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说几千年前,寒来暑往,沧海桑田,分明是那么大的一段时间,说起来却好像是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叶枯总觉得自己这段日子里来,听到了好多个“几千年前”。
是几千年前,上官帝族兴盛,入主中洲,建立了古夏皇朝,将妖族逐出了这片大地,划开了方内方外,域外域里,那时阎家、凌家这等可与上官一族并驾齐驱的古世家、古圣地尽皆沉默,是以天下共尊一主,开创了万代千秋。
是在几千年前,人榜之争如火如荼,劫难无数,先是月魔教倾全教之力联合几方大势力,为一己之私而惹得人榜震怒,降下人世大劫,纵使底蕴尽出仍是难挡灭顶之灾,再有人顶风作案,窥天机而夺造化,仿造了假人榜,惹出一场血雨腥风。
也是几千年前,“霄云”祸起,羽尊遭劫。一门九羽之盛景转眼间便只余下了衰颓的破败,九羽同天成悲境,万古蓬蒿共一丘,九位羽尊疯魔,屠戮宗亲,血流成河,族灭魂殇,只余下了一座古殿,“霄云”空悬。
同样是在几千年前,最后一位叩开了生死玄关的王者破塞入关,离阳陨落,音信杳无。
这位离阳妖王虽是入了古夏域内,但却并未走出北域,所以这件事虽然在当时是传的沸沸扬扬,搅动了五域风云,但在几千年时间洪流的冲刷下,倒也只有北域的人还能记得了,王眉是从上虞钧天府调派过来的,本身也不是北域的人,不知情也是正常。
叶枯站起身来,道:“那依陆统领的话来说,古之四脉这次不是去寻宝,而是去盗墓了?”
在曲屏山中,透过那断木桩上的“缘”字见到的那“八处翠峰、八条银龙、一座古殿、满山仙童”似犹在眼前,那般歌舞升平,人间仙境般的景象,很难让人把那处山谷与妖王坟墓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当然,那一处“缘之殿”也并不一定就是古之四脉此行的目的地,叶枯倒是好奇的很,这曲屏山脉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王眉与陆有定也跟着站起身来,后者摇摇头,道:“都是传说罢了,谁都没有亲眼见到离阳的尸首,我只是说一些我知道的事情而已,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好说。”
“那就各自忙各自的吧,我也不打扰了,告辞。”
叶枯望了他一眼,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欲离开,王眉上前一步,劝道:“殿下,近日这宁安一带或许会不怎么太平,再加上有前车之鉴,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最好还是……”
“哪里都是一样。”叶枯抛下这句话后便身入游物,自顾离开了。
他这遭走,却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回了那位“庭山真”的营帐内,事情该善始亦该善终,是想起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在独守空闺。
那位真的庭山真人是醒不过来了,听朱全讲,庭山真人昨夜已是暴毙在了林中,把这“女眷”往军营里带,军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但你要乱搞却是决计不允许的。
但这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可是端的不好受,这才会出了庭山真人这么一档子事儿,这等丑事,自是秘而不宣。
这片区域里住的全是应召而来的修士,每一个人都有一座独立的营帐,营帐与营帐之间隔的极远,是为了让每个修士都有独处的空间。
说是营帐,实则却是比营帐气派多了,独门独院不说,顶上还悬着一块匾额,流光溢彩,散着淡淡的蓝芒,却是这庭山真人故意为了彰显门面做的小把戏,叶枯抬头看了一眼,便知晓这是一座简单的禁制,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壁垒将这处营帐封锁起来,与外界隔绝。
关于这禁制的事儿朱全早已向叶枯说明了,叶枯拿出一快令牌,放入门上的凹槽之中,不需推,两扇刻着山水的门板嗡嗡一颤,便自己退向两侧,他则迈步而入。
还未进到里屋屋,便有一串如莺如铃的笑声从屋内飞了出来,那你一言我一语当然,其声也乖,其音也巧,里面明显是不止一人,叶枯有眼珠子转了转,暗骂那庭山真人不要脸,心想:“养一个也就罢了,这养一窝是要干嘛?”
