到了现在都没办法对常乐说上一句重话。
常乐沧桑道:“杜衡,你命好。从你进神虚宫那天我就知道,你这人有大造化。你身边有这么多护着你的人,幸事啊,幸事。”
说完这话后,常乐便蹒跚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身后跟着两个刑堂的修士,曾经风光的常大厨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最后一次进厨房!说出去何其讽刺!
杜衡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视线,他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突然之间,杜衡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搂住了,他转头一看,只见玄御正担忧的看着自己:“没事吧?”
杜衡摇摇头:“还好。”其实他不太好,此刻他的脑子里面一片混沌,他觉得他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地上只留下了两具冰凉的尸体,杜衡开口想要说话,可是他发现他的嗓子哑得说不出来。他哑着喉咙问道:“小蔡和朱大厨的尸首怎么处理?”
苏展道:“会还给他们的家人,神虚宫会给予他们的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然后厚葬他们。”
杜衡笑了一下,可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对于站在门口的看客而言,他们只是看了一场热闹,可是对于小蔡他们的家人而言,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没了小蔡和朱大厨,神虚宫照常运转,太阳也会正常的升起落下。可是落在杜衡心上的雨,一时半会散不开了。
就在杜衡要离开的时候,刑堂的人匆匆的回禀:“回禀掌门、回禀二位长老,常乐自尽了。”
常大厨最后煮了一碗鲜虾水饺盛在了碗中,然后他服下了藏在袖中的到何时。
为神虚宫做了一辈子饭的厨子,最终死在了灶台前,他的眼睛至死没能合上。
听到这个消息,姬清宴问道:“常家还有后人吗?”苏展道:“有个侄儿在城里。”
姬清宴道:“葬神虚宫吧。”这是姬清宴能给常乐的最后体面。
一膳堂关门了,杜衡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窝在房间里面不出门。锅上的老鸭汤被景楠他们拿去深埋了,厨房里面锅碗瓢盆都被凤归用灵火烤了一遍,玄御将被修士翻得散乱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回了原位。
一膳堂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平静之中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连年年岁岁都趴在了窝里不活动了。
杜衡窝在床上怀里抱着笑笑,笑笑暖烘烘的温度隔着衣服传来,杜衡将脸埋在了笑笑背后的绒毛里:“笑笑,我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
修真之人应该看淡生死,可是他却因为这点小挫折就萎靡不振。普通的修士能逃出生天,不说酣畅淋漓也会开心的大笑三声庆祝自己死里逃生。他倒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往床上一趴。
杜衡自己都觉得自己怂。
笑笑蹭蹭杜衡的脸:“啾啾。”事情发生的时候,笑笑和太叔泓在御兽园里面玩耍,等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他都快气炸了。看到杜衡平安归来,笑笑觉得自己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他这会儿安心的当杜衡的抱枕,贡献自己的身体安抚杜衡破碎的心。
杜衡唾弃自己:“我真是没用,让小玉他们为我操心也就罢了,自己还在伤春悲秋。常乐说得对,我就是运气好,要不是小玉他们护着,我早就死了。”
笑笑给杜衡梳理了一下长发:“啾啾。”才不是这样,杜衡是最好的杜衡,他值得大家真心相待。
笑笑的宽慰给杜衡带来了一点心理安慰,他嗅着笑笑身上暖暖的阳光味道对自己说道:“我先睡一觉,睡好了之后又是一条好汉。”笑笑支持的啾啾了两声,他先闭上眼睛:“啾~”
