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才吐出一抹鱼肚白,一直睁着眼牢牢看着叶枯与李子明的人才回过了神来,眼中血丝密布,活脱脱就是一只才逃出生天的猴。
说是不怕,可若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谁又能真正做到将生死之置于度外,曹琛心中惴惴,只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一动也不敢动。
熹微的晨光刺的曹琛揉了揉眼睛,他感觉全身有些僵,或许是被夜里的寒气冻的,长出了一口气,将李子明扛在肩上,逃也似地离开了。
一日后。
叶枯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只见到一团紫影在眼前乱晃,还不待他看清,一阵刺骨浸心的寒意激得他打了个冷战,他一下就从一片朦朦胧胧中清醒了过来,见到来人,神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想搬运真气,抬臂举指,却发觉周身竟动惮不得。
放在平时,阴阳玄气一催,身上冰凉的水便被蒸干了,只是这银丝似有压制真气之效,叶枯只刚刚清醒不久,一时半刻间,竟调不动丹田中的玄气半点。
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已是被绑成了一个大粽子,薄丝般的银线交错着捆在自己身上,用了用力,银线骤然一紧,却是被绑得更牢了。
抬头看去,叶枯瞳孔一缩,暗道:“真是见了鬼了”,只见一袭紫影,席地而坐,满头柔顺的黑发只用一枚金环束了,露出雪白的脖颈,她只背对着自己,粉肩如削,玉背染字,微微偏着头,靠在一旁的棕褐色树根上,像是睡熟了。
再近些的地方,一身灰毛的小貂儿正蹲在地上,自头顶一直到尾巴根,背上生着一溜紫毛,柔顺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弄。在这小貂儿旁边却是一只与它那娇小玲珑的身子不成比例的木制大水瓢,瓢底还有浅浅的一弯清水,瓢中未干,晶莹的水珠随着那一弯浅水左右摇摆,不定而难寻。
小貂儿人立而起,两只小短腿撑在地上,瞪大了那一双灰紫相间眼睛,好奇地瞪着叶枯,毛发上沾了些水珠,似是在告诉叶枯,刚才那冰得沁人的水就是自己泼的。
她怎么会在这儿?!
叶枯心里气得想骂娘,四处打量了一番,却见到周围盘根交错,或有碗口粗细,或只有儿臂大小,像是在一处被根须拱出的地洞,透过缝隙,穿下了丝丝缕缕的阳光。
收敛了呼吸,叶枯生怕惊醒了那靠着树根的紫衣少女,蠕动着身子,向后退了退,想离这一人一貂远一些。
“啾啾!”
那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枯的小貂儿顿时叫了起来,将两只前脚放下,叶枯退一寸,它便进一寸。
叶枯只想冲上去捂住这貂儿的嘴,无奈周身被银丝捆住,只能无奈的扭了扭身子,许是因为动作有些大了,这银丝又收紧了些,只把他勒得生疼。
“唔。”那靠着树根而眠的紫衣少女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支吾出声,直让叶枯心里又是一跳。
叶枯心头大骂了这一人一貂几句卑鄙无耻,尤其是这只貂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竟把他浑身弄得湿漉漉的,那一阵冰沁人的凉意顺着他袒露的胸膛一路向下,真是好不舒爽。
“噗嗤”
那紫衣少女似是能猜到叶枯心里的想法,肩头一耸,声绽如雪落满地,咯咯笑着,紫影一闪便到了叶枯近前,“你醒了?”
叶枯喉咙滚动了一下,按理来说他与这紫衣少女之间该是没什么仇怨才对,但却不知为什么她会把自己给绑了起来,嘴上勉强的牵出一丝笑,僵硬道:“醒了。”
紫衣少女躬身展臂,优美的弧线,好似一轮皎洁月升,那背上生着一溜紫毛的小貂儿知趣地跳到了她的臂弯里,她就这么抱着这只小貂儿,撅着嘴唇,睨着叶枯,似是在等他开口。
叶枯不知道她为什么凑的这么近,那少女独有的幽香似一只只蹁跹的紫蝶,愣愣地直往他脸上扑,紫中映白,斑驳的晨光错落着撒下,却是别样的动人心魄。
“姑娘,你我也算是有数面之缘,但每次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分别了,还没请教……”
“阿紫。”
紫衣少女言简意赅,一下把叶枯酝酿了许久才厚着脸皮说出来的话给堵了回去,仍旧是睨着他。
叶枯尴尬间也只好说了自己的名字,这回却是没有什么隐瞒,乖乖地报上了“叶枯”二字,“阿紫姑娘是有什么事吗,能不能先给我松个绑,然后再慢慢谈。”
出乎意料的,阿紫点了点头,抬手一招,那薄丝般地银线顿时从叶枯身上飞回,绕在了她的藕臂上,银丝交杂重叠之间,展做一方纯白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个娇小的女子。
那手帕一下叠了起来,被阿紫收了回去,叶枯也没能看清这手帕上绣着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坟墓的钥匙,是不是在你手中?”阿紫径直问道。
叶枯一怔,有些错愕,不解道:“什么坟墓?什么钥匙?”
