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着,听到一阵咯咯吱吱的动静,李承志顺声一看,离方阵约有十多丈的城门竟然开了。
当先出来了几匹马,骑手大都穿着黑色深衣,一看就知是官员。
郭崖眯眼一看,本能的说道:“是索县令、许县丞及江县尉……”
李承志狂喜:索思文竟然出城了?
看着走向军阵的那几骑,还有跟在后面的一队县兵,李承志念头急转,眼珠也跟着转的飞快。
自己这刚起了杀心,索思文竟然就主动将刀把子递了过来?
而且操作好了,甚至连后患都不会留……
只是两三息,他就有了决断,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李丰!”他一声低吼。
“仆在!”
“速去安排……”
李承志的声音越来越低。
……
几个县官奔至离军阵约有三四丈时,突然跑出一个骑马的军官,朝着他们一抱拳:“诸位可是县官?”
索思文靳住了马,矜持的点了点头:“某乃朝那县令索思文!”
“竟是县君?真是失礼了……”李丰说着又往下一拜,“我家主帅正率中军压阵,等处置了这些乱贼,自当会来向各位赔罪……”
确实有些失礼,怎么说自个也是官,这李家的主将竟如此拿大,都不出来迎一下?
许县丞当即就有些不高兴,冷声问道:“只是弹压,何需你家主将出马?”
李丰好像更谦卑了,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还请上官担待,这半旅人马,无论队将还是丁卒,都是猝然成军的新丁,大都未经过战事,未见过血,若无主帅坐镇,自是不敢下狠手的……”
还新丁?
哪家的新丁如此精悍,阵容如此整齐?
你他娘糊弄鬼呢吧?
许县丞不明就理,刚要嗤笑一声,又猛然发觉不对。
下狠手?
这李家想干什么?
一侧的索思文和江让也同时生出这样念头,索思文刚要喝问,突听阵内传出几声嚎叫。
几人心里同时一惊,踩着马蹬站了起来。
只见一队兵丁,正在阵中奋力砍杀,有阵墙挡着,他们看不清杀的是什么人,但见血箭乱飚,头颅横飞。
江让心中狂震:即便要杀,也该是彻底消停下来,一批一批的分开杀啊?
这整整两千民壮……万一暴起,狗急跳墙怎么办?
念头都未落,便见阵中一阵骚动,似有乱兵反抗,又听“帮帮帮……嗖嗖嗖……”的一阵响动,像是有弓兵在射箭。
再往里一看,血飚的更多,惨嚎声更大了。
索思文神情一僵:这李家,竟然在杀俘?
他们出城之前,在城墙上看的很清楚,所有的女人早已被赶出了阵,现在里面剩下的全是壮丁……
不说大部分都是这两三日才被乱贼劫掠裹挟的民壮,即便全是乱兵,也不该一杀了事。
申饬一番,给点甜头,让其戴罪立功,再稍稍整训一下,就能拉出去作战平乱了。
即便不平乱,不能拿来守城么?
至于最后如何定罪,杀是不杀,也该等这起民乱彻底平定,再秋后算账啊?
“住手……”索思文一声厉喝,催马向前,像是要冲阵一样。
李丰一扯缰绳,横马将他拦住,脸上还挂着笑:“索县君莫急,左右也就一刻半刻便会了结……现在若是停手,乱兵必会反弹,便是冲开军阵也有可能……”
放屁……再等下去,就全死完了……
索思文怒声叱道:“这阵中十之六七都是良民,你李家哪来的狗胆,说杀就杀?”
“县君说笑了!”李丰又抱了抱拳,“良民早已被我等送出阵,眼下困在阵中的,自然都是乱贼……”
那是良民吗,那全是妇人?
不对,这军官说的是“了结”……
李家竟然想把这些民壮全杀了?
索思文猛的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丰,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四个字:杀良冒功?
怪不得他们这般急迫,原来以为自己跑来,是来抢功的?
就连你家这些兵丁,都已被本官视为囊中之物,本官有何必要抢,到时不全是自己的功劳?
别说索思文,就连知悉一些内情的江让也是这样的想法。
李家怕抢功是一方面,更大的可能是,这李承志恼恨索思文算计他,但又不敢明着报仇,便只能暗中使使绊子。
杀了这些民壮,李家的兵再一撤走,这朝那县城自然还是无人可守,岌岌可危……
索思文心思急转。
这拦是不拦?
若是拦,就有可能翻脸,怕是就不好再往城里哄骗了。
但若不拦,眼睁睁的看着这近两千民壮被杀,即便收伏了李家这三百悍卒,朝那县城依旧朝不保夕。
况且城上还有如此多的守军在观望,自己一直以仁义爱民示人,若是无动于衷,难免会被说成假仁假义,更或是畏惧毫强而不敢做声……
再者,不一定就会翻脸,不一定就哄不进城。
不就是想要功劳么?
给你!
从贼人那里缴获的粮帛财货也给你。
还嫌不够,就如哄骗李柏时,县中的粮食帛绢再匀你一些又何妨?
你也得有命拿走才行……
两权相害取其轻,索思文瞬间就有了决断,一声怒吼:“尔等竟如此的胆大包天……”
怕翻脸,他没敢骂出“杀良冒功”之类的话来,只是大手一挥,朝后面的县军喝道,“随我冲开……”
说着,竟似是要身先士卒的冲向军阵。
“县君不可……”江让脸色一变,一夹马腹,想拦住索思文。
阵中此时正杀的起劲,正是乱民最为惶急之时,真要把军阵冲开,乱民必然乘势反扑。
此时最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尽快找到那李承志,让他停手吗?
江让的马刚往前跨了一步,却不料索思文一扬马鞭,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没打到江让,只是抽到了他的马头上,马一惊,又猛的一闪,差点将江让摔下去。
江让好不容易控住马,又听索思文厉声喝问着他:“江县尉,别人不知,你也不知,这阵中被困的,到底是贼是民?若是不救,我索思文良心难安……”
说着话,他竟然真的催着马冲上去了。
就是距离有些短,马都还没有小跑起来,就顶到了最后一层丁卒的屁股上。
身后的县兵无奈,也只好跟着往上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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