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组织好语言,他先一步被怀中的姑娘撬开唇齿。
酥麻的感觉愈发浓烈,一路蔓延,他连指尖都在为她发颤。
芙蓉暖帐顶上挂着的那串铃铛风铃,被透窗而入的狂风吹得胡乱摇动。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在帐子里响起,和着低低的喘息声。
待到铃铛风铃重新静谧下来,衡玉躺在了悟怀里,那勾在他腰间的脚转而去勾挑暖帐,接住暖帐后将它展开阻隔在她和了悟中间。
了悟刚想凑过去蹭她的额头,突然被红色的芙蓉暖帐挡住脸。
他就隔着暖帐凝视她,与她抵着额间。
了悟正色:“贫僧回到宗门第二日,便自请进入玄佛镜中修行。初时,贫僧于玄佛镜中枯坐一年。”
“……你那时候没服下忘忧果吗?”
了悟趁她不注意,抽掉那阻隔他的帐子,指尖停落在她光滑而柔软的颊侧:“那时候,贫僧还有很多事情没想通。”
-
玄佛镜里面与封印地深处有几分相似。
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静谧到了极点,连清浅的呼吸声都会被放大。
不过这里很适合沉思。
了悟在蒲团上枯坐,指腹一直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那块绯色玉佩。
苍翠香甜的忘忧果静静摆在身前。
了悟的目光时不时从它身上一掠而过。
这个果子,是他的姑娘用鲜血浇灌出来的。它的苍翠诱人以及功效背后,都夹杂着那位姑娘的自我折磨。
但——也夹杂着她的心意。
他已经接受服下它忘情从而趁机勘破情劫这件事,可他迟迟没有服下它,因为他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情——
这位姑娘能为他做这么多,当他勘破情劫再次与她相见,他又能给她什么。
像之前在封印地里许诺的那样,彼此想念了就前去见对方一面,陪伴对方一两个月,成为彼此的精神伴侣?
——他其实想给她更多。
他与她虽不在意世俗的异样眼光,但不在意,并不代表世俗的异样眼光不存在。他要采用忘情的方式渡过情劫,有部分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的师门、那些信徒都在用言语裹挟他吗?
——有什么办法,能让世俗也认同他和她的关系?
为了解决这样的困惑,他日夜辗转,日夜沉思。
后来苦思无果,便开始翻阅经书。
直到那日翻阅到有关欢喜佛的记载。
[欢喜佛道创始人妄忧佛未遁入空门前曾娶妻生子,因妻子为佛门信徒,他方才涉足佛法。
其天资悟性极出色,在与妻子琴瑟和鸣时修习顿悟佛法,佛法修为日渐加深,直至妻子逝世,他方才正式剃度出家,彻悟佛法,创出佛道分支欢喜佛,成就无上佛法]
[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杀戮佛教徒,佛祖派观世音化为美女与毗那夜迦双修。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终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
隐约之间,了悟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他开始翻找其他佛道分支的记载。
昔日佛祖开创出大慈大悲佛道,后来宁虚佛创出杀戮道,再后来妄无佛创出欢喜佛道……
佛道一直在发展,一直在不断涌现分支注入新的活力。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佛法精湛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自己开辟出一条新的佛道分支,籍此来成就无上佛法。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有个念头在他心底慢慢生根发芽出来——
为什么他不能自己开创出一条佛道。
可能会很慢,可能会花相当漫长的时间,但他为什么不能创出一条佛道,它脱胎于大慈大悲佛道,却又与大慈大悲佛道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条由他一手开创、属于他的路,会完全解决他心中的顾虑,让他能真正寻得双全之法。
-
有一股火从心底燎烧起来,仿佛要将她四肢百骸都焚尽。衡玉攥住了悟的手,紧紧与他对视:“你——”
“洛主也觉得是可行的对吧。”了悟帮她撩开那被汗濡湿的碎发,有些怜惜地亲吻她的发梢,“自接触佛法起,师祖和师父他们就一直称贫僧是无定宗创宗以来,佛法资质第一人。创出一条全新的佛道,这种想法可能猖狂,但贫僧自问还是有底气一试。”
衡玉沉默片刻,问:“想给我更多?你给的还不够多吗?”
