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溪崖的一番话,让郭镇西和马华都坐了下来,郭镇西看了看胡溪崖额头上的皱纹“胡兄,郭某有一事请教!这也是目前我们这安西寨的难题,安西寨的粮食储存已经可供我们这几千人用几十年了,还有许多的兽皮药材,可是我们却没办法卖出去!因为西边的湿毒人和北边的康居人也有这些东西!去中原贩卖,路途太过遥远,胡兄有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卖给这周边的部族和国家?”
马华笑了“你有别人也有,谁买你的?我看这胡老板也没办法!”
胡溪崖示意马华闭嘴“马将军,不要插话,谁说我没办法?”
郭镇西眼前一亮“胡兄当真有办法的话,这什么大都护啥的,我都不争了!”
“那还请郭都尉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府库,我要看过东西之后,才有相应的对策!”
郭镇西犹豫了一会儿“好,我这就带胡兄去看看我们这些年的积蓄!”
安西寨的府库分布在五个山洞里,山洞外围用泥给封了,种上了许多树木,要不是郭镇西的亲信带路,根本看不出来。
进了第一个洞口三丈,便有一道石门,众人翻转石门进去,只见洞内石壁上都刷的粉白,地上全是粟米麦子堆积如山。
“这些麦子粟米存了这么多年,倒也是不容易!”胡溪崖赞叹道
郭镇西往下一指“胡兄,这最底下铺的是草木灰,草木灰之上是干草,干草之上再铺一层木板,木板上面再铺一层石灰,石灰之上再铺木板。如此反复,才能把这些粮食保存下来,每年春夏之际,还得在洞里生起炭火熏干水汽!”
胡溪崖弯腰捏了把灰土看了看“佩服佩服,粮食存着倒也无妨,可这皮毛的话,如此保存就不成了!”
郭镇西笑了笑“皮毛保存要通风防虫,在下是知道的!”
依次看完五座洞库后,胡溪崖给郭镇西讲了他的办法。
“这么说来,西域一带的人都擅长保存皮毛和这些药材,其实只缺加工了,得有人把皮毛制成衣服靴子,把药材制出来!还有那些玉石,得有能工巧匠给打磨出东西来”
“道理我们也明白,可是我们这几千人里面就没有这样的人啊,胡兄也看到了,我们穿的靴子和衣服都是强行缝合拼凑的!”
郭镇西说着,胡溪崖和马华往他们脚上看去,那靴子就是整块兽皮从脚到小腿包着的,再用一些麻绳和兽筋捆绑起来。
胡溪崖哈哈大笑“我的商队里,正好就有鞋匠木匠还有石匠,征西军里有铁匠军医和裁缝,加上你们囤积的物资,咱们不就两全其美了?”
“此话当真?”
看着一脸认真的郭镇西,胡溪崖捧起他的手“当真!胡某回去之后,必当把这些人带来,到时候这安西寨就可以把我们做好的衣服鞋帽家具药材运出去卖了!不,得让他们自己带着钱财货物来安西寨和我们做生意!”
看着满脸得意的胡溪崖,郭镇西断定他说的是真的,于是派人请来曾念华给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左三相。
“征西将军左三相阁下如唔,故安西都护府遗属三千七百五十九人孤悬塞外百余年,今天神有明,祖宗庇佑,大梁铁骑重回西域。吾等遗属翘首期盼,望将军速来伊犁,重建安西都护府,复我中国往昔之疆土,扬我华夏之国威。吾等有余粮万担,皮革万匹,药材百担,忠心一颗,只愿能重返中原祭拜先人,还父祖之遗愿足矣。”
胡溪崖看了看这封书信“郭都尉,曾老先生,这信中不提条件吗?”
“你都答应帮我们做靴子做衣服制药做家具了,还要啥条件?”
“大都护的位置?或者说做官什么的,都不提了?”
郭镇西幽幽一笑“做生意赚钱不比做大都护强多了?你当我啥呀,这三千多人我都头疼,真让我做了大都护,早晚不是被自己人给砍了便是累死。我就不是一个能做官的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要是朝廷能体恤我们,给我们一点优待,那不比做官强多了?”
“咳咳,郭都尉的意思是他要做一个爱国商人,不贪图朝廷的官位”曾老爷子补充了一句
“了解,了解,郭都尉的高风亮节,我会如实告诉左大帅的!”
“慢,我想起来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必须得答应我,那就是你胡老板必须得和我们合作经商,当我们的大掌柜!”郭镇西拍住胡溪崖的肩膀说到
胡溪崖哭笑不得“这个条件不需要上报朝廷吧,我自己答应不就成了吗?”
“不,这个要奏报朝廷,要有朝廷下旨,不然你到时候跑了,我去哪里说理!”郭镇西说的很认真,也一手拉住胡溪崖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这么信任我,要是我将来给你整亏了,你不会弄死我吧!”
“你把我当傻子了,你要是给我整亏了,我就接着让你干,直到给我赚回来为止!别说了,我看这天色,你们在这里要住上两个月再走,不然你们回不去的!”
胡溪崖也不客套“那太好了,我就怕你现在赶我们走,那我们就要在路上冻成人棍了!”
