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吸气的动静太大,教授瞧出几分不对来,扶了扶眼镜,上身往讲桌前倾一点,细细打量了陆嘉禾一遍。
宋茵有点儿慌,看上去倒比陆嘉禾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她匆匆忙忙翻了预习时勾画过的课文给他看,却不想陆嘉禾大大方方冲台上的教授笑了笑,张口便来,语速不紧不慢。
“快舞孕育于意大利,最大的特色是旋转与跳跃,专指男舞者与女舞者随着迅速的音乐踊舞,所有活泼迅速的舞蹈均属之,在如今,快舞与慢舞虽然交替使用,但仍可视其强调的程度,来分辨意大利派的华丽与法国的浪漫气质……”
这一段,宋茵越听越耳熟,惊诧的张开嘴巴,低头瞧自己的预习笔记,果然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对上了。
陆嘉禾到底什么时候看的!
“答得不错,”教授抱起手来挑眉,“那你再说说,古典芭蕾的浪漫派和古典派区分。”
这下便是笔记本上没有的内容了,宋茵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摆,把课本上勾画好的答案推到他面前。
陆嘉禾下巴微垂了一瞬,仿佛只是一沉吟,便重新抬起头来。
“浪漫派为十七十八世纪的舞剧,如《吉赛尔》,古典派专指十九世纪的舞剧,像《天鹅湖》,两者较明显的差别就在于……”
洋洋洒洒又是两三百字,宋茵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为他的记忆力叹服。
天底下就是有些天赋异禀的人,果然能上崇文的学生,个个都不简单。宋茵每次考前都得反反复复背诵这些东西,脑袋都记混乱了,却还抵不上人家这么看上几眼。
原本想着到这便结束了,谁知等陆嘉禾答完,教授却像和他杠上一般,又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吉赛尔》的首演时间记得吗?”
这是课本上没有的部分。
“1941年6月。”宋茵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小声提醒。
陆嘉禾听清楚了,这次却没答,唇角散漫一挑,坦然笑道,“老师,您不用试探了,我确实是来蹭课的。”
“早听说老师您——”陆嘉禾飞快地合上课本瞧了眼封面,“《中外舞蹈史》讲得非常好,而且我对这部分内容一直很感兴趣,今天就特意来听,果然名不虚传。”
宋茵绝望擦掉额角的汗,拄着额心不敢抬头,谁知教授居然扔了粉笔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嘛,咱们班哪里有这么帅的男同学,个儿也高,”他满意地捡了根粉笔捏在手里掂了两下,“好了,你坐着听吧,难得没上过这门课还能答出来这么多,也算是有心了。”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年近五十的教授意气风发转过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这一章课题。
这也可以?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
陆嘉禾这才坐下,视线认真盯着黑板瞧,在桌下摸索到宋茵的手,小指甲盖、食指、直到把她一整只包裹进手里。
宋茵不安地往后缩了几下,心跳得飞快,到底没挣脱。
他的手比她大许多,热度灼人,有种触电般的酥麻,整个人都不真实起来。
陆嘉禾抓紧宋茵,终于满意地用右手单手挑开盒盖,仰头,将整杯豆浆一饮而尽。
刚才一耽搁,豆浆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不烫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味道,无糖,带点豆腥味在舌尖绽开。
陆嘉禾吃东西挑剔,照说这该是他讨厌的口味,这次却不知怎地,唇齿间能感受到有些回甘。
末了,他朝宋茵举了举杯底示意,趁教授转过去板书的当儿,懒洋洋往椅背上靠,身子斜向宋茵一侧,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我现在可以吻我女朋友一下了吗?”
眉眼漆黑,都是飞扬得意。
宋茵耳垂烧起来,忡怔片刻才回神,移开视线去看黑板。
“申请驳回。”她提起笔低头开始认真写笔记,“好好上课。”
***
倘若陆嘉禾一个人出现在京州舞院,大概没人敢上前去搭茬,可当他身边坐了个认识的人时,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仿佛就没那么远了。才到课间,便有八卦好事的同学把位子移到后排来,借着和宋茵说话的机会,视线暗地里一个劲儿往陆嘉禾身上飘。
女友好不容易才让他牵一会儿,陆嘉禾开始飘飘然,没有眼色的人便过来了,宋茵脸皮薄,立刻强行把手抽了回去。
瞧着空荡荡的掌心,陆嘉禾把手插回衣兜里,整个人都不高兴起来。
叽叽喳喳的女声叫人胸闷、烦躁,忍了片刻,陆嘉禾终于抬眸,神情平静,目光却十分冷淡散漫,落到那拨撩头发的女生身上。
“同学。”
女生闻言还不敢相信陆嘉禾在唤她,指着鼻尖确定两遍,瞧他淡淡点了头,才惊喜道,“有什么事吗?”
