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洛阳城里堪称是大戏连台了。
从皇帝被太子所弑,到之后的皇位争夺,再到新君登基,然后是朝中诸多官员的更迭……这些事情,哪一家放在以往都是几十年才会碰上一回,这次却是集中爆发在了短短三四月间。
这对满城百姓来说,可算是真正的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不少人甚至认为自己今后都不会再为任何变故而感到惊讶。然后,今日又闹出了这么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情,堂堂毅诚侯居然在家中被人害死,而凶手,居然还是皇城司的司正吕振!
当裘家人一路把吕振押去皇宫的路上,他们也顺道将此事给散播了出去。至于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慌乱随口一说,还是想借此给朝廷施加压力,就不好推断了。
正在新立的三司衙门里忙着处理各种公务的李凌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是足足愣了好半晌,这才低低地哼了一声:“下手可真够快的……想不到就连裘骏家里,也有那些人的眼线吗?”
旋即,他又神色一变:“不对啊,之前推断的幕后之人该是永王孙璘,或是罗天教才对,罗天教不用说,永王也已经废了,还会有人为此冒险杀人灭口吗?难道是我们的推断出现了错误?”
越想之下,他越觉着事情透着蹊跷,也就更坐不住了,很想前去弄个明白。但因为现在人是往皇宫送的,李凌作为臣子,也不好主动跑去参与,只能等着,希望孙璧能将自己叫过去一并参与了。
两人不愧是多年的好朋友好搭档,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李凌正期盼着呢,宫里很快就来了旨意,让他也过去一同听审。这下李凌不曾怠慢,放下了手边的其他事情,便直奔皇宫。
当李凌赶入宫时,殿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了。除了吕振和裘家兄弟这几个当事人外,王晗等朝中重臣,以及怀王孙普和敬王孙琦等贵胄也都悉数到场。
孙普和孙琦,因为孙璧对他们的感激或歉疚,如今在朝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虽还未被派遣差事,但看起来很快也能在朝中担任一定职务了。所以当出现这样的变故后,他们也能参与其中。
眼见人已到齐,孙璧才开口询问事情的前后,裘家兄弟哪能清楚说出他们都没看到的情况啊,到头来,还是得由吕振这个嫌犯来作讲解了。
随着他把来龙去脉全部讲清楚,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裘骏要是真有那等过错,却也算是死不足惜了。可问题在于,他一死,线索也就彻底断了,更可怕的是,那个幕后指使他的家伙哪来的如此能量,可以让一个侯爷乖乖听话,又能如此轻松将之灭口?
孙璧的面色尤其阴沉:“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陛下明鉴,臣不敢欺君……”吕振赶忙为自己辩护道,又把当时的具体情况说了出来,听得君臣人等都频频点头,在那几十人的注视下,他确实没能力暗害裘骏。
“可是我父亲就是在他上门后才死的,这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裘家公子却是不依不饶,立刻揪住这一点不放说道。
“那是因为有人做贼心虚,要灭他的口!”吕振立刻回驳道。
裘家二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凌先一步打断:“你说是那杯茶水有问题?东西还在吗?”他抓重点最是精到,孙璧闻言也跟了一句,却是问的那裘家二子:“你们来前可有做出安排?”
两名纨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他们当时都慌了神,只想把犯人拉到皇帝跟前要个公道,哪还会去作这样的细想啊?
