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济南。
民政局所在的大街一如既往繁华,只是今天的繁华却隐约中给人不太对劲的恍惚感,不论是四周的行人,还是店铺,都好似黑暗中偷窥的眼睛,让人极不舒服。
民政局对面的楼顶,有几人站着俯视下方街道。
一身工作制服的路昊川神情憔悴,精神状态很是不好,身形也没有以前那么挺拔,看得出来最近这段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路璇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她的到来确实为俱乐部帮助不小,可她是黑暗王殿的事实摆在这里,只能说她命运不好,被黑暗王殿盯上,成了宿主。”迈克尔拍了拍路昊川的肩膀。
“你这到底是安慰人还是折磨人?”安德烈斜视迈克尔。
“其实路璇是黑暗王殿,我有心理准备,就像你们一样,你们也怀疑过路璇,只是没有一点证据,就连不在场证明都一份不缺。”路昊川怅然说,“她是与洛王神套一同被捡来的,洛王神套既然是黑暗元素的产物,那她不免会受其影响,被黑暗王殿盯上也是自然的。”
站在三人后面的绮娜和罗诚默契地缄默不言。
“要怪只能怪那丫头不好,只是我心里对那丫头一直有着愧疚,从小就将她送到了俱乐部那种地方,她天赋过人,可这天赋不该是她加入俱乐部的义务,我亏欠她太多太多。”路昊川低叹一声,“到现在,我都不敢跟她妈妈说这件事,就是怕她妈妈承受不了。虽然路璇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我和她妈妈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看着即使悲痛也要压抑在心里不让脸上表露丝毫的路昊川,迈克尔与安德烈都没有出声打扰,路昊川这个父亲的不易他们看在了眼里。
对路昊川与路璇的关系,他们很早就知道了,或许是膝下无子,所以路昊川夫妇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个捡来的女儿身上,虽然路昊川表面做法有些残忍,将女儿送入俱乐部进行残酷训练,可背后他们清楚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路璇,路璇每次受伤,纵使距离再远,路昊川都会赶过来,只是并没有每次都出现在女儿面前。
有次路璇在训练时扭到了小腿,伤势不算严重,路昊川恰好在俱乐部,第一时间过去的他并没有出现在女儿面前,而是远远望着,他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让路璇更坚强还是他自身不敢面对女儿的一种软弱,直到得知路璇是黑暗王殿,直到他失去女儿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过了,他怕,怕见到女儿,愧疚使得他很多时候都不敢见女儿,哪怕一面。
在旁人看来,他每次与路璇的见面都是和谐欢乐的,可只有他知道,这其中大多时候都是他与路璇的伪装,他尽力掩饰自己的愧疚,路璇也尽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孤僻。
他后悔,万分后悔,如果他没有把女儿送入俱乐部,如果他无视女儿的天赋只是将她当个普通人,今天的女儿即使是黑暗王殿,是敌人,也至少有一个美好值得回忆的童年。
他多么希望,再听到女儿的那声“老头”,哪怕一声也好。
绮娜身旁,罗诚望着下方看着繁华实际人流却都是令行部成员伪装的街道以及街道中那抱着女孩的身影,问道:“你说泫鹭羙吷会出现吗?”
绮娜望着下方,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不知道,不过我觉得现在的路——泫鹭羙吷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罗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是问过莫凯泽以辰现在实力的,莫凯泽给的答复是大概要他与晨悦彤联手才能稳胜。
这个答案意料之外,可仔细想想却也意料之中,要知道魔化后的以辰可是以一敌四不落下风,甚至还重创了莫凯泽和晨悦彤。
大街上,以辰早就发现了热闹人流的假象,虽然在场的这些人不论伪装还是演技都是不俗,可想要瞒过感知极其细微的他来说还是相当不现实的,似有意无意给他让出一条路,让他步子自始至终都不快不慢保持一致,还有那些自以为能瞒过他的小动作,都被他尽收眼底。
只是这时的以辰全然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人,包括在高处的迈克尔等人,他低着头,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双手抱着的女孩。
女孩身体冰凉,配上那身素洁白裙更是清冷,秀丽的面容有着不正常的白,以辰小心抱着,不敢放松又怕用力会弄痛女孩。
就这么一人抱着一人,在自觉分开的人群下,朝着民政局走去,越是靠近民政局,四周的人越少,当以辰站在民政局门口时,除了他与艾雪,已经再无人影。
在更前方的地方,两对夫妇安静站着,董幂儿背对民政局,不忍看那一幕,以天正神情复杂,有阻止的意愿又有不忍的心思。
另外一对夫妇也是郎才女貌,男人长得文范却不会有书生气的呆板,女人面容姣好,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富贵典雅的气质很自然流露出来,正是艾雪的父母。
此时两人无不眼睛红肿,方晴脸上还有着泪水,艾文一手握着爱人的手给她安慰,另一手已经攥紧成拳。
得知艾雪死讯的两人悲愤交加,失去女儿的痛苦全部变为了对以辰的恨意,尤其是极力不赞成艾雪去澳洲找以辰的方晴,一度失去理智对以辰哭喊。
自始至终,以辰都低着头,任由艾雪父母对自己冷言冷语不反驳一句,艾文几次抬起手想打以辰,最终却都放下了,家庭教养极好的这对夫妇只是把以辰推出了屋,以天正和董幂儿更是门都没有进去,吃了三五次闭门羹。
直到听说艾雪父母要将艾雪安葬,况且再等下去艾雪的身体也会出现问题,以辰终于不再忍受,强行破门而入,将艾雪带到了这里。
怒火中烧的艾雪父母来时气势汹汹,大有一副以辰不将女儿还回来他们就要行凶的样子,好在还没有到便被以天正和董幂儿拦住。
然后,艾雪夫妇二人就得知了接下来以辰要做的事。
看着民政局前的以辰,艾文紧握的拳头忽然松了开来,好似做出了决心,长叹一口气说道:“让以辰回来吧,他不需要这么做。”
以天正皱眉:“我儿子没有在演戏。”
董幂儿也急忙转身解释:“我了解我儿子,他是真心喜欢艾雪的,他这么做绝对不是给你们看的!”
