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金銮殿之后,皇帝早已在龙椅上久候多时了。
叶北冥那厮,居然赐了座,就坐在丹墀之下。
旁边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是北戎可汗安图鲁和帝国叛臣毛峰。
女帝见众大臣一个一个气喘吁吁,脸色通红,不无讥讽地笑了笑,说道:“诸位爱卿,因何事慌张啊?”
“大喜,陛下大喜啊……”温礼仁笑呵呵地。
尽管内心有点苦涩,但笑容却温暖纯真。
能混到这个份上的,个个都是好演员。
“何喜之有?”女帝明知故问。
“我们都收到了军队大捷的消息,听说……北戎铁骑……全军覆没啦?”温礼仁忍不住再确认一下。
“看起来……温首辅对此结果有所怀疑啊……”女帝淡淡道。
“臣,不敢。”
“安图鲁,你说吧。”女帝看了看北戎可汗。
“是的,葫芦谷一战,我北戎骑兵全军覆没。不过,他们并不是战死的,而是选择了自刎。他们宁死不降,个个都是我草原上铁铮铮的汉子。”安图鲁到这个时候,依然在维系着自己的尊严。
“只可惜……他们的王是个脓包……如果不是你贪生怕死,主动投降,那些铁铮铮的汉子,又怎么会绝望自杀?”毛峰冷冷地刺了安图鲁一眼。
自从知道父亲是北戎人的奸细之后,这小子看谁都不顺眼。对安图鲁尤其憎恨。
在他看来,正是北戎人的策反,坑害了毛氏一族。可恶的是安图鲁竟然一直隐瞒这个消息,让自己蒙在鼓里。
东华皇室,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复仇的枪口,瞄错了方向。
罪魁祸首正是他一直奉为明主的安图鲁。
“我如果不投降,儿郎们就会惨死于叶北冥的火器之下。我那是为了拯救他们!”安图鲁还在为自己辩解。
“他们宁愿惨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王像个脓包一样归降。他们自刎,都是被你所害!”毛峰字字诛心。
“姓毛的,老子撕碎了你!”安图鲁暴跳如雷,就要向毛峰猛扑过去,奈何身体被禁锢,很快就被大殿之上的金甲卫士制住。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原来北戎骑兵被靖海伯逼得无路可退,安图鲁想要归降,这才导致骑兵集体自杀。
叶北冥这厮得多变态,才能逼得这位雄才大略的草原王临阵投降,逼得数十万北戎铁骑当场自刎。
温礼仁本来有点怀疑,但看到安图鲁和毛峰互撕的样子,也不得不信了。
北戎可汗,没有任何理由陪叶北冥演戏。
所有人都看向叶修,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着敬畏。
东华帝国立国五百年,和北戎汗国厮杀了五百年。开始还互有胜负,自打那位‘儿帝’把北方七城拱手相让,失去紫荆山天险之后,北戎铁骑长驱直入,再无屏障。自那以后,东华军队就陷入被动了。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坦克一样的存在。而东华恰恰就是以步兵为主,骑兵对步兵,差不多就是降维打击。
这一百多年来,东华军队对北戎军队,基本都是被碾压。
这也是为什么北戎大兵压境,朝堂的大臣们率先想到的不是抵抗,而是逃跑。
因为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抵抗也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叶北冥改变了这一切。
他居然凭借一己之力,就把看似强大到无法击败的北戎铁骑全歼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姜璃,我们谈一谈。”安图鲁平息了一下怒气,说道。
“给我跪下!”叶修一脚踢在了他的腿弯,安图鲁双膝跪倒。
“降将要有降将的觉悟,居然敢称陛下名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骄傲的资格吗?”
“姜璃陛下……”安图鲁脸憋得通红,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想和您谈个条件。”
“讲。”女帝面无表情。
“此番我军战败,安图鲁愿赌服输,此后,我北戎汗国将北方七城归还给贵国,也请贵国,放我回草原。以后北戎和东华永为友邦,互不侵犯。我们可以签订盟约。”
“如此甚好!”温礼仁朗声笑道:“倘若贵国能将北方七城归还,再签订友邦盟约,对两国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不错,”明王姜誉也笑着出列,“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好事啊,大好事!”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
“好个屁!”叶修怒道:“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他这一声断喝,如同春雷乍展,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靖海伯,为何出言不逊?”温礼仁皱眉道。
“八十万北戎铁骑已经被我摧毁,北方七城,本来就是我们囊中之物,需要他归还吗?他们不肯给,也得有兵力去守啊。请问,现在他们还有兵吗?”
