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崔举的病情越来越重,先是沈德护着崔克元赶回襄阳,接着崔克文也回来了,随后崔克安等三人也赶了回来。
崔家兄弟五人都知道崔举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快到了,都各自联络文臣武将准备上演一场夺嫡之争。
崔举自己问过太医,最多还能活半年,之前准备称帝的器物他让书童丑奴儿带人全部给埋了。
沈德单独问崔举为何不愿称帝,崔举回答“为百日天子,毁四百年世家,不可!我不称帝家族还能保全,要是称帝,恐怕是灭族之灾。我的侄子们没有一个能担起这份重任的,只有你沈将军才能保住我们现在还剩下的一点基业,实在不行就去巴蜀割据一方,也不失为刘备。”
沈德摇了摇头“诸位公子沈某不加评判,只是局势还没到这个地步,看起来我们是腹背受敌,但北边魏国还得防备吐谷浑和虞国,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是南海军。我也没料到陈老将军竟然在南海留了一手,还有这等精兵。”
“沈德,我算是瞧出来了,陈宏义和李小飞其实都不可怕,刘简和柳明歌也不值一提,真正用兵厉害的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大鹏!”
沈德想了一会儿“这周大鹏不过是陈老将军十几年前收留的一个小乞丐,给陈老将军做亲兵护卫,连我都看走眼了,此人话不多,看起来很老实憨厚,想不到用兵如此厉害!”
“人不可貌相,这世道全乱了,早已不是世家的天下,乱世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老夫以为能在自己手上重回世家昔日的繁荣,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回不去了!”
“崔公不是已经恢复和重建了十姓世家吗?我们还有与刘简他们议和的资本,我们有世家的支持,有十几万兵马,还有荆襄之地,还有天子在手里!”
“人心不古,这些世家的后人,早已没有世家的风范,不知书,不知礼仪,更无气度,只知道敛财争权!还不如市井之徒了!老夫心中那个世家云集文治煌煌的时代早已不在了。要不是有你和一干将军支持,恐怕我们还撑不到现在了!老夫自从病了之后,吃喝都索然无味,对世事也都看淡了。自今日起,这大局由你来主持,切记不许任何人再生妄念,不管是我的亲人还是故交,现在是考虑退路的时候了,不能再盲动了!”
沈德疑心有诈,百般推辞,崔举一口血吐了出来“沈德,老夫是一片真心,并没有试探你的意思,何况就算有刀斧手,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我许你带刀进来相府,便是对你没有戒心!”
沈德这从丑奴儿手中接过丞相大印和晋王金印出门,临走时崔举喊了声“把这金印交还宫中,丞相印你先用着!”
沈德点了点头径直朝宫中去了。
沈德交还金印之时,刘甫安大哭不止“你还我顺阿翁,还我小贵子!还我小圆子!你是坏人!坏人!我要杀了你!”
黄春枝急忙去捂住刘甫安的嘴,但怎么也捂不住,沈德把金印放在地上转身便走。
沈德走在路上思来想去,崔家和世家们是有退路了,可他沈德毫无退路了。
宫里的大部分人是他杀的,书院也是他灭的,他就是崔举手中的一把沾满血的刀。
人可以把刀丢了改过自新,可刀始终是赃物。
崔家人还有退路,他沈德已经没有退路了。
沈德决定等崔举死后,他要放手一搏。
沈德还没回府,崔家五位公子便都亲自来迎接他。
拒绝他们,便等于再树了五个敌人,但崔举的意思如果转达给他们,立即便会生变。
为今之计,只有虚与委蛇了。
五位公子都提出要单独见沈德,沈德一挥手“我不过是晋王身边的一个卒子,各位公子太过客气,我是个粗人,明人不说暗话,五位公子就去我府上作客,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沈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克元眼珠一转“沈大将军,我与你并肩作战多时,全仰仗将军护佑,难道你我之间的情谊不能更深厚一些?”
“保护公子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公子待在下不薄,在下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晋王有令,让我不得私下与诸位公子结交!沈某是个老实人,不敢违背晋王的意思。”
这五人心想这沈德太过滑头了,竟然抬出崔举来压他们,但明知道如此都不敢说破。
虽说都是崔举的侄子,但侄子毕竟只是侄子,谁也不敢赌崔举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尤其在这种时刻,难保崔举不会派人暗中监视他们和沈德。
崔克文反应最快“沈将军不愧是忠臣,好,沈将军都能唯晋王之命是从,难道我们这些做后辈的还不如沈将军吗?今日相聚我提议不谈军国大事,只把酒言欢。”
沈德就坡下驴“公子们都是聪慧雅量之人,沈某能请到诸位公子到府上作客,三生有幸,不谈国事,也不谈军务!”
