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边,阁楼里只剩下姜老太和唐钢母子二人。
唐钢满脸愁容,他僵直着身体,上前几步,伸手将半开的房门关紧。这才回过头来看姜老太,唉声叹气:“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姜老太走到墙角,将铁盆里燃尽的香所剩下的一小截竹签拔出来扔进专门的签筒里,然后端着铁盆返回到床前,用手抓起里面的香灰往床上躺着的唐坤身上抹去。
“妈——”唐钢忍不住的再次发声。
姜老太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抓起香灰将唐坤身上所有被脓血渗透的地方全都抹上一遍。
就在唐钢来来回回的在原地转圈,终于急不可耐的时候,她说话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没办法,我也只能是下狠手了。”
“什么?”唐钢不由的停下脚步,看向姜老太。
姜老太摸了摸唐坤枯燥的头发,长叹一声:“小坤,你放心,奶奶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把你救回来。”
听着屋外清晰可闻的哀乐声,姜老太面色蓦地一变,她恨恨说道:“我可怜的孙儿,原本养了两个月好不容易都能够下床了,要不是李家的小畜生胆大包天,非要和村里的一帮二流子打赌下河去摸鱼。怎么会让那贱人得了增长实力的机会,他也就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我的宝贝孙子更不会因此病情加重,转眼就又卧床不起,眼看着就要跟着没了命。”
听了姜老太的话,唐钢张了张嘴,要不是因为察觉到唐坤日渐转好,那水鬼狗急跳墙。李家侄子的水性在唐家冲同龄人之中向来是数一数二的,这又是春江水暖的时候,他怎么会就这么丢了命,最后连尸体都没捞着。现在他刚进门没多久的媳妇也跑了,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娃和一个瞎眼的老父亲。
年后的那次滑冰落水也是,当时那水鬼的目标本来应该是唐坤,却没想到姜老太及时赶到,先把唐坤救了出来,那水鬼才会被逼着杀了另一个少年,从而有了对唐坤下咒的实力。
这都是他唐家做的孽啊。
唐钢现在都没脸去李家登门祭拜,哪怕那棺材板里放着的只是李家侄子的一些衣物。
可到了姜老太眼里,他死了也就算了,最后还害了她孙子,那就是天理难容的事情了。
唐钢更加的焦愁不安,他看着姜老太:“妈,你倒是说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姜老太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很明显,那贱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先出手了。”
怎么?唐钢一愣。
“你以为你媳妇真的是被小坤托梦叫回来的?”姜老太两眼发冷。
“难道,不是吗?”唐钢一脸疑惑。
姜老太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唐坤,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坤都成这个样子了,哪有那精力去托梦,我看八成是那贱人使的什么手段,好把你媳妇引诱回来。你媳妇一回来,你能不跟着?从看见你媳妇那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事情要更糟。”
唐钢顿时不出声了。
“也是我不好,只说了让你千万拖住你媳妇,却忘了叮嘱你绝不要再回老家。”
姜老太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橱柜前,一边拉开橱柜门一边说道:“那邵云去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阻止他去见那贱人。一旦他知道了事情真相,只怕是会帮着那贱人来对付我们。”
她从橱柜最底层的被褥下里面摸出一个木盒来,上面挂着一把锈的厉害的小锁。
“更别说我现在已经对付不了那贱人了。”
她艰难的爬到床底下,从墙角处的石头缝里扒出来一个布包。然后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枚小钥匙来。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哄骗那贱人安心的去投胎转世。”
说到这里,她面上青白交加,显然是极度愤恨,明明是恨不得剥皮抽筋的死敌,到最后却还要费尽心思的助她投胎,可她没得选。
等她好不容易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用力的一转,咚的一声,小锁被打开。
她继续说道:“那贱人恨不得把我们母子俩扒皮抽筋,只要我们死了,她自然也就会罢手了?”
“你的意思是,要,要我们去送死?”唐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姜老太一把掀开盒子,只说道:“我们母子俩当然不能死,所以只能是让其他人顶替咱们。”
她的视线落在盒子里的一张符纸和一小把刻着不知花纹的铁钉上,“还要看你能不能狠下心来。”
“什么?”唐钢两眼迷茫。
……
客房里,林语蓉怔怔的看着邵云去,她不蠢,邵云去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已经掌握了证据。
只听见邵云去沉声说道:“我看那唐钢不像是个能出人头地的样子,而且他是典型的克妻绝后的命格。”
克妻绝后?林语蓉一愣,那她算什么的,她儿子小坤又是怎么一回事?
邵云去眉头微皱,似乎是明白林语蓉的想法一样,他回道:“按照他的面相,他就该是一辈子怀才不遇,孤独终老的命,现在却有妻有子,事业蒸蒸日上,林女士觉得这合乎常理吗?”
