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聚会的参与者都是大一学生,又因为们几乎全部来自于江明一中,因此在聚会进到尾声的时候,有人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在包厢中央说一段关于母校的话。
夏林希背对着那个人,她喝一口矿泉水,自言自语道:“声音有点耳熟。”
蒋正寒岔开话题道:“现在几点?”
“晚上九点半。”夏林希低看表,瞥一眼包厢正中央,瞧见神采飞扬的秦越。
作为六月高考的全市理科第一,秦越如愿以偿地踏入顶级学府的大门,目前主修经济管理专业,将来也能更好地继承家族公司。
成绩优异,家境富裕,为人热心又大,常能收获同学的好感。如今站在全场中间,更有一种侃侃而谈的气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分外的引人注意。
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而在整个包厢之内,唯有秦越口若悬河,就连楚秋妍也在看,并且这样评价道:“这个人很能讲话啊,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是们隔壁班的,”夏林希回答完毕,又补充一句,“熟。”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远处的秦越可能见,但是在她话音落后,秦越巧合般地停下来,眼神转向她所在的位置,话中带笑道:“高三那一年,对隔壁班一位女生抱有好感,那名女生成绩优秀,外貌也很动人,对她是普通的在意,是油然而生的喜欢……”
蒋正寒侧过脸,目光与对上。
秦越仍然自顾自地说:“她现在有男朋友,过那个人是,大学生活刚刚开始,各都很圆满,这是唯一的遗憾。”
截至目前,秦越的发言包括追忆高中时代,感恩母校栽培,憧憬未知的明天,以及一些感怀缺憾,多少能激起一些共鸣。因此说完这番话以后,在座的同学都给鼓掌。
除蒋正寒夏林希。
们两个低声交谈,近旁的楚秋妍张怀武也没清,张怀武捧起汤碗吹热气,便瞧见秦越走向这里。
秦越端着酒杯,站在蒋正寒身边道:“老同学,敬你一杯。”
蒋正寒当然是老同学的关系,两个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高三阶段也曾有一次激烈冲突,互相其实都看顺眼,当下要碰杯共饮,像是在考验们的演技。
或许是因为演技够,蒋正寒并未给回应。
从桌上拿一瓶白酒,很平静地撬开瓶盖。
秦越举杯的手指一颤,杯中的矿泉水也跟着一颤,水浮起晃荡的波纹,映着流光溢彩的灯色,像是某种价格菲的晶石。
蒋正寒端着两个新杯子,往杯中灌满白酒,多到快要溢来。把其中一杯递给秦越,随后从座位上站起身,两人顺理成章地碰杯之后,蒋正寒似乎分外熟稔:“老同学,也敬你一杯。”
秦越笑着点,准备放下白酒杯,重新端起矿泉水。
但被蒋正寒制止。
蒋正寒说:“们把酒喝光,祝愿母校人才辈,同学友谊万古长青,大学生活蒸蒸日上。”
附近少人见这话,顿时给予鼓励的掌声。
夏林希捧起白酒瓶,看一眼酒精浓度,心中却是陡然一惊。这瓶酒摆在桌上,一整晚都无人问津,归根结底恐怕是因为……度数真的太高。
她拉蒋正寒的袖子,没能吸引蒋正寒的注意,却引来秦越的目光。
秦越笑得尴尬:“们是大一年级的学生,用着会上的那一套,这一杯白酒下去,肯定省人世。”
大一年级的学生,仅有高中时代的青涩,也有摆脱掉的年轻气盛。附近同学闻秦越的话,非但没有规劝们停酒,反而一同起哄道:“喝喝喝!感情深,一口闷!”
就连张怀武也说:“是老同学吗,怎么喝呢?”
说这话也是无心之失,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是说者无意,者有心,秦越上挂住,又找到台阶下,更愿意喝一杯白酒——终归放下酒杯。
秦越蒋正寒勾肩搭背:“喝,敬酒都是虚的,今晚玩得开心么?”
语气温,笑一声又说:“付钱请大家吃饭,就是让你们吃得高兴,玩得开心。”
“付钱”两个字,似乎用重音。
蒋正寒套用刚才的话,也很温地回答道:“各都很圆满,但是没能你喝酒,这是唯一的遗憾。”
秦越哑口无言,自认为遇上酒鬼。
诚然蒋正寒也会喝酒,更没有一次喝过一杯,但今晚仿佛换一个人,丝毫惧五十二度的贵州茅台。
秦越犹豫两秒钟,伸手端起白酒杯。
整个包厢之内,只有们两个站着,其余同学都安静地坐着,有意无意望向这一边。或许是因为们的注目礼,秦越最终握着杯子,一口气喝一半,喝到一半便停下来,涨红脸开始剧烈咳嗽。
烈酒入喉,喉咙火烧火燎,像是被酒气烫熟。
蒋正寒给秦越拍背,另一只手扶着,顺势放下酒杯。表现得极有耐心,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儿子,以至于秦越揪住的衣袖,得接受这种帮助。
蒋正寒道:“没人催你,喝这么快?”
