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破晓,晨光绚丽,山岭似被洒金。枝枝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有如珍珠。
弱水如同一把天刀,将合黎山一劈为二,又宛如一条玉带,蜿蜒而下。
因河流改道,雄关被冲的只剩半座,虽依崖而立,但已是危如累卵。
山岭上的烽台依稀可见,有的已被杂草野树淹没,只能看到一个塔尖。
关名镇夷,为汉武帝时期,卫青与霍去病平定河西诸部匈奴后所建,关下这条由弱水冲刷而成的峡谷,就叫镇夷峡。
新中国建国后,镇夷关早已没了影子,但镇夷峡还在,因为要注意民族团结,镇夷峡便被改成了“正义峡”……
《尚书·禹贡》:禹导弱水至于合黎,馀波入于流沙……
弱水是不是大禹治水时导过来的,李承志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穿过合黎山,弱水还要往北再流一千余里,流到汉武帝时期所立的居延属国,就会聚汪成泽,也就是居延海。
再往北,连弯都不用拐,山都不用怎么翻,就能直达匈奴的“龙庭(今蒙古乌兰巴托)”。
西汉时的霍去病,就是穿过这条峡谷,转战河西五国,助卫青平定的河西匈奴诸部。
东汉时,还是顺着这条峡谷,窦宪北击匈奴,最终“燕然勒功”。
看似很不起眼的一个地方,但对李承志而言,战略意义非凡。
弱水纵贯张掖东西,表氏南北,所以自古以来,表氏县都不缺水。
便如此时,眼中所见,尽是青山绿水。
合黎山南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放眼望去,一碧千里,翠色欲滴。
峡谷两岸绿草如茵,陌土无垠。
若仔细看,其中不乏有野谷、野粟之类的植物,草丛中隐约还能看出沟渠,田陌的痕迹,好似曾有人在这里耕种过。
李承志却一点都不奇怪。
自汉武帝始,这里就是张掖属国,再往北千里左右,还有居延属国,都是用来防备和招抚匈奴的。
繁盛时期,两属国内屯田的农兵足有四五万。
等到西晋八王之乱后,这两地才被汉人舍弃。
自此后,这方圆一千余里,就彻底成了胡族的放牧之地。
即便在太武帝时期,就已将柔然王庭撵到了漠北(今蒙古境内),这里已经成了元魏名义上的辖地,但因河西的汉人人口太少,郡城、县城四周正儿八经的好田都种不过来,哪个汉人愿意跑这么远来当野人?
所以,几十年以来,这里依然还是卢水胡、氐羌、月氏等匈奴或杂胡,以及回鹘(亲自疆维吾尔族的祖先)、契苾等高车族等一些小部落的放牧之地。
但武威镇和酒泉镇是当今天子上位后才裁撤的,距今也就四五年,所以大部落不敢来,游荡在附近的都是一些小部落,最大的不超过千账。
因此,对李承志而言,他想要撵走或收服这些部落,根本不用废大力气。
至于朝廷……
也不看河西的人都少到了什么程度?
少到了连郡城都快要废弃的程度,少到好田都能几万亩、几十万亩的往掉扔的地步,哪还有功夫和耐心理会这样的边角之地?
只要白甲军不要明目张胆的打汉家的旗号,李承志就是这里的王……
但问题是,他处心积虑,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让数千悍卒遁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当一群杂胡小部落的王?
开什么玩笑?
李承志原本没想让李松靠这么南,而是计划翻过合黎山之后,依弱水,边抢胡人部落边往北走,也就是汉时的居延属国再定居。
然后再以蚂蚁吞象的方法,今天抢一波定胡人的牛、马、骆驼和羊,明天再抢一波河西的汉人丁口……
嗯,主要是抢汉人丁口,然后在居延该屯田,该修城修城,该放牧放牧。
特别是屯田……都不用废大力气开肯,只需将沟渠清挖出来,将杂草除尽,耕种个两三年,就是万亩良田……
等实力积攒到差不多,六镇也就该乱了。
到时再趁乱占领河西……
但谁能想到,河西的汉人少的都快要绝户了?
没人,还屯毛线的田、修鸡宝的城?
就算占了整个河西,也才二十万人,能不能挑出两万兵?
至于抢胡人的丁口……李承志的脑子又没被驴踢?
所以李松便没有再往北进,而是暂驻于此,施行李承志给他交待的第一步:抢胡人。
这不到十日,方圆两百里之内的几个胡人小部落已被他一抢而空。
昨日正午,李承志扮成胡匪窥探表氏县城时,他与李松等人、并士卒身上穿的胡袍、头上戴的毡帽,就是这么来的。
牲畜也抢的不少,光羊就有上万只,马匹近千,还有五十多峰骆驼。
还没轮到李松抢的那些部落,早已闻风而逃。若是还想抢,大营只能继续往西或往北移驻……
还移驻个毛线?
让李松等人彻底沦落成游牧部落,靠放牧和抢胡族为生么?
