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彻底将垤城给占领下来,南可硕四面楚歌,带着余下的将士试图杀出重围,被联军一一杀回,方圆百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肉焦糊的味道。
沔城里出来三万东军支援,却没法跟南可硕他们连成一线,被联军给挡着,分成两个战场。
联军已经打了两天两夜,体力早已经跟不上,后援军及时的到场,补了位置,接着厮杀。
北锡瞿带着楚俏回了联军后方,跟何,柳两主帅聚在一起。
“这一战,难。”柳主帅收起观远镜,眼神深邃。
“再难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北锡瞿驱马靠近,眼神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们在这接着观望,我先回一趟军营,很快就回来。”
何,柳两大主帅以为是他困乏了,没有异议的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北锡瞿驱马离开,进入战火废墟的垤城里,速度慢了下来,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人,柔声道:“师姐,你回去乖乖等着我,好吗?”
楚俏仰头看他,明显是不乐意的。
“你不回去休息一会儿吗?休息好了再来,行吗?这场战不知道还要打到几时,万一又是两天呢?会累垮的。”
“不会,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场战,不会太久的,你先回去等我。”北锡瞿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将楚俏脸上的血污给清理干净,承诺道。
楚俏靠在他怀里,一颗心悬挂晃荡着,始终没有落处。
将人送回军营里,陪她躺下,等到楚俏呼吸逐渐平稳了,北锡瞿才睁开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重新穿戴好盔甲。
何,柳两主帅讶异北锡瞿回来的这么快,稍作思考就明白了,没有多说什么,跟他说了现在场上的情况。
双方现在处于胶着状态,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垤城刚刚攻下,留了一些人马在里头清扫着,以防有漏网之鱼。
北锡瞿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成功找到了南可硕,当即没有任何犹豫,驱马朝他奔去。
说他小肚鸡肠也好,斤斤计较也罢,只要有一句关于楚俏,并且带着恶意的话传进他耳朵里,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南可硕背对着他,旁边的副将人头滚落在地,被马蹄踏碎,被将士踢来踩去,早已认不出原样。
回首看去,发现是北锡瞿去而复返了,随即驱马转身,跟他再次正面交锋。
……
楚俏醒过来,营帐里黑漆漆的,只有外头的火把还亮着,巡逻士兵的人影印在帐上。
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无一人,冰凉的温度叫楚俏收回手,扯过一边的斗篷,下了床榻。
“阿瞿?”……
楚俏仍怀有期待,试探发声,意料之中的半天没有人回应。
早知道北锡瞿会这么做了,也不是说失望,只是当醒来的时候,最想看到的人真的不在身边时,心里感到一阵空落罢了。
“既如此,那我就在这安心等你平安凯旋归来了。”
前线的消息一封封的送到朝堂之上,两国君主龙颜大悦,前后颁布了几封诏令。
减轻赋税,家有适龄的男儿若是从军,家中可以享受颇多恩惠……
几道诏令颁下来,排队的壮丁人数可观,王易阳跟棠梨也在其中。
“我师父说了,他岁数大了,幽罗谷也只怕回不去了,没了那些东西,叫我出来从军,以后好孝敬他老人家。”
“你师父都消失多久了?怎么跟你说的?莫不是诓我的吧?”
棠梨圆眼瞪他,“我师父临走前叮嘱的!你问这么多作甚?我又不会临阵脱逃。”
王易阳不与他争辩,马上快轮到自己了。
负责登基的官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头道:“小兄弟,你恐怕都还未成年呢,不符合条件,等成年再来参军吧!”
王易阳不服的挺起胸膛,道:“大人您可别小看我!不信你随便挑个人来与我比划比划!”
官员不愿与他多做争辩,摇头笑了笑,“小兄弟,后头还有人等着呢,莫要耽误时间了,回家去吧。”
“嘿!居然敢瞧不起我们!”棠梨撸起袖子,冲了出来,直接跟旁边的官兵打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官兵好不容易镇压下来,发现大部分身上都挂了彩,而那两个毛头小子只是衣服脏乱了一些,再无伤处。
“你这当街殴打官员可是犯法的!是要被抓到衙门里头挨板子去的!”
棠梨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扬起下巴,道:“去!小爷根本没在怕的!”
“这两个毛小子……罢了,你下去一趟。”街上闹哄哄的闹作一团,在酒楼上方观看了全过程的靖观帝摇头失笑,扭头对一边的木公公小声说了几句。
“是。”木公公退下。
官员正要将人给绑去衙门,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柄拂尘。
木公公废话没有多说一句,直接亮出了宫里的牌子,官员百姓见到令牌齐齐跪了一地,王易阳跟棠梨也后知后觉的跪了下来。
顿了顿,木公公略一拱手向天,威严道:“上头有令,准了这两人的行军资格。”
官员应允下来,连忙给两人登记好了所有证明,木公公见状,这才离去。
棠梨他们追上来,正要问什么,木公公就行了一礼,“王上今天微服出巡,不便被更多人发现,两位请回吧。”
南明义现在上朝都是用屏风挡住的,跟朝臣在长崎殿里议事也是挡的严严实实,虽然朝臣们心有疑虑,但是见木公公安然的立在旁边,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其实是南明义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体内的毒素也渐渐蔓延开,早已是日薄西山,不过撑着一口气罢了。
楚俏他们现在远在边关,不能及时赶回,一旦他死了的消息被传出去,那同时被传出去的也还有楚俏继位的诏书,朝臣们的态度怎么样,尚未可知,就怕有人恶向胆边生,去强行夺位,到时候这南北国恐怕也会因此掀起波澜,不得安宁。
所以在楚俏没有赶回来之前,他就是到最后一刻咽气,也不会将消息传出去半分的。
而棠梨他们已经登记在册,过不了多久就会跟着大部队一起远赴边关,他们向来感情深厚,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这幅样子,那楚俏他们在边关又怎么可能会安心呢?
