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沈万晟捏住了急报,忐忑之心却一下安定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忐忑有何用?
若是噩耗,不过报仇而已。
展开纸张,沈万晟的面色瞬间阴转晴,忍不住放声大笑,两声喊“好”。
“回城!”
知晓了安顺县发生的事情,沈万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决定好好地添一把火。
一门三公的徐府是吧?
太平王的功绩的确盖世,而徐府靠着太平王的功绩,又能继续辉煌多久呢?
……
沈万晟莫名其妙地召集了自己的护卫上路,又莫名其妙地带着人返回,着实是让很多人闹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其实只是糊涂点儿,没什么大影响。
可当某些人正在大牢里指点江山,对沈万晟这个知府横加批评指摘的时候,当事人出现在这些人的身后,这影响可就有些大了。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本府都不知道,本府在诸位同僚的心中,居然是如此的不堪呢!”
沈万晟冷着脸,不怀好意地望着正在跟徐府老管事讨好卖乖的这群襄邑府的官员。这就是平日里对他各种推崇恭维的人,而在背地里,居然是这般评价他。
“既然本府是如此不堪之人,那么,诸位都会去准备辞呈吧!”
“明日一早,若是本府没有看到辞呈,本府不介意跟你们好好聊聊一些事情!”
真当他沈万晟是没有脾气的人吗?
沈万晟平日里不跟这些人计较,不代表他就奈何不得这些人。无非是不想麻烦,毕竟就算是换了别的人,依旧免不了各种的贪腐。
可现在,这些人如此这般,也就怪不得他不留情面。
“知府大人,我等犯了什么何错?”
有不怕死的觉得是时候展现一波骨气了,打算借此在徐元樽和那徐府老管事的面前留个铁骨铮铮的好印象。
可惜,沈万晟只是瞄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永平八年,修缮曲江堤坝,你贪墨钱粮合计白银三千余两。”
“永平九年……”
“知府大人恕罪,下官知错了,下官回去就写辞呈!”
不等沈万晟把话说完,这很有骨气的仁兄已经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至此,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彻底老实了。
本想攀高枝儿,可高枝儿还没够到手,后院就被人给抄了。
怨吗?
怨!
恨吗?
不敢恨!
沈万晟很明显是掌握了他们干的所有的龌龊事,就算是有些疏漏。可是,沈万晟随便爆出一件事情,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了。
一群人诚惶诚恐地离开了大牢,回去写辞呈的同时,也让家人收拾了行囊,打算天一亮就挂印而去。
他们不敢赌,万一沈万晟反悔了,他们想走也晚了。
为了自己的余生安好,还是赶紧抽身远离为妙。
……
“沈知府真真是好本事!”
徐府老管事静静地立身在过腰深的冰凉的水里,呵呵笑着。
“老先生也认为本府好本事?”
“呵呵!”
面度沈万晟这样的问题,老管事显然是不乐意回答的。
沈万晟同样在笑,眯眼望着水牢里的老管事,道:“不久前,本府接到安顺县急报,有马贼试图劫掠孝义郎的府上,幸得神秘侠客出手,十八名穷凶极恶的马贼,尽皆伏法。”
“我大唐民间,有此等侠义之辈,当真是天下之幸。”
“老先生以为如何?”
“不可能!”
老管事愣神,继而高声吼出声来。
“我徐府十八铁骑,正面冲阵,可当百骑。”
“这个,本府可就不知道了。毕竟,本府从来没见过什么十八铁骑!哈哈,哈哈……”
沈万晟得意而嚣张地大笑出声。
“沈万晟,你个王八蛋,你赶紧放了小爷!”
徐元樽在沈万晟大笑的时候,忽然吼出声来。
“你敢这么对小爷,你死定了!”
“我告诉你,除非你弄死小爷,否则,当小爷出去,小爷一定弄死你!”
“弄死你全家!”
从小到大没挨过一根指头的徐元樽,第一次出府办一件差事,还带着一队十八铁骑,可现在,十八铁骑没了,他自己也被打了五十板子,丢进了大牢里。
这让他如何能忍?
沈万晟听到徐元樽的喊话声,当即扭头望了过去。
“你是不是以为,本府不敢杀了你?”
