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软得很。
萧弋捏了一把,但随即便飞快地收回手,叫宫女赶紧端着水上前,先给她擦擦脸。
“蹭了朕一手的墨。”萧弋低头,从宫女手中接过另一张湿了水的帕子,仔细擦了擦。
那头宫女也蹲下身,开始给杨幺儿擦脸、擦手。
“姑娘不如沐个浴罢?将身上的衣裳也都换了。”
“去罢。”萧弋道。
宫女听了令,便带着杨幺儿去沐浴了。
那厢刘嬷嬷也来到了燕喜堂。
她已然是燕喜堂的常客,燕喜堂的宫人们从原先的战战兢兢,到了如今,已经能力求心态平稳了。她们哪里知道,一会儿又要稳不住了。
春纱和另一个小宫女,笑着迎上了刘嬷嬷,口中亲近地喊着:“姑娘不是在皇上那里吗?嬷嬷怎么来了?”
刘嬷嬷扫过他们,道:“将伺候姑娘的宫人都集中到这里来。”
春纱浑身一紧:“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
“自是好事。”刘嬷嬷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她板起脸来时,比秦嬷嬷的威力可大多了,见她这样,春纱才觉得心又落回去了。她心道,自己果然还是太胆小了些,总得想想法子,练得大胆才好,不然以后在姑娘身边,岂不是个拖后腿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宫人们便被集中到了刘嬷嬷的面前。
刘嬷嬷问:“常伺候的是谁?”
春纱便点了几个人出来。
“姑娘更喜欢谁?”刘嬷嬷又问。
这个问题,却把春纱难住了。她瞪大了眼,心说,这是要挑姑娘喜欢的宫人出来,赏赐啊还是挨罚啊!
“要选几个随姑娘出宫小住几日,既是贴身伺候的,总得挑姑娘愿意亲近的才行,除此外,也须得手脚勤快,有几分能干才行。”
春纱恍然大悟:“奴婢和小全子是最早跟在姑娘身边,想来是能跟着姑娘去的,除此外,还有两个宫女平日里总伺候姑娘,手脚俱都勤快。有一个,进宫前还念过几本书呢,比奴婢要聪明。”
刘嬷嬷将春纱说的几个人都叫了出来,仔细问过了话,方才道:“那就你们四个了,走时,皇上必然是要拨两个侍卫的,这样便齐全了。过去了还有仆役等着呢。”
春纱忍不住问:“好好的,怎么要出宫住?”
她脑中倒是已经联想到了,有人要迫害姑娘,于是不得不将姑娘暂且迁往宫外等等情景……
刘嬷嬷摇头:“真是个傻丫头,姑娘住在宫里,如何举行大婚?”
春纱先是一愣,而后狂喜不已,面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多谢嬷嬷指点,奴婢知晓了,奴婢知晓了!”
燕喜堂这边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住在燕喜堂次间的蕊儿自然也知道了。
她从门内出来,便瞧见刘嬷嬷正同春纱说这话,宫人们站了一圈儿。蕊儿心中一动,莫不是在挨罚?今日也迟迟不见杨幺儿回来。是她犯错了?
蕊儿一时间直觉松了口气。
幸而她搬走得快,她就知道,与皇上挨得越近,便越容易触怒皇上。
那头刘嬷嬷说完了话,便带着春纱几个走了。
蕊儿一时间有些茫然惶恐,生怕自己也遭了罪,但一面又忍不住生出些欢欣来。杨幺儿纵使傻,可她好看啊,比自己同芳草都要好看。如今芳草没了,杨幺儿若是也挨了罚,岂不只剩下她一个?
她又想起之前刚进宫时,永安宫里的嬷嬷同她说:“皇上年少,还未立后纳妃,加上你们,才不过三名女子,一旦承宠,便能得名分……”
蕊儿舔了舔唇,喉头有股蠢蠢欲动的欲。望在叫嚣。
因着这一出,蕊儿搬到燕喜堂来,怎么也同杨幺儿说不上话,就连其他宫人都待她分外冷漠的失落感,已经从心头消散掉了。
她关在屋子里,甚至开始琢磨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还不等她琢磨出个结果来,只听得一阵嘈杂声近。
蕊儿起身朝外看去,便见起先随刘嬷嬷离去的宫人们,这会儿竟是拥着杨幺儿回来了。
杨幺儿立在中间,半点损伤也无,反倒更显熠熠生辉。
她身上还有什么变化……
是,是了……她身上的衣裳换了。
蕊儿记得清清楚楚,她走时身上穿的明明是琥珀色的短衫,象牙白的长裙,待回来时,却变成了藕色短衫、火红长裙,那裙子红得扎眼,实在漂亮极了。
蕊儿不由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打扮。
颜色都是偏白、偏灰,因为她尚没有资格穿这样漂亮、颜色鲜艳的衣裳。
这下只要长了眼的,都能瞧出来这杨幺儿不仅没挨罚,恐怕还是受了宠了。
蕊儿顿觉喉咙里又干又哑,那些蠢蠢欲动又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她定然是承宠了!