说一句马后炮,秦越心中更觉窝囊。
秦越反问道:“你怎么喝?”
陈亦川坐在对桌,目睹事件全程,当即哈哈哈地笑,仿佛是在幸灾乐祸。给周围人的感觉,一向都是没心没肺,今天也例外,很快就大声起哄道:“蒋正寒,你也喝啊!秦越都这样,你千万能输啊!”
夏林希说喝什么喝,但她抬看向蒋正寒,却见已经端起杯子,她知道应该如何制止。
夏林希倍感烦躁,她握着自己的水杯,正准备闷下一口,却闻到强烈的酒气。
杯子被人换过。
她坐在这里哪都没去,杯中一直都有矿泉水,而且是整整一满杯。倘若没有近距离观察,确实知道那是白酒是矿泉水。
蒋正寒拿着夏林希的杯子,倒是真的喝完水,致使秦越目瞪口呆,心顿时丛生疑窦。
秦越尚未把话问口,蒋正寒再次端起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一半,算是秦越刚才的酒量。
蒋正寒这一次是真喝,喝完以后也咳嗽两声,说话时带着满身的酒气,仍然保持口齿清晰,顺水推舟问一句:“你喝吗?”
话音落后,举座皆惊。
江明一中体制严格,很多谨守准则的学生,们虽然年满十八岁,但是曾大量酗酒,也没有见识过两人豪饮的景象。
陈亦川再次怂恿道:“秦越,你算什么理科状元,一杯酒都喝完?人家都喝一杯半,是男人你就一口闷,别让们看起!”
常言道输人输阵,秦越为丢子,单手抓起白酒瓶,仰对着瓶口狂灌。当然觉得很难受,但是根本停下来,所谓好胜心作怪之下,什么事都能干的来。
直到时莹跑向,一把抢过的酒瓶。
秦越弯腰,“哇”的一声吐满地。
吐来就好,夏林希心,然再喝下去,可能会闹什么病。
蒋正寒就这么旁观,自己其实也吐,但觉得就算是吐,也能当着夏林希的。因此状若无事地说:“去一趟洗手间。”
然后转身走包厢。
今晚太冷静,伤敌一千,自损五百。似乎在争风吃醋的时候,更像一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夏林希偏过,扫眼看过地上狼藉,秦越色涨红一片,吐完就断咳嗽。有人跑去找服务员,但是没人陪在身边,除心细如尘的时莹。
夏林希很久没有见到时莹,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位同班女生。时莹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更加红润白皙,她跪在地上扶住秦越,分外热心道:“给你倒一杯温水,你坐在旁边休息一下。”
陈亦川也走过来,站在们旁边道:“至于吧,喝一点白酒,狼狈成这样。”
说:“时莹,你别管秦越,男人需要历练,你懂么?”
时莹道:“们都是同学啊,虽然在一所大学,但是大家都是校友,校友之间有困难,帮忙也是应该的。”
楚秋妍完这句话,挨近夏林希问道:“这个时莹,她也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么?”
夏林希点道:“是啊,她很受欢迎。”
楚秋妍笑而语。
二十分钟之后,服务员收拾完残局,蒋正寒也回来,没有重新落座,而是站在夏林希身边,手上拿一盒绿箭口香糖。
秦越没有功夫收拾自己,瘫坐在一旁的软沙发上,喝完两口温开水,进入说胡话的模式。先是说什么“门当户对”,随后又道“找男朋友能找穷人”,最后喊一声“夏林希你过来”,声音之大,全场闻。
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
楚秋妍笑道:“饭都吃完,什么时候可以走呢?”
对的顾晓曼回答:“现在就可以走,们一起门吧。”
楚秋妍又说:“这次大家吃饭,觉得均摊比较好,应该把钱转给谁?”
夏林希站起来,望向挂在桌旁的账单,充分调用心算能力,即刻回应一句:“每个人一百二十八块零三毛,用支付宝转给们班长。”
班长没来得及反驳,就收到夏林希的转账。
众人总喜欢随大流,因此没过多久,班长就收齐一笔巨款。
张怀武敲着桌子开口道:“这次吃饭很开心,们几个先走,大家以后有空再聚,等将来发达,也请大家吃一顿饭!”