“废话!”
“你敢吗?”
“本公子可是安泰公之子,不日即将成为安泰公世子。你敢杀我吗?不是本公子瞧不起你,本公子借你一副熊心豹子胆,你杀一个我瞧瞧!”
“元樽公子,不要说了!”
老管事忽然开口,试图阻止徐元樽继续刺激沈万晟。
然而,徐元樽现在处于癫狂状态,挨了一顿板子的他,觉得自己收了这天下最大的委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言?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就是巴上了太祖母吗?”
“你以为我爹为什么让你随我一起出来?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个老东西,这次出来,就别想再活着回去了!”
“小爷我得了我爹的指示,送你上路!”
“……”
沈万晟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那里大放厥词的徐元樽,他是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样的一口大瓜。
这要是真的?
那可算得上是徐府最大的丑闻了吧!
“元樽公子,老朽乃是一介阉人,你就算是要污蔑老朽,也该想想你的话语是不是合适!”
“你,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老管事叹了口气,目光不再关注趴在那里的徐元樽。
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
老管事不想搭理徐元樽,可徐元樽却不肯消停。
“你撒谎,你骗不了我的!”
“你,就是跟那个老虔婆有勾搭!”
“沈万晟,你去,你去看看那个老狗,看看他是不是男人!”
见老管事不再理会自己,徐元樽就看向了沈万晟。
沈万晟呵呵一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他又算什么东西?你们狗咬狗,关本府什么事情?”
随随便便吃了这么大一口瓜,沈万晟正琢磨着能不能听到点儿更有意思的秘密,怎么可能去插手两人之间的纠葛?
“沈万晟,你别嚣张!”
“你若帮小爷这个忙,你打小爷这顿板子的仇,小爷可以既往不咎。”
“不然的话,等小爷出去,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不但是你,你全家,小爷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在京城霸道惯了的徐元樽,即便是被沈万晟让人打了板子,心里依旧是没有产生敬畏之心。
“沈知府,老朽知道你起了杀心!”
“只是,老朽希望你能三思!”
徐府老管事很不想再搭理徐元樽,但听着徐元樽说的这些找死的言语,他又不能不管。毕竟,就算徐元樽对他诸多不敬,徐元樽依旧是徐府的小主子,而他只是徐府的奴才。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守护徐府,守护徐府的主子。
“元樽公子只是一个被安泰公宠坏了的孩子。他本性并不坏,只是心高气傲,说话不经心的。”
“老狗,你给我闭嘴!”
“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来多嘴多舌吗?”
徐元樽冲着老管事一顿吼,然后又看向沈万晟,“沈万晟,本公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地说话。”
“你听好了,要么你弄死我,要么,等我出去了,弄死你!”
“我,徐元樽,以太平王的血脉发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沈万晟沉默了。
对于徐元樽是个怎样的人,他并不了解。
就徐元樽现在表现出来的任性、狂妄,沈万晟可以认为徐元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柴。可如果这一切,只是徐元樽的伪装,那么,他只能说,自己这次是遇到了高手了。
“元樽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老管事是真的无语了。
他的话,徐元樽根本就不听。
这般不知死活地刺激一位大权在握的地方知府,这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徐元樽,你,很有意思!”
沈万晟微微一笑,目光在许愿赞那略显狰狞的脸上扫过,“本府见过不少人,纨绔也有,可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
“或许,你本身的确是一个蠢货!”
“又或许,你只是在装疯卖傻。”
“如何处置你,我其实一直很犹豫。”
“不敢就说不敢,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徐元樽猛地打断沈万晟的话。
虽然他趴在地上,但却还是奋力抬起了手,指向沈万晟,“你,就是个懦夫,小爷我,瞧不起你啊,哈哈哈哈……”
“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懦夫!”
沈万晟笑了笑,“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家人来冒险。”
“所以,还是请你去死吧!”
“哦,对了,忘记说了,我,沈万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这番话,沈万晟扭头望向身后的护卫,“送他们上路!”
“不——”
“沈万晟,你怎么敢?”
一听沈万晟的话,刚才还在牢里嚣张无比的徐元樽傻了,急了,慌了。
然而,没用。
徐元樽,卒!
徐府老管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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