“啪!”
叶枯脸上一痛,多了一道红红的掌印,却是阿紫扇了他一巴掌,纤细如葱管般的五指在叶枯眼前晃了晃,冷冷道:“不许撒谎。”
叶枯心上一凉,暗想:“看在你是个姑娘的份上,好男不跟女斗,这一巴掌便不跟你计较。”嘴上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这两样东西,我都没有听说过。”
“啪!!”
这一声只比方才来的更要清些脆些,阿紫又给了叶枯一巴掌,还是打在同一边脸上,直让他脸上的红印更深了一分,冷冷道:“告诉过你了,不许说谎。”
叶枯丹田处有黑白一闪,是他尝试着调动腹中阴阳,可惜玄气未复,只能又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下我也忍了就是。”
这遭不能调动阴阳玄气,不是他一身修为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因为他昏迷了许久,又被那银线捆了一阵,一时间难以调动罢了。
瞥了一眼阿紫,见她仍是一副笃定的样子,似是已经确定了这所谓的“钥匙”就在自己身上,若是不交出来,只怕就不是脸上挨这清爽的巴掌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见她又作势欲打,一巴掌就要往脸上劈开,赶忙道:“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阿紫“哦”了一声,收回了手,垂在身旁,另一只臂弯里搂着小貂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叶枯,直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是这个吗?”
叶枯将那枚道牌拿了出来,思来想去,他确实不知道那“钥匙”是何物,这阿紫神出鬼没,来历神秘,想随便拿件东西糊弄过去只怕不太容易,他只下意识的觉得那自张有福处得到的铜块比这一一块救了他性命的道牌还要贵重一些,这才只拿了它出来。
阿紫一把将道牌夺了过去,聚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道:“算你识相,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皮肉之苦。”她说这话时就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东西到手,似是有了些喜意。
阿紫又解释道:“我本该杀了你,但你我毕竟有故,我这番饶你一命,却是了却了一桩因果,下次再见,便没有半分情面好讲。”
说完,她便欲要离开,此时叶枯体内的阴阳玄气只复苏一小半,但要捕捉到阿紫的身影却并不是难事,在她动身的前一刻,抬手挡在阿紫身前。
阿紫身形被阻,脸色一冷,只以为是叶枯不识好歹,就欲直接之手,却听见他说道:“阿紫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你这回饶了我性命,就是于我有恩,下次再见,且不说你我是不是非得彼此为敌,便是真的,你杀我是心安理得,难道我也能心安理得地杀你么?”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阿紫冷着脸。
叶枯收回了手,道:“此言差矣。你对我有恩,我不能杀你,那你难道就能心安理得杀一个心里感激你的人么?”
“啾啾”
怀中的小貂儿似是听得愣了,小脑袋一晃一晃地,蹭着阿紫的胳膊,不时还蹭到了她胸前那一抹弧度。
阿紫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什么杀你杀我,一派胡言,你若再拦,可别怪我不客气!”
叶枯双手举过耳朵,做投降状,恹恹道:“是我多嘴了。”
阿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攥着手中地道牌,身形渐渐淡去,紫影飘忽间,消失不见。
待她离去后,叶枯稍稍松了口气,眯了眯眼睛,踱着步子,似是在躲避那斜斜透进来的阳光,摸着被扇了巴掌的半边脸,暗道:“这小娘端的是可恶,下手没个轻重,还什么'免受了许多不必要的皮肉之苦',你可不要落在我手里,到了那时,我倒要看看你那张脸还冷不冷地起来。”
“咦?”
叶枯到了阿紫方才倚靠过得根须旁,只见那根须上似有晶莹闪动,微微错开了身子,让被挡住的阳光重新照在这树根上,这才见得,其上竟是刻着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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