马华拿着一只烤羊腿进来“诶,你们在这里说了半天,又弄了些啥新条款啊!这大都护的位置我看左帅兴许真会让给你,他是个务实的人!”
“哈哈,我也是个务实的人,什么要做大都护,是与你们开玩笑的,试试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诚意,有没有器量!如今看来,两位和左帅都是有诚意有器量的英雄好汉,请恕郭某之前出言无状了!”
“哈哈,我老马是个粗人,只知道冲锋陷阵和讲义气,既然郭老弟如此实诚,那么我老马也不能含糊。放心,我在这里吃得好喝的好,也看了此处地形,我会劝左帅把新的都护府移到这里来的。这件事胡老板去说左帅不一定听,因为他是商人。而我是军人,我是从用兵的角度来的,左帅一定会听的!”
郭镇西和曾念华听到这里竟一起跪下“我们替先祖和大家伙谢过马将军了!要是安西都护府能建在伊犁,那我们这一百多年的坚守总算没有白费!”
马华和胡溪崖慌忙扶起二人“哎哎哎,这使不得,使不得,折煞我了!”
“都是大梁子民,何必这样,快快请起!这样的大礼,莫非是要赶我们走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先留下来两个月,把这暴风雪度过去再说!”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除了饮酒吃肉赏雪,胡溪崖便把自己会的一些鞣皮制鞋的粗浅方法传授给他们。
马华也没闲着,带着手下一百多人训练安西寨的精壮们,郭镇西也把西域弯刀的使用技巧教给了马华他们。
开春之后,胡溪崖和马华带着一半的手下和十几个安西寨的人翻越雪山往轮台复命。
轮台这边左三相也没闲着,带着一干人等开始锄地准备春播,之前湿毒人筑的堤坝,被左三相派上了用场。
左三相和刘敬传在看了堤坝的高低和走向后,决定因势利导,新开挖了一条几里长的河渠走了个弯月线路与下游连接起来。
在这条新河渠的弓背处,再挖了许多小沟把水引到南边,小沟之间的土地便是一块块方形的田地。
“这里的地下埋了不少湿毒人的尸体,正好可以做肥料了!”刘敬传指着泛红的田地说到
正在锄地的士兵们听到这话立即停了下来。
“刘大人,这种在死人地里的东西,我们可不吃!”
“是啊,一听见就恶心,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刘大人何必要说出来,这,这田还怎么种?”
刘敬传笑了“呵呵,你们在家乡都吃过李子没有?都说说看!”
“那,打小都吃,又酸又苦,但有的吃也不错!”
“咱们这里人人都吃过,刘大人何必多此一问!”
“这和我们种地有关系吗?”
刘敬传捋了捋胡子“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你们吃的李子就是埋了死人肉和骨头的地方长出来的。那圆滚滚的李子,有青的红的黑的,是不是挺像人眼珠子?”
“您可别说了,您这一说,我吃了几十年的李子都得吐出来!”
“这,刘大人,您读书多,您可别吓我们!这”
左三相此时也笑了“都说恶心,打小都没少吃,所以说嘛,其实没什么!要真到了粮草耗尽了,这死人肉你们也得吃!所以在这埋人的地方种田,没什么!而且这里没啥肥料,咱们的粪坑离这里又太远,有尸体埋在这里正好做了肥料!就别多想了,安心种你们的田就是!到时候种出来,我和刘大人第一个吃!你们必要抢!”
征西将军和粮草官都发话了,众人也只好继续锄地播种。
千亩地种完,马华和胡溪崖终于回来了,看到二人安然无恙,还带了十几个陌生人回来,左三相知道这一趟没有白跑。
看过了那封信后,左三相对着这封信鞠了一躬“想不到在这西域还有孤忠义士!他们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他们就没有提什么封赏的要求吗?”
“他们有两个请求,一是恳请左帅上奏朝廷,在伊犁重建安西都护府!第二嘛,就是要左帅上奏朝廷,把我胡溪崖留给他们,帮他们做生意!”
“嗯,只要朝廷答应重建安西都护府,在哪里建也就是我拿主意,这个不成问题!把你留下来还要朝廷下旨,这报上去,朝廷也闹不明白!你直接去帮他们便是了!要是他们怕没有凭据,我以征西将军的名义下令,盖上大印!”
“现在上奏朝廷,得到回应,只怕是两年以后了!左帅现在移师伊犁可否?我怕时间拖长了会有变数!”
胡溪崖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左三相沉默了片刻。
与湿毒人的战事结束了,左三相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西域待多久,朝廷那边新的命令谁也不知道,而且万一有人借着余万里的事情发难,他这征西将军也很难做下去。
虽然是将在外,但将士们的眷属全在中原,带着他们割据太不现实了,而且一旦走上这一步,也会牵连晋王,到时候自己也会身败名裂了。
“嗯,移师,可以,不过不是全部,我可以派你和马华再带几百人过去!嗯,把你的那些手艺人全部带上,把伊犁的同胞们先给稳住再说!”
胡溪崖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现在让左三相过去伊犁太不现实,毕竟高昌那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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