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指挥兵卒已经搭建好了木台场地,并同时在场地正北方的沙地上铺了毹褥,并在上面摆放长案,置酒肉于案上,供给荆州两军校尉、司马等在擂台前饮酒观摩。
诸军首脑随即迁移置场地钱,待诸将官坐下后,两军主要的将士,也随即围绕在木台两侧,高声欢呼哄唱。
两军将士今日算是敞开吃了,一个个沟满壕平很是满足,吃完后又可通过比武较技得酒肉赏赐,很多自持武技傍身的猛士暗地里喜不自胜,不少人摩拳擦掌,欲上台一展拳脚。
严颜适才谏言,是两军将士不分军阶,都可以上台,但在三军面前较技毕竟事关两方的颜面,不是随意哪个阿猫阿狗自己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在上台之前,也要有荆、益两军的军侯对其进行查验,若是觉得不行,直接拦下。
木台旁边,三通鼓罢,按惯例却是要由两军首脑讲话。
刘瑁正在琢磨应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却见刘琦已经站起身。
他对着旁边,围绕的良方将士高声道:“北地失纲,强臣横行于朝,豪强起乱于外,荆、益虽为安乐之土,然吾等岂可坐观陛下陷于危难?吾虽山阳人,也常闻荆、益遍地豪雄之士,今设此擂,以观众勇,尔等当各自争先,若有大能之人,必予以重用之!”
刘琦本就是继承了刘表的身高,身材颇伟,如今他挺直腰背,站于场前,振臂一呼,如同将军出征一般的仪态,豪气凛然。
围绕在木台旁的两军众人见刘琦辞令慷慨,本来他们听说不分级别皆可上台的事都有些怀疑,虽然听了刘琦一番话,疑虑在不知不觉间都消散了不少,纷纷欢呼从命。
身为后世人,刘琦自然知晓什么时候该露脸,什么时候该低调。
在这种于三军面前树立威信的时候,自然是要争先出来抢镜的。
只要自己先鼓舞了士气,那后续的人再出来喊话,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贾龙看见刘琦的举动,私下暗暗赞许:这刘郎平常低调,关键时刻却知争先。
刘瑁则是心中颇为不悦。
贤侄儿自己将话全都说了,却是让吾如何表现?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刘琦那般能振奋气势,刘瑁便不再言语,直接开始角力。
不多时,便有一名荆州军的什长和一名益州军的队率上台,二人赤手空拳,互执军礼,而后便开始在台上较量。
军中角力,主要是以近身缠斗较技为主,少有拳脚相争,胜利者基本上就是用身体制服了对手或是将对手扔下木台,便算赢了,和后世的摔跤相类似。
赢了的人,自然是会得到酒肉的赏赐,输了的人,则是予以一爵白水饮之。
角力是汉朝人武力较量的一场常用方式,又名角抵。
《礼记·月令》中记: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
可见角力之术,自古便是与箭术,车术所并列的军事技能。
但秦之后,角力便不再用以当做训练军队的手段,而是逐渐转变成了一种竞技和娱乐项目,在民间和军中盛行。
不过眼下这局面,名义上是娱乐,实际上也是益州军和荆州军彼此互争,被派上木台,大都是有军职的猛士,普通的士卒根本不敢上去丢人现眼。
两方轮着上台了几波人,算是互有胜负。
因为按照眼下定的规矩,一方角力下了对手之后,得了酒肉却不需着急下台,而是在台上继续等待下一个对手,直到一直赢的人被打输了之后,方才换人。
这种方式虽然对赢的人颇不公平,却可以最大程度的保住双方的颜面,毕竟能够上台来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且角力这项目很难取巧,主要是靠个人的气力作为基础。
如此一来,在擂台上的人即使角力技术再纯属,一般也挺不过三场。
因为三场下来,力气基本耗尽,且对方后续上台的人,也愈发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一来,就可以保证两方的士卒互有胜负,大面上能过得去。
荆、益两方的将领,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有了角力竞赛助兴,场间的气氛一时间便浓烈了许多,高阶将领之间的对饮的频率也就变的高了起来。
刘瑁原先不曾见过这等阵势,有些过分激动,一爵酒接着一爵酒的喝,大概二十场比试过后,刘瑁的醉意浓烈。
以刘琦前世在酒场混迹的经验来看,他应该是喝断片了。
“贤侄儿!”