五人便各自上了马车跟着沈德去了沈德的大将军府。
沈德带着五位公子进门,当即便撤走了守卫,还吩咐仆人不许关门,有客来一律不许挡着拦着。
这五位公子都笑话沈德太过谨慎,沈德叹了口气“不谨慎不行啊,如今局势不明,晋王与我们之间可不能再生出什么疑心和嫌隙,我们的忠心要时刻让晋王看到!”
“对对对,我们几个的孝心也要让伯父看到!沈将军提醒的极是!”
“沈将军看来是在给我等指路啊!”
沈德微微一笑“沈某略备薄酒还请公子们不要嫌弃,我行军打仗惯了,府上常有煮好的肉食米粥盛在瓦罐里面藏着,今日沈某斗胆就用这瓦罐里的鹿肉、牛肉、山鸡、羊肉、香肉粟米粥、野菜稻米粥、麦饭来招待诸位公子了!”
五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今日一听这沈德有瓦罐保存的肉食和粥,便来了兴致,都拍手叫好。
不多时,便有热饭热菜端了上来,先盛上桌的是一盆炖好的鹿肉,香气四溢,沈德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鹿肉,胃口好的人可以多吃,这头鹿还是我在洛阳野外射的,不知道哪位公子有福可以多多享用了”
五人手里的筷子立即停住,崔克元马上挥手“取刀来,这吃鹿肉须刀割,大块大块的吃!”
崔克文不甘示弱“还是自己动手撕下来的好!”
崔克安呵呵一笑伸手要去把盆端过来“这鹿肉我胃口好,自然是我吃了!各位哥哥弟弟还是吃牛羊肉吧!”
崔克定和崔克爽马上拦住崔克安“这鹿肉我们五个人吃,谁也不许多吃!”
崔克元看向沈德“沈将军是东家,还请沈将军为我兄弟五人分肉!”
“沈某不才,不过我听说兄弟之间要和睦这家族才能兴旺,若各位只想吃独食,怕是立马就要打起来了,哈哈,各位都是有气度有雅量的,应当携手并进才行!”
崔克文点了点头“沈将军说的道理我们兄弟都懂,可蛇无头不行,五人之中总得有个领头的!”
沈德拍了拍手“取蛇来!”
当即便有仆人送上来一条正在搅动的黑蛇,沈德两指一捏便把蛇头给捏爆,然后把另一盆里的鸡头用筷子插好换了上去,把这条换了鸡头的蛇丢在地上,黑蛇翻滚了几下便朝远处爬去。
仆人奉上水沈德把手洗了一指还在爬的蛇“这蛇头不过是个虚的,靠的还是蛇身上的鳞片才能行动,倘若还多出几个头来,这蛇反而无法动弹了!”
五人听的分明,这是在说他们争夺嫡位,但又各自不甘心。
崔克安笑了“呵呵,呵呵,沈将军真是费心了!不管是蛇头还是鸡头,可终归要有个头,这一家五兄弟,爹不在了,总归还得有个大哥做当家人啊!”
“论年长我们还有几位哥哥,恐怕也轮不到我们”崔克定直接把话说开了
“那就论贤能,还得是我们五个里面出来!”
“贤能?如何判定?都说自己贤能,我看我们兄弟几个也差不多,都吃了败仗!”崔克元一席话说的其余四人哑口无言
此时粥饭已经上齐,鹿血酒也取来,沈德拍了拍手“诸位公子,你们说的都是你们的想法,可你们却没有想过当爹的是什么心思?”
五人马上放下筷子听沈德说话“沈将军不妨明言!”
“老爹人还在,倘若那个儿子一心想着分家产做一家之主,恐怕这个当爹的怎么都不会让这样的儿子来继承家业!”
五人低着头默然自惭,沈德分别看了看他们又接着说“要是有哪个儿子把家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又夜夜到床前尽孝,老爷子会不喜欢这个儿子吗?把家业交给这样的儿子恐怕老爷子也才放心啊!”
五人恍然大悟,都举起面前的酒杯“听将军一席话,才知道我们是多么浅显无知!我们都明白了!谢过沈将军!”
这一顿饭过后,崔克元等五人为了表现,分别干起了加固城防、催办粮草、征收赋税、断案赈灾的差事,还每隔几天就去崔举床前哭哭啼啼端药送汤。
崔举心里很清楚,这是沈德的设计,对每个侄子都是赞不绝口不说一句坏话,五个人都是各自欢喜,以为继承崔举之位有望。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崔克文与崔举府上的婢女玉娥相好,这丑奴儿又倾心玉娥,竟把崔举的心思告诉了玉娥。
得知崔举不愿称帝的消息后,崔克文大怒“这老东西和沈德竟然把我们都耍了!放着皇帝不当,我来当!”
崔克文纠集黄崇道余瑶山李源三人商议对策,三人都让崔克定赌一把,先让玉娥毒杀崔举,趁崔举府上大乱,打着为崔举报仇的旗号冲进宫去控制小皇帝和百官,最好是派人袭杀沈德,没了沈德,其余四位公子根本无力与崔克文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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