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阴空低垂,天际飘云似是凝了万里之远,美景浩瀚。
顾初月将小表姐送到流云苑后,便来到了和二妹妹约好的地方,只是望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到底是寒冬腊月,北风一吹,披氅领边的素羽貂毛,全都贴在了少女微红的下颌上。
珍珠几人站在小姐身边,企图能为其挡些冷风。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二小姐不定已经回了云鹤轩呢,要不,咱们也回去吧?”
阿离也道:“小姐风寒才好几日,这么吹下去,许是又要再犯。”
顾初月却怕二妹妹来寻,她随意找了假山旁的一处亭子,四面挂了细密的竹帘,倒也挡去了不少风。
她随意坐下,捂着手炉。
因着今日是言老夫人大寿,言国公府的丫鬟不敢怠慢,亭里石桌上还摆了糕点茶水。
只是刚刚她摸了下,茶水已经冰凉。
珍珠看了眼四周,“这处有些偏,二小姐恐怕不好寻。”
顾初月抱着手炉,随意靠在石桌沿上,嘟囔着:“不想回去。”
珍珠也看出了几分,小姐最近的精气神儿确实不太好,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可是因为……言大少爷?”
顾初月嘟着嘴,低头抠着手炉上的花纹,“不想看见他。”
后宅宴散,前院的怕是也吃完了,他们几个小辈儿肯定会回云鹤轩陪言姨祖母说话的。
珍珠安慰道:“小姐也别多想,那日夜游观澜湖,奴婢没记错的话,言大少爷好像没有答应让皓月进去,恐怕是她一厢情愿,毕竟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如何比得上小姐大家闺秀的身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初月就生气。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渣男行经吗?
若是言闻一不同意,就凭金戈复还两人的武功,皓月不定连画舫都上不去。
那晚倒好,不仅上了画舫,还进去弹了琴游了湖!
阿离愤愤道:“我娘说男人都是一个样,家花比不上野花香。”
珍珠立刻呵道:“住嘴,越说越没边儿了。”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阿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小姐,奴婢错了。”
顾初月抿着唇瓣,有些颓似的,“你说的没错,简直就是真理。”
这话一出口,阿离吓的差点跪下。
“什么没错?”
亭子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顾初月寻声望去,竹帘下垂,只能瞧见那人革带以下的袍裾。
麒麟金纹张扬放肆,蹬着玄锻白底长靴。
这装扮,还能有谁?
顾初月斜了一眼,便扭过头不再看。
外面金戈将竹帘手卷高举,言闻一弯腰进去,单手背在身后,许是在风中久了,肩上落了层薄霜。
见小姑年背对着他,虚抬了抬手。
珍珠见状,有些犹豫,却还是拉了簌簌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这心病还须心药医。
竹帘再度被放下,挡了席卷而来的风,呼呼作响。
顾初月侧眸,就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刚想回头看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束梅枝,红绸系结。
蓓蕾艳如樱草,紧紧包着娇嫩细蕊。
细细浅嗅,似有暗香浮动。
东齐这个时候,鲜少有腊梅含苞,需等十二月出头才冒芽待放。
再往下,是一双已经冻的红紫的手,拇指已经裂开纹路,露出血丝干凝。
顾初月强压下心尖微颤,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拂开了面前梅枝。
“不喜欢?”
身后传来少年醇厚微哑的嗓音,似是在风雪路上走了许久,得一盏热茶相融,化了心头积雪,浮上眼底温柔。
顾初月慢慢起身,坐到了另一边的石墩上,“今日是言姨祖母的生辰宴,闻一表哥不去云鹤轩陪祖母,怎么跑这来了?”
她的语气客气极了,脸上的笑容,更是任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言闻一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错愕,随即沉下音量,“顾卿卿,好好说话。”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她轻声反问,随意捏起了石桌上的一块糕点。
言闻一将梅枝放到石桌上,蕴着内力将身子暖热,这才从小姑娘的背后,搂住了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里添了几分暖意,“卿卿有众多表哥,可夫君,却只有一个,乖,叫一一。”
说着,伸出干裂的手指,摩挲着小姑娘娇嫩的侧颊。
叫一一?!
顾初月自鼻尖发出一声冷嗤,抓过那根手指就是一咬,直到嘴里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才松手,当即低吼:“别用你的手碰我!”
这样的含怒,对于总是对他撒娇讨好的顾初月来说,算是第一次。
言闻一蹙眉,声音里藏着警告,“顾卿卿。”
顾初月心里的火就像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用力从身后的怀抱钻了出去,转身怒视着他,“怎么?你都让花魁进画舫了,我还不能说两句散散火?”
小姑娘这话意有所指,言闻一眉间舒展。
小姑娘吃味了,说明是在乎他的。
“卿卿,不要多想。”
顾初月冷笑,一字一顿的重复他的话,“我能不多想吗?”
“你舍我救她,又在众目睽睽下让她进你的画舫,你让我不要多想?”
言闻一最不喜别人这般质问的语气,瞬间收了表情,冷漠道:“顾卿卿,那日落水之事,是个意外。”
顾初月笑着后退,全然不信。
“意外?你舍我救她是意外吗?那日,皓月坐的,并不是风花雪月的画舫,而是宋国公府的,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皓月和他约好了,言闻一才会准确的知道落水人是谁,然后派出复还搭救。
顾初月知道,自己想象出来的结果,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言闻一,第一次觉得,小姑娘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见少年并不辩解,她的眼中忽然蒙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止不住哽咽:“言闻一,我告诉你什么叫意外——”
话说一半,她突然哽住了,抿了抿唇瓣,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和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徒增自己的可悲罢了。
想着,她自嘲的笑了笑,“言闻一,你大概永远也不能体会到,那日我看见复还时,心里有多绝望,你半句令人信服的解释没有,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竹帘外冷风呼啸,而竹帘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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