“吱呀~”
叶枯推开门,一股淡雅的清香便抚在了脸上,他一抬头,只见四双水汪汪睁的大大的正一个劲的盯着他看,其中一双眼睛中有一丝慌乱,见到是叶枯,这一点慌乱便立刻消失了
一团团雪白绕着薄薄的纱衣就那么胡乱地在床上堆着,那张床却是大的有些离谱,几乎要占了一半的空间去。
是他匆匆一瞥,才会觉得乱,看不见那错落有致的风景,叶枯看着那大得快张的床铺,只感叹这庭山真人真是讲究,打坐也要舒舒服服地,硬的不行,只能是软的。
见那四人似是想要一齐下床来,叶枯嘴角一抽,抢先道:“几位还是先把衣服穿好,我们再慢慢聊也不迟。”
“是。”那姑娘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似是感觉马上就要失去些什么了,是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落了空,自顾便去拿衣服,回头却见另外三人呆着不动,斥道:“真人说话,你们没听见吗,还不照办?”
被那白昱真人送过来的三人俨然是以那位原来就跟着真庭山真人的姑娘为首,似这才回过了神来,纷纷照做。
待四人换好了衣服,小跑着下了床来到屋外,那姑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叶枯虚按的手势,便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
叶枯指了指那三张生面孔,“这是什么个情况,你还有三个姐妹呢?”
那姑娘便将白昱真人的事说与叶枯听了,“我说不要,白昱真人却说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我拗不过他,只得接下了,那次去问了你回来,我就照你的吩咐把她们打发走了。”
叶枯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心中对这把人当货物一样送来送去的做法有些反感,扫了那三位一眼,只见她们都低着头,透过那柔顺的黑发,隐约能见到那下颌那弯好看的弧度。
他心里又不阴暗,活的也算自在,自是不需要再用色欲来慰藉自己,“那三位怎么还在这里呢?”
那姑娘又要开口,叶枯瞪了她一眼,“她们又不是没有醉,让她们自己说。”
片刻沉默之后,又在叶枯的耐心耗尽之前,三人中较高挑的那位开口道:“启,启禀真人,被燕姐姐送走之后,我们回了白昱真人那里,白昱真人把我们骂了一通,还动手打了我们,骂完打完,又把我们三个赶了出来,我们,我们……”
“我们没地方可去,只好到你这里来,求一口饭吃,我们很勤快的,什么都会做。”三人中又有一人开口,接过了话茬,眼睛扑闪着,望向叶枯。
叶枯一听,只觉得一头雾水,这白昱真人发什么疯,催着赶着往这里送人,看这三个娇滴滴的可人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想到之前随口道:“暖床也会?”
“会!”那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泛出点点红意,只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避讳。
卖给谁不是卖,白昱那张涂得跟白鬼也似的脸她早看腻了。
“可惜。”
叶枯撇了撇嘴,浑没在意这等香艳之事,“我要离开了,也不需你们跟着,这些钱你拿着,去找朱全,呃,去找朱统领,就是那天帐里开会一身红铠甲,坐在首位上的的那个,就说是叶枯让你去的,”说着便掏出数张银票,递给了那位原本就跟着庭山真人的姑娘。
“那她们呢?”
“你想带就带上,不想带就不要带,让朱全帮你解决就是。”他交代完,身入游物,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院中。
“原来你叫叶枯。”那姑娘低声呢喃了一句,抓紧了手中的那几张写着“壹仟两”的银票。
叶枯到了军营外,他脑中有王初晴留下的地图,这几遭走下来,却是将这附近差都不多摸了个清楚。
林中只一片寂静,惠风和畅,翠枝轻曳,摇下满地的斑斓,行不多远,古木渐渐茂密了起来,横出大朵大朵的绿云。
他去的方向,却不是赶回宁安,而是往那处树根交织出的地洞行去。
“哗哗!”
忽有一阵窸窣声响,风止林静,却是与那位双眸空洞的老怪物出现时地动静有的一拼,叶枯差点就做了惊弓之鸟,转念一想想:“这才走出军营没几步路,总不至于又来一次吧,这军营还给那些人包围了不成?”
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跨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腰间的薄甲上别着一个酒壶,浑身上下并无真气波动,看样子不像是来杀自己的,叶枯只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便站定了,静观其变。
见了叶枯,那人似是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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