温礼仁愣了愣,不吭声了。
“如今,叱咤草原的‘银都尔汗’,也就是个光杆司令而已。他的生死,由陛下决定。他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叶修沉声道:“还有,现在的北戎汗国,因为无兵可守,所以形同虚设。这个时候安图鲁要签订友好条约,无异于给我们套上一副枷锁。我们不仅不能打它,当别的国家攻打之时,我们还要出兵帮它。人家摆明了就是让我们来当冤大头的,请问喜从何来?设个套你就往里钻,还自以为占了便宜,我骂你们都嫌轻的,搁我以往的臭脾气,全都阉了送进宫里做太监!”
“东华帝国的皇宫,不需要太监。”女帝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就割下来喂狗!”叶修没好气地。
女帝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靖海伯……你有点过分了……”明王姜誉脸上挂不住了。
“明王,你的王妃,王子,郡主们,快逃到明州城了吧?有没有派人去叫回来啊?”叶修冷冷道:“嘴上喊着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大难临头,弃国而逃的,就是你这种人。现在你应该明白,皇位为什么不传给你,而是传给陛下了吧?因为你真的不配!”
“叶北冥……你,胡说八道!”明王被戳中软穴,恼羞成怒了。
“是吗?”叶修朗声道:“请陛下现在就派禁卫军去看看,如果明王殿下的家人还在,我叶北冥甘愿献上项上人头!如果被我说中了,那么,请将明王殿下满门抄斩!明王,你敢打这个赌吗?”
明王姜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即道:“哼,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
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己的班列。
很明显,他认怂了。
“温首辅,你呢,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叶修似笑非笑地盯着温礼仁。
温礼仁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
“哈哈哈哈,偌大的朝堂,尽是蝇营狗苟之辈,国难当头,竟然无人担当!每个人都把算盘拨地叮当响,就这样,也想做帝国的栋梁?”叶修目光环视,除了极少数的几位大臣,其余诸人,皆低下头颅,不敢与他对视。
上京府尹花慕兰妙目闪烁异彩,靖海伯豪气干云,骂遍朝堂,居然无人敢缨其锋!
别人没资格,他的确有资格。
谁让他击败了北戎八十万铁骑,生擒人人谈虎色变的‘银都尔汗’呢?草原上最凶的两个狠角色,大汗安图鲁和狼王赤温,都被他生擒活捉,成为阶下囚。就这份战绩,放眼整个中洲,无人能及!
白玉京站在文臣班列中,望着叶修,眼神闪烁。
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站错队伍了?
满朝文武,都没有叶北冥一个人横啊!
这短短时间,叶北冥立下的功勋,比别人一辈子都多。而且,都是能人所不能,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什么清党,明王党,好像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叶将军,本大汗是诚心和贵国结盟的,哪里有那么多坏心思呢?你想多了。”安图鲁正色道。
“当你拥有八十万铁骑的时候,为何不与我们结盟?现在没有人保护了,害怕了,却想着和我们结盟了。怎么着,想让我们派兵保护你啊?坦白说,结盟也是要互利互惠,你要有利用价值才可以。就凭你现在的德行,对我东华帝国有何好处?我特么凭什么要和一个废物结盟?做慈善啊?”叶修狠狠瞪了安图鲁一眼。
温礼仁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刚往前迈步,叶修霸气地说道:“谁要是再敢跟我说什么‘内王外圣’的鬼话,我就派兵去他家里搜一搜,但凡家人离开上京的大臣,立即以叛国罪,满门抄斩!”