陈亦川与谋而合,拎起自己的书包,单肩背在身上,第一个走正门。
们几人刚好顺路,便一同走下楼梯。
夏林希心心念念国庆游,一层的楼梯没下完,她已经声提议道:“所以们最后选定去桂林吗?”
她扭看着蒋正寒:“你同意?”
蒋正寒道:“很赞成。”
说话没有酒气,只有薄荷糖的味道。
夏林希靠近,又接着问一句:“们两个,加上张怀武,一共三个人吗?”
顾晓曼见们的对话,当即表示高兴:“有呢?也你们一起去。”
张怀武乐可支道:“那当然好!们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四个人啊,座位都分开!”
楚秋妍笑着们说话,并没有凑热闹说她也要去。
倒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徐智礼早已定好,们两个国庆期间,要共赴法国巴黎。
一个月前们办申根签证,准备去巴黎春天买化妆品,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散步,绕过水波荡漾的塞纳河畔,观赏岸上巴黎圣母院……这是徐智礼的计划,并没有问过楚秋妍的意思,就已经买好机票。
楼梯道内灯光明灭,陈亦川位于最前,回看们一眼,忽然插一句道:“能你门一起去吗?”
能你们一起去吗?
这简直像陈亦川说来的话。
但确实这么说,并且无难色,好像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脱口而。
顾晓曼感到吃惊,她站在第一级台阶上,裙摆被流风吹弧度,像是一个立在灯下的剪影。
陈亦川见状,眯眼笑看她:“用得着这么惊讶?”
道:“跟你们说,没你们一起玩,是正好准备去桂林,能顺路你们一同去,你们可要多。”
蒋正寒道:“你一个人也能顺路。”
张怀武笑笑,附蒋正寒道:“是啊,川哥,们太聒噪,路上会影响你。”
陈亦川拎着书包,好像并在乎被们影响,单腿一伸,坐上一旁的扶手,有理有据道:“你们一两个男生,两个女生,人够多吧?门在外,人多就是力量,你们懂吗?”
顾晓曼夏林希都没说话,夏林希从心底排斥陈亦川,她觉得自己要是说话,会破坏此时的气氛,所以她硬生生地憋住。
顾晓曼停顿片刻,却是有所动摇:“多一个人也便一点,能买团体票,可以省钱。”
自从步入大学以来,夏林希从未过省钱,她并没有省钱的概念,因此这一个理由,其实无法动她。
陈亦川揪着放:“你们别这么幼稚,高中们有过节,是睡一觉就忘?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既然能顺路,能买团体票,带一个好吗?”
顾晓曼道:“是啊,觉得挺好的。”
张怀武看看顾晓曼,又瞄一眼陈亦川,踌躇很长时间,也收去上笑容,终归是回答一句:“那们就一起吧。”
蒋正寒酒劲未过,此时尚清醒,心中并未同意,但是应一声嗯——就仿佛答应一样。
夏林希诧然望着。
她可以反对张怀武,但会驳斥蒋正寒,所以她只好说:“你们去玩,路上能们吵架,能男生们架……”
夏林希尚未说完,陈亦川已经断道:“知道,你别这么啰嗦么?”
“你更啰嗦,”蒋正寒道,“吵个停。”
握着自己的绿箭口香糖,另一只手牵着夏林希,没办法扶着栏杆,所以略微靠上去,又因为衣领敞开几分,看起来比平常多一点痞气。
陈亦川看惯这样,有点蒋正寒吵架。
但是到夏林希刚才的话,陈亦川好当场翻脸。看一眼顾晓曼,见她脸颊比平日更红,好像北京的秋天熟透的苹果,心情很好地笑:“好啊,说话,们十一桂林见。”
十一桂林见。
这短短五个字,让顾晓曼万分期待。
她高三曾经一刀两断,如今却又灰复燃,或许这一场暗恋从未结束,只是向来深植于心底,如今又被挑起一个苗,急求破土而,含苞待放。
夏林希道:“那负责订下酒店,程路线们一起商量。”
蒋正寒漠关心程路线,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俯身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房间怎么分配?”
提议道:“双人间,们一起住么?”
夏林希“嘶”一声,她知道蒋正寒是喝多才这样,是没喝多也会这样。但是她的耳根已经软一半,她要一本正经地申明:“顾晓曼住。”
蒋正寒有些失望。
然而顾晓曼非常高兴,她立刻应一声:“好啊,夏林希一个房间,没有你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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