吕振这时又接了口:“陛下,臣当时提醒过他们,也看到有人把茶杯放到了一边,应该有人会收起保留吧。”
“让人赶紧去毅诚侯府把那两杯茶水给朕取来,还有,送茶烧茶的人,也都拿住了,送过来。另外,再让太医院中精于用毒解毒一道的太医也入宫来,帮着查验……”孙璧很有条理地吩咐道。
自有太监迅速领命,而这时,群臣中间的魏梁又出来奏了一句:“陛下,还有刑部的仵作,以及毅诚侯的尸体,也可一并叫来,以为勘验。”
孙璧从善如流,立刻答应道:“唔,在理,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众人一听,这是要在宫里验尸查毒啊,这可与礼制不合啊。但在看到皇帝那一脸郑重的表情后,大家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如果只是裘骏被害一案,倒也没什么忌讳的,但问题是此事还关系到陛下之前遭遇到的刺杀,那可是谋逆大罪,论谁都不敢沾染啊。
李凌在人群里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却在所有与会者脸上快速扫视着,他总有一种感觉,这幕后之人恐怕就在眼前几十个朝中高官权贵中了。
之前他以为是孙璘指使的裘骏,但裘骏的死却让这一推断不再成立,毕竟现在的永王已成废人,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再安排人去毒杀裘骏灭口呢?而裘骏已经是堂堂毅诚侯了,能支使他干出如此大逆之举的,只有身份或权势远在其上之人,这人也就眼前众人而已,其他人根本没这个资格。
所以李凌现在是想通过这些人的表情神态来找出其做贼心虚的破绽。奈何,不知是这家伙足够能掩饰,还是自己没有查案观色的能力,反正几圈看下来,李凌却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疑点,所有人看上去表现得都差不多。都是困惑,不安,以及一点愤怒什么的。
无论李凌到底是怎么想的,案子却还是得查。半个多时辰后,皇帝要的人和物就被迅速送了过来。
在看到裘骏那扭曲惨烈的尸体后,不少人都为之侧目,也就那刑部的仵作还能平静地上前勘验了。
对堂堂的侯爵,又是在陛下跟前,他也不敢把事情作得太绝,只用长针刺入其咽喉、食道与胃囊中进行检测。同时,另一边的太医,也对那两杯保留下来的茶水进行了嗅闻查看等一系列的操作。
李凌看了,越发觉着眼下这等手段过于蹩脚,这要是有后世的化验知识与工具,还不是手到擒来?奈何就是他这个穿越客,对化学也只记得最最基础的那些,别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就是在穿越前,他也是个会计,而非什么化学专业的人才啊。
胡思乱想间,两边却都有了结果:
“陛下,这两杯茶中只有喝过的那一杯中有毒……所下之毒,应该是极其罕见的,只有江湖中的一些帮会为了迅速杀人才会用上的,叫作三步散的毒药。”太医方面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
仵作则要弱一些了:“陛下,毅诚侯确实是被毒杀的,此毒极其霸道,他整个胃都已经被毒药腐蚀了……”
这下,结果已然显现,吕振则是大松了口气,这样自己算是清白了。但随即他又心头一苦,即便如此,自己依然难逃办事不力的过错啊,因为这名最重要的人犯,可是在自己面前被人毒杀的。
不过现在皇帝却并没有追究此一点的意思,只是神色凝重道:“那烧茶送茶之人呢?”
确实,这已经是最关键的一点了,尤其是那个送茶的——吕振那杯茶里没有毒,可这两杯茶水肯定是来自同一壶,烧茶之人的嫌疑自然不大,就只剩下送茶的仆人最值得怀疑了。
“回陛下,他们已经都被带来,等在宫外了。”
“传进来。”孙璧精神一振,这么重要的凶手居然没有逃吗?那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了。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李凌更是目光紧盯殿门,等着那两人进来。
结果进来的,只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完全没有一点幕后凶手该有的样子。他们被这么拿来本就恐慌不已,又被押到皇宫里,见到了这么多的大人物,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进得殿来,就只会跪地磕头,连连叫着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在孙璧几句话问下来后,大家更有了这样的判断,这两人既没胆子,也没这本事,能下毒毒杀一个侯爷。这下,众人真就有些意外了,殿中顿时为之一静,有些不知该如何再往下查案才好了。
就在这时,李凌开了口:“郑太医,这两杯茶可是完全一样的吗?除了是否有毒外。”
那刚才辨认毒茶的太医稍微愣了下,这才又端起两杯茶,仔细看了下,这才说道:“杯子是一样的,但茶却不同。吕大人没喝的这杯,只是寻常好茶,但有毒这杯,却是上等的毛尖,或许还有其他加工……”
李凌恍然点头,之前他还有些疑惑,如果不是那送茶的仆人有问题,两杯茶一有毒一无毒他如何能做到正好把有毒的一杯给裘骏,现在却是终于有答案了,茶叶不同,给的人自然也不同了。而这一点,对养尊处优的毅诚侯来说,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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