始终是在宋茵面前,陆嘉禾耐着性子才艰难找到句委婉的,朝黑板那儿的幻灯片挑了挑下巴,“挡到了,她得抄笔记。”
言下之意,你挪开一点,挡到我女朋友抄笔记了。
舞院的女生对形体一方面的话题都特别敏感,女生委屈地扭回头瞧了瞧,挡不到啊,她有这么胖吗?转回来不信邪地又问了宋茵一遍,“茵茵,我挡到你抄笔记了吗?”
陆嘉禾喜欢安静,宋茵摸清了他的性子,他大概已经在这聒噪的环境里忍半天,耐性都达极限了,为了避免一会儿他再说出什么更出格的话来把人家气哭,宋茵只能抱歉地朝人笑了笑。
女生讪讪收回了搭在她桌檐的手,低低嚷了一句什么走开了。
陆嘉禾敛起笑意时总有股莫名的压迫感,他变相下了道逐客令,周围的几个同学也有点坐不住了,位子三三两两往边上挪了几排。
终于重新清静下来,宋茵加快速度抄完笔记,回头,却被陆嘉禾吓了一跳。
他的课本早已经收回放进了背包里,抱着手,摊开长腿,闭眼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在昏昏欲睡。刚刚还白皙光洁的皮肤起了些细小的红疹,遍布脖颈、额头、面颊。
“陆嘉禾,”宋茵吓一跳,赶紧推他,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嘉禾有气无力地抬眸看她一眼,整个儿倒在宋茵身上,下巴搭在她肩头,在她耳边低声回答,“哪儿都不舒服。”
“在起红疹呢。”纵然宋茵脸皮薄,这时也顾不得他逾矩的动作,那红疹近距离看,在他的俊脸上越发触目惊心,宋茵抬手,指尖轻轻触了一下他鼻梁侧那像红痣的那一小颗。
“痒……”
陆嘉禾又把脑袋往她颈窝里埋了埋。
“我们去医院吧,疹子起得这么急——”宋茵拽着他的衣袖想把他带起来,奈何陆嘉禾太重,他不想动,半点没有用。
“别担心,就是过敏了,两天就好了。”
“过敏?”
宋茵愕然,她和他吃过几次饭,陆嘉禾吃蛋黄是不会过敏的,剩下的就只有豆浆了。
“你喝豆浆会过敏吗?”
陆嘉禾大概轻眨了眨眼睛,扫得宋茵的颈窝有些痒,回答的声音半晌才传来。
“恩。”
果然……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宋茵气急,抿着唇,心上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难受。她从前听说过有人喝豆浆过敏的,却不想陆嘉禾居然也是这种体质。早知道她怎么可能会叫他喝这个。
“还是女朋友比较重要。”陆嘉禾将伸手揽住她的腰,抱在怀间,有股淡淡的奶香气,胸口的气闷终于舒缓了一些。
“我喜欢你,宋茵。”
“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要趁现在加倍地多喜欢你一点。”
这样缠绵的情话就在她耳边响起来,带着热气,温痒酥麻,宋茵的人生初体验。
简单干净,半点不华丽,却带着满腔赤忱,赤裸裸地打动人心。她的身子有些发僵,心弦被拨动,余音久久停不下来。
她抬起来的手僵了一下,片刻后落下,在陆嘉禾的短发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们去医务室吧,擦点药会好一点。”
过敏会发痒,浑身像爬着许多小蚂蚁一样,被啃噬,一但动手抓便会成片泛红,陆嘉禾靠着自制力才忍耐了这半天,宋茵温声细语哄了几句,居然奇妙地不痒了。
“那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去。”
宋茵心底蓄积的愧疚都要爆炸了,这会儿被陆嘉禾一打断,气得想打人。
“不去就算了,难受的又不是我。”
闻言,陆嘉禾继续心安理得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越发疲懒不肯动弹。
隔了半晌,到底还是宋茵先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陆嘉禾,别闹了……”
“我不管。”
“你起来。”
“我就想尝尝你今天的唇膏是不是甜的。”
宋茵被陆嘉禾气得没脾气,使劲把他的脸颊从肩膀上推开,气呼呼道。
“总不能在教室吧。”
此话一出,陆嘉禾终于来了些精神,坐正把包斜斜往背上一撂,正准备拉着宋茵出门,上课铃却在这时候响起来,教授抱着讲义已经上了台。
宋茵勤勉,只要能到教室上课便从不缺席早退,这会儿却跟着陆嘉禾猫着腰,偷偷摸出了后门。
好在教授早前已经点过名,应该不会再点第二次。
宋茵走出长廊好远,心还在噗通噗通乱跳,抬眸瞧了陆嘉禾一眼,下一秒,便被欺身上来的男孩往墙上一按,俯身吻上了唇瓣。
不再是此前的蜻蜓点水,而是真正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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