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也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郑重向李风一揖:“风公子,家父倾慕风公子之才,临来之时,还叮嘱某说,请风公子有暇,过府畅谈。”
把家长带出来,跟方才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刚才可以说是朋友相交——当然,李风可没拿他们当什么朋友。包括夏侯俨在内,也只不过是生意合作伙伴而已。
但是现在宇文化及的父亲相邀,这情形就颇为值得玩味。
宇文述嘛,他找我做什么?李风心里也念头飞转。要说宇文述这个人,李风是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主要是这家伙比裴世矩还不如,人家裴老狐狸,起码归唐之后,还算有点正事;宇文述呢,纯粹就是隋炀帝身边的弄臣,难听点说,就是狗腿子。
而且这个家伙非常贪财吝啬,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说,谁都知道胡商富有,宇文述呢,就专门认胡商当干儿子,然后帮助其经营,以此收取好处费。
想到此节,李风也就大致明白了:宇文述找他,估计不是什么爱才,贪财倒是有可能。
可是,面对这种杨广身边的弄臣,李风现在也不想得罪。万一这家伙怀恨在心,嘴巴子一歪歪,在杨广面前说点什么坏话,他李风现在刚刚发育,远未壮大,难免坏事。
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宇文述,绝对就属于这种情况。
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只能走一趟了。大不了,给他画一张大饼,至于能不能吃到嘴儿,那就跟李风没啥关系了,是你自己能力的问题。
于是点头答应,向孙师禀报一声,李风就随着那三人一同前往洛阳。正在指挥女兵搬运银饼的李不败不怎么放心,也要随行,被李风笑着婉拒。
可是最后,李不败还是把李千军和李破虏给派了去。
这也导致了,夏侯俨和宇文兄弟,一路上都浑身不自在,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为了套近乎,夏侯俨还取出两小瓶香水,送给两位女兵。这两位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然后,依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风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香水的成品,拿过来瞧瞧,包装果然显得很是名贵,外面的木盒,都是用名贵的木头制作,且精雕细琢,一瞧就比较高大上。
打开小瓶嗅了嗅,味道居然很不错,香气袅袅,却又不那么浓烈,有一种暗香袭人之感。
“丹心兄,现在还只是开发出来三种香型。主要是去年冬天的时候,花卉种类比较少。等到今年,就可以增加到十几个种类,呵呵。”夏侯俨也挺有成就感的:能自己凭手艺赚钱,谁还想钻营其它那些歪门邪道啊。
这不是,连宇文兄弟,都眼红不已,求着老爹出马,想要跟风公子合作。
李风点点头:“不错,夏侯兄有劳了。其实,要是跟胡商交易的话,获利或许更加丰厚。”
夏侯俨转转眼珠,很快就明白过来:“妙啊,那些胡商一个个的,身上都有骨子怪味,正好用香水遮掩,最好是选择香型浓烈一些的!”
这小子,还是有点歪才的,起码这脑瓜就很适合做生意。
他们两个相谈甚欢,宇文家的哥俩,只有艳羡的份儿。尤其是夏侯俨这个下流胚子,以前是什么样子,他们最清楚不过。
这俩月,这厮腰包鼓了,好不意气风发。从前是他们的小弟,现在都快爬到他们头上当大哥了。
有钱是大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宇文家兄弟,也迫切希望,能从李风那里掏出来一个好点子,也想想挥金如土的日子。
还抢啥女人啊,看中谁家的姑娘,到时候直接用钱把她砸晕就搞定,想想实在太美妙啦——
宇文智及最没出息,想着想着,咯咯的笑出声来,引来了李破虏回头一瞪。
惊得宇文智及激灵一下子,然后心里暗暗发狠:臭娘们,到时候,老子第一个就砸你!
进了洛阳城,夏侯俨就借故离开。等来到宇文述在洛阳的临时府邸,李风也终于在书房见到了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财迷——李千军和李破虏,当然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和想象中的有点不大一样,这宇文述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腰不弯背不驼,颇有几分威仪——好歹,人家当初也是一名猛将啊。
因为薛师和虞师的关系,所以李风行晚辈礼,口称“宇文前辈”。
“哈哈哈,丹心贤侄不必多礼,某与你师,素来亲厚。”宇文述口中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还真以为是忠厚长者呢。
落座之后,有下人看茶。李风一瞧,不由得眨眨眼。
见他盯着茶碗瞧,宇文述便捻须轻笑:“丹心,此乃江南新茶,产自太湖,形如绿螺,故名碧螺春。此茶也是新近才传过来的,深受文人雅士所爱。丹心贤侄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想必也肯定喜欢,老夫这才以此奉客。”
这宇文述的口才极好,更善于察言观色,话语叫人如沐春风。李风谢过之后,也细细品味,直觉入口异常清香,精神都为之清爽。要知道,碧螺春这个名字没取之前,当地的土人,都称之为“吓煞人香”,可见其香。
于是赞道:“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此茶妙哉!”
宇文述也抚掌大笑:“茶妙,丹心的诗句更妙,可为此茶扬名!”
虽然明明知道这老财迷是别有用心,但是这话听着还是叫人很舒服。李风当然要好好夸,因为这碧螺春的名字和产地,还是他告诉虬髯客的呢。
自己家的东西,岂有不夸之理?
