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贞昌从金陵出发时,朱药师的旨意只是让他征兵前往黎阳,这统帅原是下旨让关在牢里的钟志明做的。
但吴贞昌自从领着二十三万人马走了几百里,也觉得自己可称作儒将,想过一过这领兵征伐的瘾。再加上左右都对他是畏服之至又各种撺掇,吴贞昌便暗自扣下任命钟志明为征北元帅的诏书,自己以五兵尚书的名义统领大军。
书生领兵,自然是照着兵书上来打,确实死板了些。但问题在于这些年认真打仗的人不多了,就连陈宏义这样的名将,也不会不计伤亡的去硬抗。
吴贞昌虽没有打仗的经验,但却知道赏罚分明令行禁止这八个字,凡是不遵他将令的一律都砍了。以至于到了黎阳,他手下的将校都换了一多半,所以吴贞昌说往北他们绝不敢往南。
士兵们本来觉得漠北的骑兵可怕,但毕竟没有遭遇过几回,而身边的这个吴贞昌倒是实实在在的可怕。与其被吴贞昌砍了,倒不如在战场上冲杀死了还有抚恤,万一活下来就立功赚了。
于是就有了吴贞昌步兵大破居无治的那一幕,而且还阵斩了居无治。这样的大功可还是头一遭,于是苏贞昌更加坚信自己是诸葛孔明一类的人物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朱药师要任命钟志明做征北元帅,也是在朝堂上与众位大臣商议了的。
黎阳城内的官员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却迟迟不见吴贞昌把钟志明放出来。畏惧吴贞昌有大军在手,所以吴贞昌在城里的时候,都不提这件事。
吴贞昌一出城,这些官员立马就开始活动了。
当然他们的活动仅限于私下去见钟志明,提前拉拉关系。
钟志明被关押的地方不是普通的监牢,而是黎阳城南边靠近码头的一家医馆。
之所以选在医馆关押前朝大将,倒不是朱药师他们标新立异,而是钟志明为梁国和萧家征战半辈子落了一身病,再不给他治病就要死了。
钟志明开始以为要被他们毒死,于是写好了遗言等死。
吃药半个月不仅没死,反而身体有了好转。难道这些人要把他治好了再押去金陵审问定罪?钟志明整日套问监视他的看守,试图打探消息。
看守们却劝他安心治病,还反问他:“钟将军也是天下有名的将军了,这一路南下,也就你能带兵阻击还赶到金陵。就凭你的忠心和能力,这前朝也该给你找名医医治,不能让你带病上战场啊?”
钟志明摇摇头:“军人当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何必要治病?”
“你都病的拿不动刀了,还怎么战死沙场,难怪你们打了败仗,将军有病不给治,当兵的连饭都吃不饱。可惜了,钟大将军,还执迷不悟”
钟志明每次被说到这茬就不再答话,闭着眼应对。
为了给钟志明治病,黎阳城里的官员们可是尽心尽力寻找名医和药材,又请来厨子专门给钟志明做饭。除了不能出去,钟志明日子反倒比当年带兵打仗过的舒服百倍。
到了吴贞昌引兵到黎阳的时候,钟志明身体已经恢复,整日找来些医书和道家经典翻看,一副超脱世外的样子。其实也是想早点被放出去,毕竟在这里还是被监禁着,说不定哪天就被杀了。
起初,官员们来看望他,是怕他死在这里了不好向朱药师交代。后来钟志明身体好转又来的少了,只是派人送来衣服食物。
在得到朱药师任命钟志明为征北元帅的消息后,众人又来的勤便起来。
送给钟志明的礼物也从简单的衣服食物变成宝剑珠玉兵书战策,钟志明一时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要被赐死,于是索性让看守顿顿给他送酒。
看守却不给钟志明送酒:“钟将军才恢复不久,医生说了,不得饮酒!”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难道连酒都不给喝吗?我死之前把这些珠宝玉器都送给你,你给我找点酒来!”钟志明一时酒瘾犯了,便提出用珠宝玉器换酒来,想着这看守总该答应了。
“钟将军难道看不出来,这些送礼的人是提前来巴结你的,你肯定要被新朝启用了!”看守摇了摇头提点钟志明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自有自己的将领,怎么会用我一个败军之将。何况我还不愿意呢?”钟志明不信看守的话
“哈哈,可笑你们这些将军大官,也算是宦海浮沉几十年了,怎么就看不透这人情世故呢?要是马上要杀你了,谁会给一个将死之人送礼?何况你与那些官老爷们非亲非故,你傻他们可不傻。我做狱卒看守几十年了,见的多了,你怎么不想想一个月前,连给你送衣服的也就一位大人?”看守一脸轻蔑的看着钟志明,从怀里掏出一把炒黄豆吃了起来。
“嗨,我这白做几十年官了,自以为也是和世家大族打了几十年交道,精通为官之道,还不如你一个狱卒看的明白!那如此说来,我不久之后便能出去了?”钟志明一下子充满了希望,问起狱卒来
“您就别这么着急了,反正是死不了,但是好事多磨,得等等。你问的何时出去,那不是我一个看守能知道的!我呢,不该打听的绝不会去问,不该知道的我也会躲得远远的。我啊,还得留着这条命吃着炒黄豆喝喝小酒”看守又从腰间拿出酒葫芦喝上了一口
“这位大哥,见识不凡,我钟某人要是出去了,就把你带去给我出谋划策!”钟志明觉着这个人以后能派上用场,于是想收为己用。
