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志微微一愣。
杨舒这是在夸自己长的好看?
还“世无其二”?
怪不好意思的……
也不知是在承认,还是在谦恭,李承志竟然微一点头,又温声笑道:“使君高赞!”
李时和李睿都被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发现,郎君竟然如此的不要脸?
杨舒愣了愣,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他发现,这李承志比李始贤有意思多了。
颇有几分魏晋时的“率直任诞”,“清雅脱俗”之风。
笑了好一阵,他才一指赵渊,厌恶的说道:“带这等蠢物来做什么,污人清目么?”
赵渊被气的脸色发紫,刚要张嘴喝骂,猛觉脸上微凉,侧头一看,发现李承志正冷冷的盯着他。
也不知是被吓的狠了,惊惧之意不没有散尽,还是吓了一次就被吓出了条件反射,刚遇到李承志的眼神,赵渊便下意识的一缩。
脖子都缩回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李承志只是瞪了自己一眼,为何就怂的跟狗一样?
心中又羞又恼,恨不得跳起来给李承志一刀。但终究,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冲动,赵渊暗暗的咬着牙,低下了头。
“带出去吧!”李承志朝李睿摆了摆手。
“赵校尉,请!”李睿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这般伶俐,哪能看不出赵渊已对李承志怕到了骨子里。
什么世家嫡子,到了郎君手里,个个不都是服服帖帖?
看着赵渊的背影,李承志冷冷一笑。
说赵渊是蠢货,还真正没说错。
他还真以为杨舒不敢招惹他?
杨舒这样的人物,遇上你爹和你爷爷绝对都是半点不会虚,更何况你这样的草包?
之所以任你撩拨半月却不显怒,一是懒的和你这样的蠢货计较,免的失了身份。二则是故意在激你的傲气,等关键时刻再拿你当枪使。
即能毫不费力的弄死你,还能不落恶名,岂不一举两得?
既然用完了,自然看你便如狗屎一样了……
嗯,不对?
刚想了一半,李承志猛的一愣。
杨舒专程跑一趟,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个吧?
在他心里,自己的份是有这么重?
他眨了眼皮,定定的看着杨舒。
杨舒则狐疑的看着走出去的赵渊,疑声问道:“他为何如此怕你?”
李承志一想就觉的好笑:“他以为我已经反了,要杀他祭旗……”
杨舒心念微动。
肯定不止这一点。
若是之前误会了,那见到自己之后,赵渊肯定能反应过来:李承志真要反了,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来此处?
不过管他呢?
在杨舒心里,赵渊给李承志提鞋都不配,根本不值的他多废一丝脑筋。
“你不会因此恼了老夫吧?”杨舒笑吟的问道。
他说的是他利用赵渊挑拨离间的事情。
“怎会?”李承志笑了一声,再次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反还要感谢使君眷护之意!”
意思是他能猜出杨舒并无恶意,而是好心。而且心里也有分寸,知道什么人该沾,什么不该沾……
意思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李承志总觉的杨舒想多了。
司徒高肇?
自己和这样的人物离着何止十万八千里?
杨舒微微侧目,目光更是惊喜。
聪慧敏思,谦恭如玉……这真是李即始贤的种?
心中逾发欣赏,语气也更是和蔼:“你父若能有你这般的仪容与风度,老夫当初何必惩戒与他。便是再送他几车财货有又何坊?”
李承志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到底是嫌李始贤长的丑,还是说看着不顺眼?
不过当初杨舒网开一面倒是真的,真要追究,李贤即便罪不至死,也绝对不是一百鞭子就能绕得了的。
心里想着,李承志又往下一拜:“还没谢过使君当初宽恕父亲之恩……”
“啧啧……胡保宗没说错,确实是难得一见、人中龙凤,但有一点不好:礼太多!”
说着又哈哈一笑,挽住了李承志手臂,让他坐下来说。
感受着杨舒态度的变化之快,李承志一头的冷汗。
要是被杨舒知道,这是自个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专门用来对付他的人设,不知道老头会不会一刀砍过来?
不过这好像只占了一半,好像这老头,竟然还是颜值控?
看来古今中外都一样,长的好看的,总归是要占几分便宜的。
看着这一老一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模样,李时与李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古怪之色。
郎君是怎么做到的?
等两人坐定,杨舒又敛了敛神色,郑重的问道:“果真要去泾州平叛?”
李承志用力一点头:“定是要去的,不然心中委实难安!”