结果到了半夜,杜衡冷汗潺潺的坐了起来:“啊。”他发现他的衣衫都湿透了,怀里的笑笑已经不见了,想来是玄御抱着他送到他的房间里面去了。
小玉温和的声音传来:“做噩梦了吗?”随着玄御的灵气在他身体上荡开,汗湿的衣服变得干爽,黏腻的身体也变得清爽了起来。
杜衡翻了个身靠在了玄御怀里:“嗯,梦到小蔡他们了。小蔡问我怎么做老鸭汤,我说,我把方子写下来给他。可是等我写好了方子,他们却从山崖上掉了下去,我就吓醒了。”
玄御理解的摸摸杜衡的脑袋:“你修行至今没见过多少凶险的事,突然看到死人确实会不适。”杜衡自我检讨着:“常乐说得对,我就是命好有人护着,要不是你们,我什么都不是。”
玄御安慰道:“不,你是独一无二的杜衡。谁都比不上你。”
杜衡冷静的分析道:“我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了,我明明还是温琼的弟子了,我完全可以……多一点架子,姿态抬高一点,这样他们才能不欺负我。可是我总是做不到,我真的很没用。”
杜衡靠在玄御的胸口上继续检讨:“今天要不是楠楠和你们,我肯定栽了。其实我应该更加冷静些,我可以一一的驳斥他们。然而当围观的人一议论我,我脑子里面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现在想一想,其实我该站出来给自己说几句话的。就比如,我明明知道你在一膳堂放了很多留影石,然而关键时刻,我就想不到了。”
玄御还在柔声安慰他:“你只是经历得少了。换了别人,他们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不过玄御他们宁愿杜衡永远都是个傻白甜,也不愿意他舌战群儒为自己辩解。如果某一天杜衡真的成为了那样的人,只能证明,是他们三个人失职了。
杜衡听着玄御的心跳:“其实他们栽赃陷害的手段很拙劣,然而即便是这么拙劣的手法,落到我头上,我还是想不出能化解的办法。”
玄御缓声道:“面对突发事件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措手不及。他们有备而来,你又有什么办法?”
杜衡迟疑道:“虽然说常乐和王庆舟认罪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我说不上来。你说,常乐他已经是总膳堂的大厨了,朱大龙就算再不服管教,也动摇不了他总厨的位置啊。而且王庆舟的动机更奇怪,他和常乐很熟悉吗?就是因为看到我被牵扯进去了,他要咬死我?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都有到何时,难道到何时在神虚宫人手一份吗?”
杜衡细细的说着自己的分析:“所以我觉得,这背后有人在搞鬼。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想挑起两个宗门之间的矛盾?”
杜衡自认为自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这点从他数学考试经常不及格就能看出来。就是这么一个数学不及格的人,竟然学了计算机专业,难怪每次考试都要死要活的。
玄御听杜衡这么说了之后,他摸摸杜衡的软发:“如果你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挑起纷争,你只要往后面想就行了。如果这次陷害他们成功了,会发生什么事?”
杜衡想了想:“首先,常乐毒杀小蔡他们在前,王庆舟在鸭汤锅里投毒在后。至少午时我已经被刑堂的人控制起来了,不会出现毒杀了其他修士的情况。”
玄御缓声道:
“是的,所以如果有幕后之人,他不想伤神虚宫的内门弟子,也不想让两宗的人结仇。如果今天你没能洗清冤屈,一膳堂你肯定是开不下去了。但是因为有温琼在,神虚宫的人不会给你定罪,这事会因为宗门脸面被压下来。但是你肯定不能留在神虚宫了,他们会让温琼带你回定坤宗。”
杜衡感觉有些头痛:“他针对我做什么啊?难道是为了幻天珠吗?把我赶出神虚宫,好在半道上对我下手抢走幻天珠?”神虚宫中人多眼杂,不好下手,所以要让他离开吗?
玄御沉吟了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不希望你留在神虚宫,或者说,你的存在让他们感觉到了不安。”
杜衡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有什么好不安的?我才不安呢。我就是个厨子,怎么着他们了?”