了悟温声道:“想……把我也给你。”
室内早已昏暗下来,层层叠叠的暖帐更是难以透光,于是帐子里愈加黑暗。
衡玉眼前升起一片雾,她只能看到伏在自己身上的这人,以及他那如星光泠泠的眸子。
她轻咬了咬他的下颚,问:“那接下来呢?”
-
玄佛镜本就是佛祖炼制出来的无上法宝。
当他心底的念头愈演愈烈时,竟将玄佛镜深处那缕佛祖留下的神识触发出来。
无穷无尽的黑暗被温和的金光驱逐开,佛祖身披袈裟盘坐于虚空之上,面容被金光模糊掉:“本以为,还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见到你。”
他本就是佛门最虔诚的信徒,瞧见佛祖,了悟心中诧异与欢喜交织,虔诚跪下行礼:“弟子见过佛祖。”
“无须多礼。”佛祖的声音里夹着几分令人心旷神怡的笑意,“此次相见,是因我感应到佛道第四朵大道之花将盛开。”
了悟微愣,隐隐猜出佛祖话中的意思——佛道大道之花素来只有三朵,这第四朵将盛开,极可能是因他而起。
“你应该听说过一个说法,先天佛骨蕴含佛门惊世大秘。这个秘密其实是和大道之花有关。”
那所谓的惊世大秘,被佛祖娓娓道来。
数万年前,佛祖掌握创世之法,于是他以一己之力开辟出一方小世界,名曰佛境。
所有佛法有成的佛修飞升后,不是飞升到仙界,而是飞升到佛境里。
在佛境里只有佛祖功参造化到极致可谓不朽,其他佛修都有陨落的可能。他们陨落后,有一缕佛性会融入佛前供奉的那支冰莲上。
一日,佛祖自沉睡中苏醒,感应到沧澜大陆的邪魔危机,以身外化身前往沧澜大陆点化几位佛修,让他们暂时成功抵御邪魔。
但若想彻底将邪魔驱逐出沧澜大陆,必须由一位佛法精湛到极致的佛修领头,率领众佛修完成此事。
用无上大法推演过后,佛祖将冰莲化骨投入沧澜大陆。
“这就是先天佛骨的由来。”佛祖轻声道,“先天佛骨寻觅万年,才寻到你这个最合适的主人。你降生时,佛道之上,三朵大道之花更是突然盛开。我得知此事后亲自为你推演一番,发现你佛法机缘极为了得。”
稍微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时,佛祖的声音里竟有几分怅惘:“只是你的机缘与情之一字始终贯彻,情意之绵长,则佛法之绵长。”
情意之绵长,则佛法之绵长。
了悟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起来:“敢问佛祖,这就是弟子情劫的由来吗?”
“是的,每位佛子都有自己的劫难要渡。我推演过后,亲自为你择定下情劫这一劫难。”佛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其实就算没有情劫,你还是会与那位小友纠缠不休。只是那时你心中必要多有煎熬,倒不如让你渡情劫来个光明正大。”
想到自己第一次被她唤起情.欲时,修为突破到结丹后期。
自己与她在佛殿里拥吻时,情劫进度再次推进。
……
了悟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待冷静下来,他便格外感激佛祖的体贴。
大慈大悲的佛祖在感应到他的机缘与情之一字始终贯彻后,并非想方设法阻挠,而是,顺手一推,助他认认真真体悟情之一字。
“多谢佛祖。”了悟双手合十,再次虔诚行礼。
佛祖微笑:“无妨,这一切都是为了佛道之昌盛。愿你能顺利让佛道盛开出第四朵大道之花,成就无上佛法,到那时,我会与你在佛境再次相见。”
-
雪松香轻轻浅浅弥散在空气中。
衡玉嫌衣裙穿在身上厚重,唤了悟帮她脱掉外衣。
了悟垂下眼,用牙咬住她那绑成蝴蝶状的腰带一侧,头微往后仰,腰带便散落开来,他轻轻为她脱去长裙。
将长裙拨弄到一侧时,他点吻她光裸的小腿,最后才将唇贴在她额间。
衡玉迅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轻声重复道:“情意之绵长,则佛法之绵长。”
了悟在她耳边低低喘息,眼尾湿漉漉的嫣红一片:“所以贫僧的佛道与洛主并不相驳。”
衡玉被他看得难受,忍不住去摸他的眼尾。
了悟抓着她的手牵到唇边,去蹭吻她手腕那串铃铛相思果手链。
听够铃铛的细碎叮铃声,他才恢复冷静,继续道:“佛祖之前告诉你的不破不立也在于此。情劫必须要渡过去,而且贫僧也需要一个契机来让贫僧的佛道进一步超脱……”顿了顿,他拧起眉来,周身又泛起淡淡的恼意与无奈,“只是这不破不立的办法,让洛主你受苦了。”
