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咏霖在文章中写得很清楚,表达的观点也很明确。
一旦对方国家的统治者对大明进行封闭敌视的政策,将不可避免对大明的经济利益产生巨大的影响,将对大明即将繁荣起来的海贸产生毁灭性的打击,进而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会极大影响大明的经济发展和国计民生。
丝绸茶叶和瓷器的出口将成为巨大的问题,相关行业从业人员也将遭到严重威胁,会有大量技术人员失业,会有大量上下游从业者破产失业,整个行业预计要萎缩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规模。
为此,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对此进行一系列的预案,必须要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
他们害怕我们影响他们,我们就要真的主动把革命搞到他们的本土上去。
他们害怕我们的遥控指挥,我们就真的要遥控指挥。
我们要从现在开始就主动加大对海外各国的情况了解,培养各国语言人才,增强对海外各国社会状态和民间风俗的了解。
然后制定针对性的符合该国国情的方案,从而避免在行动中遭遇水土不服的情况。
而航海计划、对外探索计划就是一系列预案当中的一部分。
经济基础是一切的基础,我们要先搞钱,搞到足够的钱才能发起世界革命。
我们要通过强大的经济实力影响全世界,要通过经济影响力争取更多的支持者与合作者。
在当地发起行动的前提是要在当地有一些常驻机构,让当地人熟悉、不反感我们,并且借由这些常驻机构对当地人和社会风俗之类的进行研究和探讨,率先在当地安排天网军密探。
所以北洋探险和南阳探险计划势在必行。
演讲之前,这个计划想要强行推动就已经不是难事了,苏咏霖到底顶着个皇帝的头衔,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其实官员们并不能阻止。
只是他个人比较讲究以德服人。
多次演讲之后,苏咏霖在朝廷和复兴会内部都得到了超过一半的支持率,随着时间推移,支持率不断攀升,很快就达到了三分之二的绝对多数,并且还在向上攀升。
而少数反对者坚持的理由主要也是海外探索的实际难度和不确定性,以及对未知的担忧和恐惧。
但是苏咏霖针对这种现象展开了批判,认为这种悲观主义情绪和怕苦怕累的思想要不得,必须予以纠正,予以改变。
革命者怎么能怕苦怕累呢?
他在公开会议上做出发言,严格批判这种悲观主义思想和怕苦怕累的情绪,赢得满堂喝彩。
事情的结果已经非常明确了。
世界革命理论抛出来之后,很快对原先朝中的反对言论产生了降维打击的效果,支持者越来越多,反对者越来越少。
最终,在绝对多数的支持之下,洪武六年十月初,大明航海司正式挂牌成立。
航海司没有挂靠在政府部门之下,而是隶属于复兴会中央新组建的世界联络部,直接接受复兴会中央的指导,带着政治目标和经济目标一起前进。
未来,是要向全世界进发的。
十一月初,北洋航线探险队的第一艘远洋航海大船就在天津卫港口开始建造。
与此同时,人才选拔也在大明水师内部、泉州、广州两大口岸城市内部展开遴选。
这个时代最强的、最富有航海经验的专业探险队即将组建起来。
航海船队的政治工作人员也在复兴会中央总部内和地方工作人员当中展开遴选。
专业重要,政工一样重要。
苏咏霖在十一月末十二月初的时候还去了一趟天津港造船场,在这里亲自观看了远洋航海大船的建造。
“未来咱们大明最大的变革之一可能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这里开始出发,走向全世界。”
他对跟随他来的一起视察的辛弃疾如此说道。
“可是海对岸的大陆上真的有咱们需要的黄金和白银吗?”
辛弃疾对航线探索没什么意见,但是对于苏咏霖私底下告诉他的去美洲大陆寻找黄金白银这件事情感到困惑。
“虽然说当下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反对这个计划,但是若是找不到足够的黄金和白银来发展经济,估计还是会有不少人产生怨言的,因为这个事情真的很困难。”
那可是万里航线。
苏咏霖对此只是笑笑。
“探索是一件充满了挑战性和未知性的事情,而且一旦成功,就真的赚翻了,当初我起兵反抗金国,你们当中有谁能想到三年之后我就能拥有四十万大军并且推翻金国?”
这话说的实在,辛弃疾也不能反驳,因为当初真的没有人能相信苏咏霖一千多号人起兵,三年之后就做了皇帝。
然而现在这个事情……
“这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吧?”
辛弃疾看着苏咏霖。
苏咏霖摇了摇头。
“幼安,如果我要是说我就是感觉那边有我们迫切需要的黄金和白银,我最初就是因为这个看似没有任何证据的理由而发起这次探索,你会怎么想?”
辛弃疾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但是我能明确的是,您就算不是皇帝了,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您在大明国内做您想要做的事情。
世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做皇帝,但是比做皇帝更难的,是皇帝放弃做皇帝,您连皇帝都可以不做,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阻止您的呢?”
苏咏霖听后哈哈大笑。
“说得好,我连皇帝之位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是可以阻止我的?我就要让我们的船队去大海对面,去那片富饶的大陆上寻找我们需要的黄金白银,完成我们的钱币变革。
但这只是整个计划当中的一部分,我们还要派出更多的船队到其他地方去,不能只是看着他们到我们这边来,我们要主动打通航线和商路,然后,就是我们的世界联络部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辛弃疾看了看苏咏霖一脸的笃定之色,恍惚间,似乎察觉到苏咏霖这样做是有着某种奇怪的依仗。
他是一个冷静睿智的人,从来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大明建国六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如果苏咏霖说这样做是对的,那么辛弃疾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怀疑,但是很快就会说服自己相信。
这个男人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实现了辛弃疾理想中的一切,然而他没有故步自封,他还在继续往前走,他还要继续往前走,为此奋斗不息。
甚至要把目光放到整个世界。
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理由反对他呢?
辛弃疾是想不明白的。
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个疑惑,这个疑惑放在心里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钱币改革的事情……您就如此不相信后人可以把咱们的事业进行得更加彻底吗?”
“这个嘛……”
苏咏霖转过身子看向了辛弃疾,笑道:“我很希望我可以相信,但是果然我不能太相信,不给民众留点东西,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他们太温顺,太容易逆来顺受了。”
辛弃疾沉默了。
少顷,他微笑道:“我以为您会有足够的安排,让后人有个保驾护航的可能性。”
“开什么玩笑,我活着的时候尚且如此艰难,更何况是我死了之后?”
苏咏霖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幼安,我只能说,我绝对不会放弃我们的革命事业,可是我死了之后,就算我不愿意放手,我也不得不放手,我是人,不是神。”
辛弃疾心中一片黯然。
“但是这不就够了吗?从生到死,我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前进,直到我死。”
辛弃疾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仿佛看到了很多东西,也想到了很多东西,更有很多话想要说。
可话到嘴边,似乎经过了一番深深地提炼,最后只出来三个字。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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