玄御亲亲杜衡的眉眼:“别想了,接下来我们见招拆招。一膳堂暂时关了吧,发生了这事,你心神不宁,其他修士近期内怕也不敢来这里了。”
杜衡也是这么想的:“我上中学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事,一个镇子上有两家早餐店,其中一家生意好,另一家生意不行。生意不好的那家就在一个早上往生意好的那家的面粉里面投毒了,当时毒死了好多的学生。那段时间早餐店人人自危,爸妈再也不敢让我吃外头的早饭。作为一个厨子,我最怕的也是这种事情。我不害人,人却要来害我……”
玄御搂紧了杜衡:“别怕,有我们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杜衡往玄御怀里靠了靠:“我觉得我以后不能太软了。嗯,我要像楠楠和惜惜那样强大起来,也要像你这样稳重一些。不能随随便便就失了分寸。”
玄御笑着亲了一口杜衡:“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论是在村子被妖兽围攻时,还是跟着三人一路颠沛流离,杜衡从没像他自己说的这样不中用。正是因为他的存在,玄御他们才能如此的团结和强大。
第二天一早,杜衡发现门口的木牌上写着一句话:大厨受委屈了,一膳堂暂时歇业。
落款还有个缩成一团的委屈娃娃,看起来就像是杜衡之前用糖稀画的大头娃娃一样。不过这个娃娃可比杜衡画的好看多了,一看就像杜衡本衡。
不用说,这一定是楠楠和惜惜他们的手笔。杜衡笑道:“要不要换个理由啊?这个理由看起来不太正式。”
一般不都是一膳堂重新装修?或者一膳堂停业改善吗?直接挂个大厨受委屈了……这个缘由让杜衡觉得有种闹小性子的感觉,不太庄重。
景楠坐在一膳堂中手中握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着:“本来就受委屈了还不能说?你是谁啊,你是温琼亲传弟子,要是搁在定坤宗,你不开心,整个宗门都要想办法哄你高兴。神虚宫惹了你还想让你笑脸相迎?呵,真当你是以前的外门杂役任务弟子?谁都能来踢一脚?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那群混蛋来赔礼道歉。要是万宗大会开完了,神虚宫还没来道歉,我就掀了他们的正阳殿。”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有什么可信度,但是从景楠口里说出来,就分外的可信。景楠这人好说话的时候就是天下最可爱的小狐狸,不好说话的时候就是胡搅蛮缠的老九尾。而且还是言出必行的那种,说掀了正阳殿,就不会掀错地方。
温师傅脸上贴着圆圆的黄瓜片躺在摇椅上哼哼着:“那两个老家伙要是不把这事给解决好了,以后定坤宗和神虚宫就好不了了。他们看着办吧。”
杜衡笑道:“师父霸气。”
正说着话,凤归轻笑道:“堂堂剑宗,不至于这点格局都没有。看着吧,他们昨日回去准备礼物了,今天肯定要来。啊,你们看,这不就来了吗。”
只见东南方向飞来了数道流光,领头的灵剑上站着的竟然是吴不平和江上舟。
景楠疑惑道:“苏展做什么去了?敢做不敢当啊,竟然让师弟来赔礼道歉。”凤归到:“可能是觉得江上舟和我们关系好,我们不会和他计较吧。”
景楠呵了一声:“天真,我们和江上舟能有什么好关系?”
说话间吴不平和江上舟他们已经落在了一膳堂面前,江上舟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杜衡面前:“快让我看看,怎么憔悴成这样?!”
杜衡尴尬的挠挠脸:“还好吧?”
江上舟气愤道:“那两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污蔑你!这是昨日我不在,要是在,非要他们魂飞魄散不可!”杜衡还只能安慰他:“我没事,就是可怜了小蔡他们。”
吴不平对着温琼行了个礼:“温宗主,做面膜呢?”
温琼笑着起身:“是啊,吴长老要试试吗?纯天然面膜,美白补水,玉婧素娴她们用了都说好。”
吴不平一改昨天威严的长老形象,他笑容满面道:“不用了,今日我是来给温宗主和杜衡道友赔礼道歉的。来人啊。”
吴不平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修士便将袖中的储物袋取了出来,只见一膳堂前灵光闪闪,裹着红绸的箱子从一膳堂门口排到了古树下!
看到这么多的箱子,杜衡都震惊了:“哇!”