艾文苦笑一声:“老以,你们误会了,我没有说以辰做戏给我们看的意思,从小看着他与艾雪长大,你们了解艾雪,难道我们还不了解以辰吗?我和方晴知道他是个什么孩子。”
方晴也哽咽出声:“雪儿已经走了,没必要再搭上以辰一辈子,雪儿是我们的孩子,以辰我们也早把他当自己的半个孩子看了。”
董幂儿询问的目光看向以天正,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尽管她心里希望儿子不要做这种不理智的事,可正事上她还是选择将决定权交给撑起这个家是家庭保护.伞的爱人。
以天正从爱人眼中看出了她的想法,扭头看看民政局前已经迈出步子的儿子,眼神坚定下来,郑重说道:“以辰是成年人,我们虽是他的父母,却没有干涉他决定的权力,他怎么做,我们都会无条件支持他,他不后悔,我们当父母的……便不后悔。”
心里有那丝母亲天生的自私带来的不愿,可董幂儿却仍用沉默表示了赞同,这不仅是她作为妻子对爱人的支持,更是作为母亲对儿子的尊重。
最终,艾文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说这老兄弟。
方晴虽仍红着眼睛,但泪水却止住了。
这个时候,两人心里对以辰再也提不起半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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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英国。
如白霜挂满的银色天空仍能隐约听到远处的雷电轰鸣,可阳光却是明媚温和,照耀在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山谷里。
这座山谷是奥古斯丁家族的财产,山谷以及周围极大一片土地的使用权都归奥古斯丁家族所有,正是这身份显赫家族新的神裔之陵所在。
此时,西装笔挺的亚当正背靠着坐在一块墓碑前,三面绿树环抱,有绿荫,也有阳谷,经过相法大师认真研究过的这里无疑是极佳的风水墓位置。
“我知道那些花你看心烦,你喜欢我干净,我已经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了。”亚当眼神发散地说,手抚摸着墓碑,小心翼翼,“凡妮莎,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很空荡,每天给自己找事做,好似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是充实的,心里才有那么一点点底气。”
风儿吹过,几片树叶落下,有那么一叶恰好落在了轻微摇动的金色短发上。
“莫凯泽跟我说有句话是‘阴阳两隔,隔不断人间香火’,我不信中国的佛和菩萨,但我相信你,你喜欢松柏,我会在这里为你种一片松柏林,我在的时候,我陪着你,我不在的时候,它们陪着你。”亚当轻声说道。
沙沙声,枝繁叶茂的各类树木都摇晃起来,似是在替那墓中人儿回应。
亚当脸上露出笑意:“我当你是答应了,可不能反悔。还有啊,你知道嘛,以辰啊,那个没少受你和我冷嘲热讽的家伙,他带着女朋友回国了,要与那个死去的女孩领结婚证,这是结婚啊,他要娶那个女孩,我亚当佩服的人没有几个,真心实意敬佩的更不多,他真的算一个,我一直看错他了,他才是了不起的人,软弱的外表下一颗心忠贞如莲。”
树停止了摇动,算是默认,又好像在为以辰的作为而情绪震动。
亚当缓慢起身,面朝墓碑,墓碑上没有照片,但那个女孩的容貌却早已深深印在了脑海深处,他轻声说:“凡妮莎,我该走了,走之前想与你说件事,以辰能娶他女朋友,我亚当今生也能不再娶,不是攀比,是那小子抢了我的风头。记住啊,只是告诉你,可不是跟你商量,这件事……没得商量。”
说完,亚当不再停留,转身的他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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