话音刚落,也就是这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默契的没再说话,脚步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来的正是唐钢。
唐钢僵硬着身体,眼底的惊恐还未消散,他近乎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语蓉,邵大师,已经快六点了,我妈随便弄了点饭菜,要不然,先吃饭吧。”
“好。”林语蓉看着唐钢,心底难以平静,她喉中有些哽咽,终于是把这个字憋了出来。
上了饭桌,一桌子人端着碗慢慢的扒饭,相顾无言,各有一番心思。
等到好不容易吃完晚饭,天色依旧清明。邵云去抱起橘猫从凳子上站起来,只说道:“我先回房间休息了,等到村子里的人都熟睡过去了之后我再去河边看看。”
听见这话,林语蓉连忙站起来,想要跟上去,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直觉告诉她只有待在邵云去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却没想到身后传来唐钢的声音,他沉声说道:“语蓉,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
林语蓉动作一滞,她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唐钢,对方垂着眼睑,双手手指半握,显的有些紧张。
这是她同床共枕十七年的丈夫啊。
“好。”林语蓉轻声说道。
回到熟悉的房间,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坐吧。”唐钢关上房门,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有什么的话,就直说吧。”林语蓉坐到椅子上,空调开的有点低,冰凉的冷风带走她脸上的疲倦。
“嗯。”唐钢的视线从林语蓉身上僵硬的转到桌子上的水壶上面。
他背对着林语蓉,看了水壶好一会儿,终于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握紧水壶把手。他忍不住的闭上眼又蓦地睁开,然后快速的伸手拿过两个水杯来,倒上两杯水。大概是因为动作太过猛烈,溅出来的水不少,它们裹挟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白屑,顺着桌角落到地上。
唐钢抓起两杯水,走到林语蓉面前,强做镇定的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喝点水吧。”
林语蓉不疑有他,把水接了过来,温水一入手,她只觉得周身都暖和了过来。
她端起水杯,就要往嘴里送——
唐钢浑身一颤,几乎是脱口而出:“别——”
林语蓉的动作一滞,她呆呆的看着唐钢:“你有点奇怪?”
唐钢张了张嘴,他闭上眼,低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听到清晰的吞咽声之后,他睁开眼,林语蓉手中的水杯里的水只剩下小半杯。
他僵硬的扯着嘴角,心里某块石头落了地,但更多的是彷徨和惊惧。
他终于开了口:“那个水鬼我认识的。”
林语蓉闻言,慢慢的抬起头来,又看他张嘴说道:“她叫刘婉,是我的童养媳,也是我的第一任妻子,但是我们没有领过证。”
林语蓉喉中一片哽咽,她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我们俩结婚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以前没有谈过对象的。”
“对不起。”唐钢喉咙动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
林语蓉深吸一口凉气:“后来呢?”
“她比我大了足足十岁,我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和她待在一块,所以对她避之不及。大概是我的态度伤到了她的心,加上她家好像有遗传性的精神病,我和她在一起的三年里,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待人接物也越来越诡异。经常动不动的就口吐白沫昏倒在地,而且隔三差五和村里的一群长舌妇打架,弄得我家几乎就要在唐家冲待不下去。”
“我忍无可忍,有一天晚上和她吵了起来,她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不知道怎么的失足落了水,就在村口的河里。”唐钢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些事情,我承认当时的确是有借机攀附你家,所以刻意隐瞒了这段过去的心思。但我更多的是不想将这段难以启齿的过往告诉你。只是我没想到,她这么恨我,做了鬼都不想放过我家。”
“语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儿子就不会被刘婉报复,语蓉……”唐钢呜咽着说道。
大概是之前哭了太久,她怎么也哭不出来了。林语蓉扶着额头,只觉得头昏目眩,她沙哑着声音哀求道:“别说了,我想单独静一静,你出去,出去——”
“好。”
唐钢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水杯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他反悔了。
他干净利索的一仰头,把整杯水灌了进去,然后一扭头,出了房间。
“哐当”一声,房门被拉开又闭紧。
林语蓉浑身落寞,她苦笑一声,谁能想到她满心满眼以为的美满婚姻,到头来是建立在一个不可饶恕的大谎言上面的。
她轻抚着胸口,只觉得心脏疼的厉害。
哪怕在唐钢的话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是欺骗就是欺骗,无所谓什么的体谅不体谅。
最主要是因为唐钢,她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语蓉只觉得心脏疼的更厉害了。
不对,她猛的摇了摇脑袋,手里的水杯慢慢的变成了两只。
她面色煞白,刹那间天旋地转,手一松,整个人向后倒去。
“砰——”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站在房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的唐钢抬起颤抖不已的左手放到眼前,他呐呐说道:“对不起,语蓉,我爱你……”他只是更爱自己。
说着,他踉跄着进了隔壁房间。
另一边,邵云去抱着橘猫从假寐中醒来。
“喵~”橘猫睁开惺忪的睡眼,探出爪子挠了挠邵云去的下巴。
邵云去按住猫爪,听着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嗡鸣声,他皱眉说道:“有点不对劲。”
橘猫闻言顿时竖起耳朵,嗡鸣声越来越清晰。
邵云去突然瞳孔一紧,“不好,林女士……”
也正是这时,浓雾四起,没一会儿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等邵云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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