吴不平对着杜衡拱拱手:“昨日让杜衡道友受委屈了,吴某在此给您赔礼道歉,请您看在两宗交好的份上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江上舟小声的对杜衡说道:“你要是觉得不解气,还可以再要些东西,我大师兄之前从萍城回来,得了不少好货哪。”
杜衡默默的给江上舟竖起了大拇指:好厉害的师弟,坑起师兄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景楠神识一扫顿时眉开眼笑,神虚宫大手笔啊。送来的这些礼物里面有好几种灵宝在外头买都买不到!然而景楠不是受冤枉的人,他没有资格决定收下还是拒绝。
杜衡心软道:“事情都过去了,就此揭过吧。就是小蔡和朱大厨他们,一定要好好的葬了。”
吴长老是一位威严的时候能吓得小儿停止哭泣,而圆润的时候又能顺坡滚得很溜的人。他拱拱手:“杜衡道友深明大义!”
杜衡笑道:“说起来,我和吴长昨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吴不平挠挠头:“恕吴某眼拙,不知之前在何处见过杜道友?”
杜衡道:“之前在萍城时,我们住在您楼下。您派小二来我这里取餐,不知可有印象?我听小二说您是神虚宫的大长老……”
话音一落吴不平一步上前握住了杜衡的手:“原来是你!!可让我好找啊!”
吴不平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他喜欢吃东西。正阳城中的各大酒楼,他都是贵宾。说起来他算是老饕级别的食客,一道菜好不好,他只要看一眼闻一闻味道,就能知晓。
自从在萍城吃过不知名修士做的饭菜之后,吴不平就念念不忘,以至于回到宗门之后一直惦记着那味道。哪怕身边的人对他说了好多次,说一膳堂新来了厨子,做菜特别好吃,他都提不起兴趣来。
吴不平不止爱吃,还喜欢做菜。他握着杜衡的手就探讨开了:“那日吃的外头裹着一层酥脆炸物的肉排滋味甚是鲜美,不知那是怎么做的?”
杜衡也来了兴致了:“您爱吃那道菜?我现在就给您做?”
温琼挠挠脸颊:“完了,怎么让这两人对上线了?”江上舟郁闷不已:“杜衡,你看看我啊,你看我师兄做什么?他又老又丑的……”
景楠心情极好的在开箱,没一会儿他的储物袋中就多出了好几种宝贝:“这个好,惜惜快来帮我装。”
玄御站在一膳堂门口,他的目光却看向了不远处的灵宝园。方才他感觉到他布置下的阵法被触动了,看来御兽园很快要卷起风浪了。
难得有人愿意和杜衡一起探讨厨艺,没用两炷香的功夫,吴不平就和杜衡称兄道弟了。见吴不平挤在了灶台旁边,笑笑的意见非常大,他仰着脖子对着吴不平啾啾的抗议了好几声。
结果不懂鸟语的吴不平以为笑笑在求抚摸,他摸了笑笑好几下:“贤弟的鸟养的真好,早就听小舟说了,今日一见果然可爱。”
杜衡笑道:“笑笑你先去找太叔玩吧,等一会儿蛇排炸好了叫你。”
笑笑瞪了杜衡一眼,太过分了,有了新欢竟然忘了旧爱!他拍拍翅膀溜达出了一膳堂,算了,他去找太叔泓玩了。这年头谁还没个新欢咋地?