看来,虬髯大兄在南方的茶叶生意已经开始进入市场,口碑还不错,想必很快就会风靡大江南北。
这样的话,虬髯大兄估计也很快就能脱身,赶来相会。对于虬髯客,李风心里既亲且敬。
吃了两盏茶,云山雾罩闲谈一阵。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这哥俩都急得变成猴子屁股了,宇文述这才说道:“丹心贤侄,你这两个不争气的兄长整日里游手好闲,久闻丹心善于经济之道,可点拨他们一二,找一些营生,也免得惹是生非。”
终于绕到正题了吗,李风一直留心着呢,起身谦逊几句。正所谓道不轻传,该拿捏的时候,也需要拿捏一下,否则就显得不值钱了。
宇文化及终于忍不住:“且放心,如果有了收益,一定少不得丹心兄那一份。”
你们自己发财就好——李风连连摆手,然后反问道:“世叔,不知道你认为何种经营,才是赚钱之道?”
小子,考校起老夫来了!宇文述略作沉思:“无论是何经营,只要能独断,最可获利,就像这茶叶。”
李风都有点佩服这家伙了,不愧是杨广最宠信的大臣了,确实见识不凡,他说的不就是后世的垄断吗?
于是也点头附和几声,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副小型的地图,只有东亚诸国:“世叔请看,在我们大隋的东方,有一个扶桑国。此国仰慕我天朝久矣,若能率领船队,将我大隋的货物运到彼处,获利何止十倍!”
十倍?!宇文兄弟眼睛唰唰冒光,差点都疯喽,脑子里只剩下金闪闪银灿灿的金饼银饼在可劲翻着跟头——
宇文述瞪了两个傻儿子一眼,心里有些腻歪:都是年轻人,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幸好,吾家还有一麒麟儿。
在宇文三及之中,唯有不在场的宇文士及,最为成器,所以也迎娶了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
不过,宇文述在朝这么多年,可不好忽悠:“小郎君说的可是倭国?先帝在世之时,彼国曾经派使者前来朝觐,确实对我天朝所出,十分推崇。”
这时候就已经派遣唐使了吗?不对,还不能叫遣唐使呢。李风只是熟知遣唐使的事,还以为最早是在唐朝的时候,扶桑那边才派遣使者呢,想不到,人家来得更早。
宇文述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小郎君所言不虚,若是能将货物贩卖过去,就是百倍的利润也如探囊取物。可是,两国相距万里,茫茫大海,风高浪急,往来的海船,十难存一。小郎君叫某家子弟去送命不成?”
说翻脸就翻脸,毕竟是曾经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双目之中射出骇人的精光,逼视着李风。
就连那宇文兄弟也面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李风:竟然想叫俺们哥俩下海喂鱼!
李风的镇定工夫,是在手术室里,以及和那些滋事的患者家属、医闹的合围中锻炼出来的,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只能算是小场面。
他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世叔何出此言,无论何种经营,哪里有不需要承担风险的?”
“而且,我方才听二位兄长说起,世叔来到洛阳,是准备南下,为陛下督造水殿龙舟,可有此事?”跟聪明人,不用把话说透,点到即可。
只见宇文述又缓缓坐下去,面上的怒气也顷刻散去,就跟变脸似的,而且,对李风的称呼也变了回去:“丹心贤侄,喝茶,接着喝茶。”
他方才也只不过是准备在气势上压一压对方,想不到,这个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沉稳老练。不愧是当初在大殿上,敢和圣上硬扛的狠人啊。
最关键的,李风的话,对他很有启发。这次能捞到监督造船的肥差,也算是陛下对他的奖赏和信任。宇文述本来是准备大捞一笔的,但是现在呢,他改主意了:捞钱的话,哪有捞船实惠啊。
要是真正建造一批海船,做起海上贸易,富可敌国什么的,真的不再是梦想。
宇文二傻也重新转怒为喜,宇文智及道:“丹心兄,若此事能成,必少不了你的!”
这事的难度,李风心里当然清楚。要是容易的话,历史上也就不会有鉴真大师六次东渡了。
正要拒绝,就听宇文述又说道:“丹心贤侄不必推辞,你若是加入进来,岂非如虎添翼乎!”
李风是真心不想和他们这一家子搅在一起,名声太臭,万一受到传染咋办?
但是一味推辞的话,估计宇文老财迷又该怀疑他的别有用心。于是道:“师叔,晚辈别无所求,只有一事。听闻陛下要修建运河,我有一义兄,南北皆有生意往来,所以想要造一些内陆航行的小船,想要购置一些船料,到时候,还望师叔能行个方便。”
“此乃小事耳!”宇文述当然不会拒绝,手上还抄起李风拿出来的那副地图,“这副舆图,老夫准备好好参详,丹心肯割爱否?”
这老财迷,果然是个吝啬鬼。李风只好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点头答应。宇文述大笑,然后吩咐摆酒。
见他们父子三人都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李风心中暗笑:在这个时代,光有地图是没用的,不能导航的话,那真跟大海捞针差不多。祝你们父子多多发财!
一顿饭,尽欢而散,看看天都要黑了,李风赶紧辞行,带着李千军和李破虏,前去薛师家里。一两天之内,他就要离开洛阳,怎么也得跟老师打个招呼。
见面之后,奉上夏侯俨赠送的两瓶香水。薛道衡当然用不上这东西,但是,名士风流,老师家里还是有几位小妾的。至于给谁不给谁的,那就是薛师来安排,不用李风操心。
当晚,就在薛府住了一夜,师徒二人,畅谈到深夜。李风看到师尊年纪毕竟大了,催了几次,这才安歇。
第二天,李风带着新组建的医疗队,奔赴另外一个战场——大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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