木公公回到楼上的时候,南明义正咳得昏天暗地,锦帕已经被染的血红。
“王上……”
咳得太过厉害,南明义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血色。
换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南明义眉头紧锁,颤颤巍巍的起身,扯着枯干嘶哑的嗓子轻声道:“回宫吧。”
边关这场战役持续了将近五天,楚俏这几天在军营里只能听着各种被送进来的消息,心急如焚,简直快要把她给逼疯了。
“胜利了!!我军胜利了!”
号角吹响,军营里的将士欢呼抱作一团。
楚俏在城楼前用观远镜观望着,半天才看到出现在视野里的联军。走在大军前头的旗手合站在一边,撑着两国旗帜,正往军营里方向里走来。
楚俏等不及,跑下去,牵过一匹马,扬鞭赶去与他们汇合。
离大军越近,楚俏的心就跳的越快。
快了,快相聚了……
何,柳两大主帅看着楚俏骑快马而至,面面相觑,敛了神色。
楚俏赶到中间,前后仔细反复瞧了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头遏制不住的狂跳,强忍着情绪,笑着问他们:“阿瞿呢?”
两大帅抿嘴不语,似乎在斟酌用词。
楚俏心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们沉默的时间越久,楚俏心就越凉上一分,拔高了音量,颤声道:“本殿问你们话呢!驸马呢?!他人呢!”
“公主,驸马爷跟东王缠斗了好几天,最后两人都消失不见了,我们在附近找了很久,没有任何踪迹,现在还留了一队兵马在找着。”柳主帅迟疑好久,才用了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说法。
“不见了?”楚俏失神小声喃喃自语,握着缰绳的手倏地收紧,“派些人跟过来,本殿亲自去找。”
何,柳两人来不及阻止,楚俏就策马而去了,没办法,只得又派了些人跟在后头。
东国君王下落不明,消息传到朝堂上,自然是人心惶惶,眼下东国又没有继承者,只得先让丞相出头应付着。
南北国跟西国收到消息之后,立马派了使臣前去谈判,联军在边境,对东国虎视眈眈,合约里若是稍有让两国不满的,就会攻城。
原本东国朝臣还想着坚持一会儿的,但是联军又招进了一波军士,一路攻城略地,再次攻到琅城脚下。
合约拖一天,他们就攻下一城,直到他们合约写好为止。
南明义急诏让楚俏班师回朝,北锡瞿的事他们都知道了,楚俏这么盲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已经要撑不住了……
楚俏看着诏书上的内容,眼圈发红,心如刀割。
“姐姐,你且先回王城,哥哥那边还有我们呢,一有消息,我们立马写信告诉你。”
“绮珞……你别这么伤心,不是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北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逢凶化吉的,你不是还在等他吗?他这么爱你,肯定会去找你的。”
两个人一言一句的劝着,楚俏强压心中的情绪,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第二天,楚俏就整装待发,带着将士班师回朝了。
回宫心切,她也没办法跟着将士们慢慢的往回走,安排好一切,一路策马奔腾,不曾停歇。
南明义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躺在宽大的龙床上,气若游丝,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殿门口,殷殷期盼着。
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殿门徒然被人推开,空气里漂浮的尘埃被打散,还没来得及重合,就被来人急切的脚风再次打散。
“父王……!”
楚俏还以为情况没有这么严重的,只是他为了想分散自己注意力而写来的信,怎么会这样……
南明义嘴角上扬,招了招手。
楚俏急忙上前跪在床边,握紧了他的手。
“父王,你怎么不早点说啊,瞒的儿臣好苦,别走,别离开我……”
模糊的光影里,穆青格笑容明亮,声音清脆,“阿义,快来。”
南明义动了动手指,朝楚俏笑了笑,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楚俏紧握着南明义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王,你别睡,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你走了让我怎么办啊?阿瞿也不知所踪,你们让我一个人怎么撑下去啊……父王。”
楚俏紧捂着南明义渐渐冰冷的手,试图让这双冰冷的手回温。
木公公跪伏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泪水糊了双眼,一滴滴的染湿了地毯。
送走了南国先后,后又送走了南国先太子,现在又是靖观帝,他这一生,忠心为主,只守着他们这一家子,已经见证了他们太多艰辛困苦了,也足够了。
“公主,请节哀,未来艰难,还请坚持走下去,老奴至死也会尽力帮助公主!”
木公公说完,重重的磕了个头,又跪了有一盏茶时间,才退出长明殿。
长明殿寂静,只有楚俏抽噎的声音,嗓子已然嘶哑。
是不是当人一生达到最高处,就会失去很多东西?之前的一切,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人也都不在了。
阿瞿啊,要是你能听到,就快点赶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求你不要也离我而去,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
楚俏在龙床边枯坐一夜,神情有些恍惚,看着旁边宫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公主,都准备好了。”
楚俏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好半天才认出那是习柠。
被习柠扶起来,任由宫人在她身上捣鼓着。
木公公拿了一块玉佩过来,楚俏目光触及那玉佩,瞳孔一缩,呼吸逐渐急促。
“父王的……”
刚出声,声音就像是手指划过铁片一样,让人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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