笑笑刚走到古树下,就见云中鹤带着一个老头子向一膳堂的方向走来了,老者满头华发面容有些严肃。笑笑不太喜欢这个老头子,他啾的一声撒开脚丫子向着御兽园跑去,果然,他还是喜欢太叔泓。
云中鹤带来的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药王谷的谷主宁平溪。宁平溪应该是人修世界目前为止在医学造诣上最高的一个人了,听说昨日一膳堂的任务弟子准确的说出了到何时的药性发作时间,他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非要来见一见。
结果刚到一膳堂门口,他就被满地扎着红绸的箱子晃到了眼睛。景楠笑吟吟的站在箱子旁边:“哟,来啦。”
云中鹤以为景楠在和他说话,他点点头:“嗯,我带师尊来见见你。”话音一落,云中鹤发现他的师尊身体在颤抖,他狐疑的看向宁平溪:“师尊,您怎么了?这就是我对您说过的南景道友。”
只见宁平溪见鬼似的看着景楠,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宁平溪的咽喉中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像是有一口老痰卡在了喉咙口一样。
景楠上前对着宁平溪的后背一拍:“哎,这人老了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到处乱晃,你瞅瞅,气都不稳了。”
宁平溪猛地喘出了一口气,他惊疑不定的看向景楠:“是……是……”景楠眯了眯眼睛:“在下南景,粗通医术。”
云中鹤总觉得他的师尊不是第一次见南景:“师尊,您认识南景道友吗?”宁平溪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眼神闪烁:“嗯……不,不认识。”
景楠笑眯了眼睛:“是啊,初次见面。你是云中鹤的师尊吧?来来来,里边请,惜惜,给我泡一杯茶。”
凤归从菜地里走出来怀里抱着几根黄瓜:“哦,来了。”
宁平溪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像是要厥过去了一般。景楠往他后背上一拍:“哎呀,可千万不能晕啊!一膳堂刚沾了晦气,您要是在这里倒了,我们一膳堂就说不清了啊。”
宁平溪喘了几口大气稳住了自己的呼吸,他陪着笑:“年纪大了,道友莫见怪。”云中鹤古怪的看着他师尊,他能明显感觉到师尊看到景楠之后很紧张,紧张中还带着尊重和仰慕?
厨房中杜衡正在油炸蛇排,吴不平在旁边看的两眼都是光:“哦!就是这个感觉!”看到云中鹤进门,杜衡招呼他:“云师兄你来啦。”
云中鹤道:“不是说一膳堂不开膳了吗?”杜衡道:“是啊,暂时不开膳,但是我们自己人总要吃饭的。”
杜衡一眼就看到了云中鹤身后的宁平溪,他迟疑的问道:“这位是?”云中鹤介绍道:“我师尊,也是药王谷谷主。”
看清宁平溪的脸后,杜衡突然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他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在一片虚无中伸出了一只大手,这只手中出现了一条红色的锁链,锁链锁住了杜衡的脖子,拖着他向前走。手主人的那张脸,便是宁平溪。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杜衡却对着人恐惧到了骨头里面。
杜衡后退一步,此刻他只想逃离。他的动作太大,导致刚刚从油锅中捞出来的蛇排又噗通一声掉到了锅中,溅起的油花沾到了灶台四边,幸亏杜衡他们已经不畏惧滚油了,要不然非要被烫落了一层皮。
吴不平关切的问道:“贤弟,怎么了?”杜衡赶紧拿起抹布掩盖自己的失态:“没……没什么。”
杜衡看到宁平溪吓得想逃离,宁平溪看到杜衡后,他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含含糊糊的对景楠行了个礼:“南景道友,老夫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完,容老夫下次再来拜访。”
说完这话后,宁平溪逃似的退出了一膳堂,他头也不回,就连云中鹤在后面唤他都不理睬。云中鹤心中的疑惑更深:“师尊这是怎么了?怎么到了一膳堂行事就这么古怪?”
杜衡松了一口气,他怕宁平溪再在这里呆下去,他就恐惧得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了。那突然出现的画面带来的窒息感到现在都没消散,杜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了没有锁链他才松了一口气。
杜衡对吴不平感慨道:“那就是药王谷的谷主吗?好大的威严哪。”
吴不平道:“威严吗?悬壶济世的医修可能都是这样的吧。说来惭愧,我和宁谷主虽然都是医修,但是和他的交情不深,倒是二师弟和他是至交好友。”
透过窗户,杜衡看到宁平溪仓皇逃离的背影,好似一膳堂有洪水猛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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