为今之计,只能让数千甲卒暂时蛰伏于此,看张敬之所说的那数万乱民流放河西后,能动多少手脚后再做打算。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张敬之流放乱民之时,必须跟着再来一次河西……
李承志转着念头,双腿一夹马腹,带着李松等人往西而去。
镇夷关往西四十里,就是河西最大的产盐地:盐池。
自汉武帝时有张掖属国起,这里就开始产盐,一直产到了一千五百多年后,还在产。
曾探明,盐池的食盐储量至少还在千万吨以上……而且全都是露天的……
有盐必有硝,再加地处西北,自然无可避免的就成了成立化工园区的最佳之地。
造的不是化肥就是强酸……好家伙,附近的村民想看天到底是黄的还是蓝的,还得跑到五公里之外。
事故贼多!
要超过一个星期不来一趟,李承志感觉就跟过年似的。
最终还是因污染超标,被关停了……
眨眼前还是草地千里,眨眼后,便如走进了雪原。
放目望去,尽是皑皑白雪,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群世居关中的厮杀汉,哪见过这等稀奇的场景?
除李松外,全像是被迷住了一般,看的心旌神摇。
李亮眼睛一瞪:“这是……盐?”
他有些想不通,营地附近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大的一座盐池?
李松黯然一叹,低声回道:“其中还夹杂有硝,不论是人是畜皆不能直接食用……不过郎君已授予我蒸盐之法,分出并不是难事……”
李亮一听,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他刚刚还在狐疑:看四叔连个弯都没有拐,径直就带郎君来到了此处,说明早就探到了,不知出于何因,并未知会自己。
此时再听,这地方,分明就是来此之前,郎君就指给四叔的?
不然为何要教他蒸盐之法?
李松瞪了他一眼:“此了此时,你还看不明白?”
李亮猛的一噎。
是啊,这天下之事,还有郎君不知道的么?
从生下来之后,郎君就没离开过泾州,但交待他与李松率兵遁逃时,哪里有山,怎么翻,哪里有河,怎么渡,哪里有城,怎么躲……等等等等交待的一清二楚之处,甚至连任何书籍中都没提过的镇夷关都知道,这不是天授之人是什么?
知道一座盐池,就有什么稀奇?
李亮忍了又忍,差点就想问问李承志,他李亮还能活多少岁……
幸亏他没张嘴,不然李承志说不定就会拿他当出气桶。
看着眼前的盐山,一股无名之火涌上李承志的心头。
这他娘的都是钱啊,竟然无地方可卖?
盐场如此之大,已积攒的盐硝层足有几米厚,扫都不用扫,抬几口陶罐来就能蒸。
只要人力够,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蒸出来以后呢?
按李承志的设想,李松可以假扮成汉人,将盐卖给合黎山之北的胡人,换成牛羊马匹。也可以假扮成胡人,卖给张掖和酒泉的汉人,换成粮食种子,可以一举好几得……
但谁能想到,不管是河西的汉人还是胡人,都快断根了?
就凭李松和这几千兵,估计得吃到地球爆炸……
李承志只能聊胜于无,看芒硝中的钾盐含量多还是少,是用钾盐制火销便利,还是直接收集牲畜的尿液便利。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得先调教出一个化学人才出来,而且不但要脑筋灵活够细心,还必须得对他死心踏地的那一种。
李承志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亮……
装了几包硝盐驮到马上,李承志又往回走。
回到大营已是正午时分,草草对付了几口,李承志又带着李松、李亮并皇甫让等,过了弱水,拆向向东。
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那后世的那座铁矿,自然还好好的埋在弱水北岸的合黎山下。
不远,就如盐池一般,离此时大营的驻扎之地还不足四十里。
储量倒不多,也就刚上百万吨,记的后世的那个小老板没用两年就开空了。
但架不住离地表浅,还无任何岩层,地势又平坦,赶辆驴车,拿把铁锹就能采出来。
还是座富铁矿,全铁含量百分之五十,拿块磁铁石就能吸住,挖出来就能炼钢炼铁的磁铁矿。
其中还有部分直接可以吸铁的极磁铁矿石,也就是平时所说的吸铁石……
行至大概位置,李承志下了马,让李松等人在附近寻找。
方法很简单:到河边,拿根铁棍事或铁刀划过沙层,看有没极磁铁沙就知道了。
他们虽不解李承志是何意,但大都猜到郎君是让他们在找什么宝贝。
李松几个人暗自兴奋着,拿着佩刀,在水里一顿撑和。
越搅刀就越重,没几下,力气最少的李亮就搅不动了,不把拔出刀。
但原本刃薄如纸,背宽不足三分的佩刀,此时竟成了一根棍子?
什么东西?
李亮正准备仔细看一看,猛听李承志一声狂笑。
我就说么,山河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这么大一座矿,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储量虽不多,但那是后世而言。
这百万吨铁矿石哪怕只被开采出十分之一,也有十万吨。
即便只能炼出十万之一的钢,也有足足一万吨。
能打多少甲胄,多少刀枪?
心再野一些……往南一百多里,就是祁连山。
金、铜、煤、硫磺等矿应有尽有……前世的时候,他没巡查一百座,也有八十座了。
这才是李承志为什么非要让李松等人遁往河西,并指明定居张掖属国或居延属国的根本原因?
只要有人,想采多少便能采多少……
刚想到这里,李承志的脸又猛的一胯。
高兴个毛线……
人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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