不然为何去时一套衣裳,回来时一套衣裳!
一定是这样……
蕊儿满心的野望,就被这么一条火红的裙子给戳破了。
这厢春纱也在问呢:“姑娘去时穿的不是这个衣裳,怎么换了一身?”
“脏了。”杨幺儿细声说。
“脏、脏了?”春纱面皮一红。
“墨汁,沾了。”杨幺儿指了指袖子。
春纱:“……原来是这样啊。”她面皮更红了,有些羞愧,自己对着姑娘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怎么能满脑子都是龌蹉?
“明日得早起,奴婢们伺候姑娘歇息吧。”
杨幺儿点头。
因杨幺儿早睡,这边也早早灭了灯火。
蕊儿正悄悄盯着呢,见灯火都灭了,显然今日是累坏了。蕊儿拢起眉,心下觉得遗憾,又觉得嫉妒。如此这般不服气地盯着杨幺儿那厢,盯着盯着,蕊儿便支着桌子睡着了。
等她第二日醒来,便又想瞧杨幺儿今日还出不出门,若是不出门,她就上门讨教一下接近皇上的法子,若是出门了……那,那也只有等着了……
蕊儿这一等,便等了当日黄昏。
她哪里晓得,杨幺儿一早便带上宫人,到了宫门口,而萧弋分给她的两个侍卫,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这一行人缓缓出了宫,朝着静宁巷而去。
杨幺儿乘坐的马车,乃是宫中制造的,外头挂了朱红色帷帘,上刺“晋”字,马车顶镶以明珠,马车旁垂以金穗子。
但凡脑子和眼睛没有出问题的,瞧上一眼便知道这是打宫里出来的,是贵人,不可招惹!
这驾马车便顶着旁人惊讶、艳羡的目光,一路行过,终于入了静宁巷,这里距离李家所在的永宁巷也就不过两条街。
而此时静宁巷前已经等满了人,有男有女,仆妇成群。
春纱打起帘子朝外瞧了瞧,当先跳了下去,然后才转身扶住杨幺儿,扶着她下马车。杨幺儿带了帷帽,慢步走下来,旁人倒是瞧不起她的面容。只是李家人是最早见到杨幺儿的,那时相见,这杨姑娘还的确和傻子一样,身上透着浓重的呆气,虽是美人,但到底如木头一样。可如今再见,总觉得不一样了些……
若仔细说哪里不一样,倒也说不出来,只能道,大抵是气质更胜从前了。
李老夫人颤巍巍地迎上来,扶住了杨幺儿的另一只手,倒是全然不顾她自个儿都是要人扶的呢。
李家媳妇们也熟门熟路地围了上来,原本不过寥寥几人的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好几圈,进大门的时候,都得小心着些,免得一块儿挤门上了。
李老夫人先问了杨幺儿累不累,一路上可觉得无趣,杨幺儿一句也没答。
李老夫人当然也不在意,面上笑容依旧慈和。
春纱闻言,出声道:“正是怕姑娘觉得无趣,来时皇上命人备了些小玩意儿在马车上,供姑娘玩耍。这玩了一路,无趣倒是没有的,累也不觉得,但饿是肯定的了。”
李老夫人忙道:“饭食已然备好,就等姑娘呢。今儿的厨子是从咱们府上挪过来的,那厨子很是会做淮扬菜,岷泽县与淮安近得很,想来姑娘会喜欢,老身便先做主了。之后的日子里,都让这个厨子给姑娘做饭吃。若是不合心意,就差人来李府说一声,其他的厨子也能寻得到……各地的都有呢。这京里头的酒楼最不缺的就是厨子。”
李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似乎是为了显示,他们李家是当真待姑娘好呢,恨不得将姑娘供起来似的。
春纱看在眼里,心下也觉感慨。
这李家她是听说过的,说是与太后极为亲近。换做从前,人家哪会这样殷切,连待她一个宫女,都是满眼的笑意。
李老夫人又笑,道:“还未说呢,这位便是杨姑娘身边伺候的春纱姑娘了吧?”
“不敢。”春纱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开口不卑不亢。心想着总不能给姑娘丢脸。
其他人便又热情地与春纱说话,想从她口中问出杨幺儿的喜好,春纱捡了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自然死也不开口。
这一路说着话,总算是过了三道门,进了内院。
丫鬟们迎着他们进厅,食物已经摆好,杨幺儿便这样被送上了上桌,居东位。李老夫人都陪在她的手边。
其他媳妇倒也恨不得与杨幺儿坐在一处似的,像是她身边的位置成了极抢手的地方,她本人更成了个香饽饽!
杨幺儿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她呆呆地想。
这些人拿我当能吃的肉汤圆看吗?
*****
新后出宫,入住新宅。
消息很快在京中达官显贵间传开了。
便有相近的人问萧正廷:“越王殿下时常出入宫廷,可瞧见那傻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幺儿光环笼身,一切野心勃勃、聪明心机的人,在幺儿面前都发挥不出自己的本事手段_(:3ゝ第三更来啦~
明天见。
☆、梦里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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