温礼仁伸出去一只脚,立刻退了回去。
首辅大人的家眷,恐怕都快要到中都了,家里唱着空城计呢。
他不敢冒险。
这种事,可大可小。陛下如果真的追究,扣什么罪名都不为过。毕竟他们都是国之栋梁,朝廷重臣,国难当头之际,却偷偷把自己的家人送出城了,自己肯定也随时准备出逃。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叶北冥这个疯子了。谁让人家立了不世奇功呢。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和叶修硬刚。
安图鲁被怼得无话可说,他本来就是想抛出北境七城的诱饵,吸引东华帝国君臣注意,忽悠他们把盟约签了的。
这个阶段,签盟约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果然,朝堂上的大臣们听说北境七城要归还,高兴地连爹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完全没想到这背后的小心思。
北戎已经没有兵了,北境七城还不是东华的囊中之物吗?需要他们给?你不给也得行啊。
这等于是拿你的东西和你谈条件。
没想到,叶北冥那厮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门道。
“靖海伯,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才好?”女帝好奇地看了看叶修。
她很想知道,关于北戎,叶修会怎么处理。
“把整个草原,纳入东华帝国的版图,”叶修朗声道:“从此世上再无北戎汗国,只有东华北戎郡。北戎损失了八十万男丁,劳动力紧缺,可从我东华境内抽调一百万适婚男子,和草原女子通婚,在那儿定居。这样既可填补劳动力紧缺的窘境,也可填补战后人口下滑的状况,同时也解决了我东华男多女少光棍多的问题。
“北戎人什么都好,就是文化水平太次,所以要抓抓教育。儒修不是喜欢传道授业解惑吗?派他们去,设官署,教孩子们识字,长大了,统一参加国家的科举考试。因为他们底子薄,所以考试的时候,酌情照顾一下就好。”
“不行!”安图鲁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脸上去了。
他本是想来灭国的,结果国却被别人灭了?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叶修冷冷道:“北戎现在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拿什么抵挡我东华帝国的火器?靠天巫教吗?我东华道修千千万,干不翻一个天巫教?”
安图鲁沉默了。
八十万铁骑全军覆没,北戎已经变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别说东华帝国,中洲一个小国家,都能灭了他们。
女帝眼睛一亮。
开疆拓土,是每个帝王的心头好。
收回北境七城,已经是莫大的功绩了,如果再能把北戎收归麾下,那么东华帝国摇身一变,立即成为中洲第一强国。
本来还担心北戎人野性难驯,不好管理,但叶北冥的提议解决了这个问题。东华帝国男多女少,光棍千千万,随便抽一部分身强力壮的,送到草原上和北戎女子通婚,两三代一过,哪里还分得清你是北戎人还是东华人?
设官署办教育也是一着妙招,儒家文化同化能力是最强的,很快他们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东华人。甚至忘记了曾经的北戎出身。
“安图鲁和赤温呢?该如何处置?”女帝问道。
“他们侵占我东华国土,杀我无数百姓,罪恶滔天,人神共愤。自然是依照我国律法,斩首昭告天下!”
说白了,就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安图鲁和赤温,都是草原黄金家族的血脉,只要他们活着,草原人内心就有了主心骨,不会轻易归顺。只有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都铲除,才会彻底断了北戎人的念想。
“靖海伯此言甚是,就依照你说的来办吧。”女帝徐徐道:“至于管理北戎郡的人选,容朕考虑考虑。再议。”
“陛下圣明。”叶修拱了拱手。
温礼仁和明王姜誉等人,大感意外。
没想到,叶修居然想吞了北戎汗国。仔细想想,现在的确是千难难逢的良机。
不得不说,叶北冥这厮实在太贼了。
胆子大,本事也大,说一句雄才大略,一点都不过分。
吃掉北戎汗国,无论是疆域版图还是国家实力,东华帝国就一跃成为中洲第一强国。
这个诱惑,还是很大的。
“靖海伯立下不世功勋,平了北疆之乱,朕封你为‘镇北候’,官至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赐上将军衔!”女帝姜璃朗声道。
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
毕竟叶修这次的功劳确实太大,加官进爵,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整个东华帝国,也就只有四大上将军,叶修是第五个。其余四个,都是头花发白的老头子了。
不过,叶修获封上将军,更是无人不服。
单枪匹马干翻安图鲁的八十万铁骑,这赫赫战功,怎么封赏都不为过。
这也是女帝担心以后叶修再立功,无法封赏,所以爵位只升了一级,封了侯爵。否则,以这份功绩,直接封个异性王爵都够了。
“臣,谢恩。”叶修不卑不亢地施礼。
安图鲁面如死灰,被人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出去。
没想到北戎汗国数百年的国祚,在他手里断绝。
草原上的黄金家族,自此而断。
想起临行前的意气风发,顿时感觉到人生真是无比讽刺。
散了朝以后,叶修推掉了女帝的邀请,回到了自己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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