刘瑁面色通红,嘴中酒气浓烈,不知为何突然一把攥住了刘琦的手腕,开心道:“今日与君虽为初识,却犹如故人,瑁深感相见恨晚呀……贤弟!”
刘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又是贤侄儿、又是贤弟的,这辈分到底是如何算的?
刘琦掰着手指头也没算明白。
“族叔醉了……吾卓人送族叔回去休息。”刘琦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刘瑁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用长案上的方巾擦了擦。
刘瑁的手掌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洒的酒,还是他肾虚盗汗。
“莫叫族叔!”刘瑁打着酒嗝,醉意朦胧的脸上闪出几分不快:“叫大兄!”
“族叔,礼数不可废,辈分不可差,你我皆汉室宗亲,可不能兀自乱了辈分。”
刘瑁直勾勾的看着刘琦,眼神空洞,看的刘琦浑身发毛。
跟鬼片里刚从电视爬出来的人似的……
这喝醉的人,咋就这般骇人呢?
刘瑁紧盯了他一会之后,又机械性的转头看向其他人……那动作如同丧尸。
却见其他人眼下都是关注着擂台上的角逐。
刘瑁笑呵呵地转头看向刘琦,低声道:“没人看咱俩……无事!今后无人时,你我便以兄弟相称,正所谓上不应天,下不入地。”
“可是……”
“汝若是不应,休怪为兄与汝翻脸!”
刘琦无奈地笑了。
真是糊涂人办糊涂事,头一次见到非要跟大侄子当把兄弟的人,你不干他还跟你翻脸……
“行,吾唤大兄便是。”
刘瑁的脸上露出快慰的笑容:“真吾兄弟也!”
“大兄醉了,还是莫要闹了,回秭归休息一夜,来日还有正事,吾卓人去给族叔套车……”
刘瑁的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
“吾卓人去给大兄套车……”
这叔叔叫习惯了,冷不丁让他该叫哥,他竟还不太习惯。
刘琦一片好心想送刘瑁县城休息,但很显然,刘瑁并没有就这么睡觉的意思。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是很话痨的。
却见他眼眶突然间变的发红,居然隐约是有流泪的征兆。
刘琦见状一惊,左右看了一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角力场上,无人关注他俩,随低声道:“兄长缘何如此?切莫掉了眼泪,诸将士在此,容易折去锐气。”
主将乃是一军之魂,刘瑁虽然不直接统军,但他被刘焉委以校尉之职,便是这支益州军目下最直接的领导者……他的一举一动对益州将士的影响很大。
毫无原因的当众落泪是懦弱的表现……身为主将,即使是喝醉了也不行。
此事若一旦传开,谁知道会对川蜀将士的心理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赴北上雒了,前途未卜。
刘瑁虽然醉了,但天幸他也算听劝。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帘,不着痕迹的将那点泪雾拭去。
“贤弟,其实此番上雒护君,为兄并不想来啊。”
刘琦没想到刘瑁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兄长何出此言?扶保天子乃是吾辈分内之事,且一旦护君功成,那兄长人望便可传播海内,令万民敬仰,对日后仕途也是大大有利,一般人想来也来不了,兄长如何这般作想?莫非是受不得军旅之苦?”
刘瑁醉醺醺道:“吾推却不来,严君反执意不允……只是严君交待了大事卓为兄去办,唉,难以推脱。”
“大事?”刘琦眯起了眼睛,试探道:“刘益州有何事卓大兄亲自办?”
刘瑁虽然喝醉了,但潜意识里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他砸吧了一下嘴,没有跟刘琦细说。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少时,却听刘瑁又再度开口,不过说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贤弟,汝可知,此番若不是因为出川,为兄下个月便可以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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