杨舒眼神微微一亮:“听说,得知贼人剖腹挖心,用活人献祭时,你竟怒至气厥?”
李承志脸一黑,心中气极,问候起了胡保宗的祖宗十八代。
你个王八蛋,嘴松的跟小姐的裤腰带似的,什么事都往外说?
生怕被人传成他是被吓晕过去的,李承志从不让军中议论此事,更视做一生的黑点。
杨舒朗声笑道:“心忧百姓,嫉恶如仇……这本就是仁者之道,有何不敢对外人言?”
仁者之道?
李承志面色肃然,没有回应。
他只是想一舒心中块垒,想做一个合格的“人”!
不然,这一辈子都活不自在。
看他走神,杨舒也不提醒,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李承志压根还没反应过来。
杨舒欣赏他,看好他,根本不是因为他长的好,装的好,而是本性。
愿救民于水火之中,散尽家财也再所不惜,这种人,怎不值得欣赏?
当知道李承志征募兵士,不但衣、甲、刀、枪、口粮等,全不需壮丁自备,更是分其田,助其耕。也更没有向朝那百姓乡绅强征横敛,而是全凭自愿时,杨舒不但欣赏,更生出了一些敬佩。
你来我就要,你不来我也不勉强。包括募捐也是一样……
虽然是为了更好更快的征募兵卒,但难道没有为贫寒之家提供一条不至于饿死的出路?
看朝那百姓,应征者竟数不胜数?
再看朝那士绅,自愿赠捐者络绎不绝。
反倒是胡保宗拿着金铜都买不到东西。
这已有些圣人所说的“施之于仁,得之于仁”的境地了。
这才是杨舒起了爱才之心,宁愿与胡家的关系雪上加霜,也不惜要借赵渊挑拨离间的根本原因。
若让这等人才屈于权贵之手,简直暴殄天物……
李承志琢磨了琢磨杨舒所说的仁道,自认为自己还差的远,略有些哂然的说道:“是使君高看了,晚辈扪心自问,其实并不能算是好人。”
“你才几岁,就踌躇起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来了?”
杨舒顿时失笑,“世人都称我杨延容阴险狡诈,卑鄙奸滑。但若自问,还是称得上一声‘好人’的……只要能坚守初衷,谋事有分寸,行事有底限,便能无所愧疚,又何需在意他人之评定?”
这老头还挺洒脱?
李承志越来越觉得自己和杨舒挺对脾性。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都信奉的是这套做人的准则:能自己的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两人越聊越投机,李承志用他那半吊子见识,竟能与杨舒论个旗鼓相当。
直到杨舒幽幽问道:“这些道理,你又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李承志鼻子都快气歪了。
胡保宗,我干你大爷!
你特么还有什么没往外漏?
还有这胡家,还敢称泾州第一门阀?
烂的就跟筛子似的,怕是胡保宗的老爹胡始勇晚上在那个小妾的房里过夜,杨舒都知道吧?
亏你堂叔还是郡守,你还是郡尉,两个加起来还防不住一个郡丞?
看他面色不虞,猜到李承志对这话题很忌讳,杨舒便没再调笑,而是正色的问道:“那此战之后,你又有何谋划?”
“无非就是步步为营,稳打稳扎!”
李承志回道,“若李文忠未说谎,只是今日一战,至少折了刘慧汪三成的精锐。消息也肯定会传回乌支,刘慧汪与李文孝再短智,怕是也不会主动来攻……”
这是要主动进攻的意思?
“那就先来泾阳!”杨舒叹了一口气,“这谷雨在即,再要耽搁下去,今年的就全荒废了。”
怕李承志误会,他又着着重强调道:“放心,老夫不会染指军事,便是想染指也没那个功夫。
胡铎(陇东郡守)被困在泾州,胡承志那混账更是放着公务不理,反倒是乐不思蜀的替你奔走,这城内政务军务竟全压到了老夫一个人的头上……钱粮你自不用担心。暂时便以朝那的三倍予你筹备。”
李承志狂喜,竟有这等好事?
不该是杨舒还不知道自己从朝那筹了多少铁,多少粮吧?
他刚要提醒一句,又听杨舒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朝那放不放你,自有老夫会与张敬之、郭存信相商。等大致有了章程,再与你商讨……”
李承志有些懵。
我去,这老头有些厉害啊?
张敬之是自己出征前,才托舅舅请出山的,杨舒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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