看守大笑一声:“哈哈,谢了,干不了。我这辈子就适合做个看守,您将来是要上战场的,我可还想多活几年。我脑子里这点东西明哲保身可以,打仗根本用不上,至于去官场,那就更别提了。钟将军是个懵懂无知的,我也是个白痴,要是自以为能去官场争斗,那就是死无全尸了!”说罢,看守便哼着小曲走开了
钟志明呆呆地看着他走远,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来。
年轻时候救了萧山一命,便投在萧家,萧家也是器重他,一上来就让十八岁的钟志明做了三千人的滁州都督。
后来升官是一帆风顺,帮着萧家剿灭了不少流民抗税,也击败了萧家的一些对手。
钟志明领军待人宽厚,在士兵里面威望比较高,这也是他能够成为唯一赶到金陵城下勤王将领的原因。
不过慈不掌兵也倒没说错,他原先的部将士兵也有不少投降了朱药师,在这黎阳城里就有不少。
坚持给钟志明送衣服食物的便是原先他手下的一名校尉,名叫韩如陵,当初屯驻新黎,被朱药师偷袭,只好领兵归降。
朱药师当时正是用人之际,便把这韩如陵任命为黎阳步军副都督,调去黎阳,手下士兵打散编去各军。
韩如陵头脑灵光,不多时便与朱药师留下屯驻黎阳的守将官员礼尚往来渐渐熟悉起来。
一日参加宴席,打探到小道消息说朱药师有意让钟志明任征北元帅去收复河北,于是便暗自与几个心腹筹划起来。
韩如陵为人忠义,又聪明,但却爱喝酒,一喝便是大醉。
一日酒醉之后对身边奴仆把自己谋划救出钟志明的事说了出来。
奴仆觉得这是个谋取富贵的好机会,于是去黎阳太守府要单独面见太守朱伯玖,说有大事禀报。
朱伯玖果然单独见了这奴仆,听这奴仆来告发韩如陵。
奴仆讲的是绘声绘色,言语之间仿佛这韩如陵已经放出钟志明夺取黎阳城了。
朱伯玖却是沉得住气,等奴仆讲完问了句:“此事还有谁知道?”
“太守大人,此事就小人听了,小人想着不能走漏消息,就直接骑了匹快马来向大人报信了”
“不错,你很聪明,做得好,来人,带去北郊领赏!”朱伯玖说后面带去北郊领赏的时候嗓子亮了起来。
于是进来两个黑衣人把这奴仆带走。
奴仆走半道上觉得不对,这带人领赏哪有去北郊的,便问同行二人:“两位,这怎么领赏还要走这么远?”
二人不答话,径直把他带去北郊乱葬岗一刀剁了。
朱伯玖一面把这奴仆灭口,一面亲自带人去了韩如陵府上叫醒韩如陵。
韩如陵醒来跪拜朱伯玖,朱伯玖问他:“你家里奴仆是不是少了一个?”说完,就盯着韩如陵看
韩如陵见太守亲自来,又带了不少人,知道事情已经泄露,于是叹了口气:“大人既然都知道了,还请不要加害钟将军,都是我一人谋划,不干钟将军的事!”
“哈哈,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妨,那卖主求荣的我已杀了。只是你应该先告诉我,你做得对。朝廷本来已经下旨了,可这吴尚书却扣下不发。我已将此事写了密信给我皇帝大侄子了!”朱伯玖也不甘受制于吴贞昌这个书生,也想找机会扳倒吴贞昌,眼下却有人要提前放出钟志明破局,当然是求之不得。
韩如陵吃了一惊,连忙磕头谢恩:“谢太守大人不计前嫌!”
朱伯玖屏退左右:“韩大人,只是这事不能这般鲁莽,我听说吴尚书攻破居无治的大营后,竟将居无治的财货宝物都分给了手下将士收买人心,目前要想夺回钟将军的帅位,怕是有些难啊。据说我皇帝大侄子还挺宠信这吴尚书,所以此事我们只能智取”
“在下全凭太守吩咐,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韩如陵此刻已经坚信朱伯玖的话了。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我们这回即使入了他的大营,要夺他帅位也是困难重重。所以就只能想个办法让他回这黎阳城里了,可他又对我们是百般提防,也不好下手。所以必须得先派人取得他的信任!”朱伯玖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韩如陵,似乎还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语。
韩如陵沉默了一会儿:“太守的意思是让我去吴尚书身边?属下愿意去做内应!”
“这内应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他虽是书生,却也不会轻易信人!我看你先借着这每天送军需粮草的机会去接近他。之后我再寻你一个岔子,把你免官责罚,轰出城去,你那时没了去处再去投他,如此就有把握多了。我还有其他的细作会把你与钟志明的交情说与他。这世上最希望钟志明立即消失的必是这吴贞昌了。到时候他必然会试探你,到了这一步,你便撺掇他回来黎阳去除掉钟志明。只要他肯回来,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朱伯玖这一通算计可谓是周全
“太守大人可是深谋远虑啊,只是万一他根本不信我,不接纳我,这可就不好办了!”韩如陵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无妨,最重要的是让他知道钟志明现在身体安康等着出来做征北元帅,他必定会着急,再聪明的人,一旦着急起来乱了方寸,就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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