衡玉平静道:“你那时也在承受诸多流言蜚语。论起受的苦,你我是一般的,不必刻意心疼我。”
怎么可能不心疼。
又怎么可能不懊恼。
他帮她理顺纠缠在一起的发梢,垂下眼不语。
衡玉枕在他肩上,任他玩着。
片刻,了悟冷静下来,继续说道:“佛祖那抹神识还能存在很长时间,他开始教导贫僧佛法,引导贫僧如何摸索创出新的佛.道.分.支。在那大半年时间里,贫僧的收获格外丰富。在佛祖的神识消散后,贫僧方才开始服用忘忧果。”
衡玉知道他谈论起这类话题时心情不会多好,便用指尖慢慢摩挲着他颈间动脉,温柔而无声地安抚他的情绪。
床头挂着的那扇铃铛风铃也在轻轻晃着。
了悟无声笑了下,去吻怀中姑娘的唇角:“刚服下忘忧果第一个月格外痛苦。情感被剥夺出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后来慢慢适应那种疼痛后,贫僧便感应到情劫在一点点推进,贫僧与体内那块先天佛骨融合得也越来越深。”
“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这个过程才彻底结束,再出关时,贫僧成功晋入元婴后期,也……淡忘了对你的感情。”
后来和了缘聊天时,了缘说起过对那时的他的印象——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冷淡,满身佛性。
其实并没有错。
先天佛骨里蕴含有众多佛性,他借着突破情劫的契机与先天佛骨彻底完成融合,性格和气质都无可避免的受到那些佛性的影响。
一直到与衡玉重逢那时,他都还是处于受到影响的状态。
说到这里时,了悟轻声道:“那时并非刻意待你冷淡。而且见你玩得很开心,就没有马上告诉你这些事情。”
“我知晓的。”衡玉说。
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误会他。
不过——
“了悟师兄,你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吗?”
“嗯。”了悟轻应一声,“见到你就是一件高兴事。”
衡玉被他这句话逗得大笑。
等她笑够,了悟才继续说道:“洛主,你猜猜贫僧是什么时候再次对你动情的?”
这个话题衡玉喜欢。
她捏了捏他那泛红的耳垂,说:“一见钟情?”
与他重逢,对视上的第一眼,她便察觉到他望向她的眼神并未变过。
气质可以改变,但眼神不会骗人。
猜到他不会拒绝,所以她才敢一开始就与他调情。
“那时你于梅林穿枝拂叶缓缓走到贫僧面前,的确是人间盛景。但——其实是更早之前。”
“还记得贫僧告诉过你,贫僧的漫漫回忆里除了青灯古佛外,余下值得回首的记忆几乎都是与你息息相关吗?”
“淡忘掉对你的感情,但没有忘却丝毫记忆。贫僧一直记着自己服下忘忧果前的承诺,追捕冰魔祖时,若是遇到空闲时候,就会静坐在那里回忆起有关你的事情。”
“一点一滴,一遍又一遍。”
“你相信吗,贫僧靠着旁观那些记忆片段,便再次对你爱慕难舍。”
忘掉了对她的感情后,他再次回忆那些记忆,只是纯粹的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去回忆。
但,他当初就是因此而爱上她的。
如今再如何当旁观者,他看着记忆里那位温柔到极致的姑娘,还是会重复以前动心的过程,再次为她神魂颠倒、灵魂震鸣。
衡玉浑身颤栗起来。
有种酥麻的感觉直往她脊背上窜,血液都在为眼前人沸腾叫嚣。
“你——”
她想说些什么,但真的开口,又嫌话语笨拙无法表露她此刻的心情,于是她覆上去吻他,挪开,又再次啄下去。
从唇角一路挪到他湿漉漉的眼尾。
了悟额间都是薄汗,见她还要再吻下去,他连忙用额头去蹭她的额头,压低了声音道:“洛主,现在没有内门任务,也没有情劫了。”
曾经,他们因内门任务和情劫在那小小的城镇相遇;如今种种风月,只因彼此。
衡玉笑了笑,同样认真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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