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红颜将策 > 第75章 萧声忆母

那日去祭拜父亲,直到天黑了程寄书也不肯走。

    阮仲容见这般,好说歹说劝她在林中别院住几天。

    程寄书本是有些不愿意,一听阮仲容说他为父亲守墓了六年,中途发生些有趣的故事。

    不知怎的,程寄书就不舍得走了。

    真好,这六年来,父亲即便死了,也被认真对待着。

    她也想知道,这六年来,阮仲容怎么甘心在此,不做他身份尊贵的世子爷,而是做个林中守墓者。

    月色西沉,程寄书丝毫不觉困意。

    寂静的夜里,一曲悠扬的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循着萧声,走到中庭一看,月华倾泻在那人宽大的白袍上。

    阮仲容长身玉立,对月吹箫。

    他的脸上温雅清冷,似这冬日的月光。

    见程寄书出来,他放下萧,端起酒杯敬程寄书,随后一口饮下。

    程寄书有些困惑,未等她问,只听阮仲容温润的开口,“此时此刻,良辰美景,温杯月光敬你。”

    一杯冷月,扫却前尘旧怨。

    换你余生,欢喜康健。

    程寄书忽然莞尔一笑,这是上山以来,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容。

    这两日下来,总让她有些适应不来。

    不知自己今年几岁,有时候是十三岁,有时候是十九岁。

    只要一闭上眼,又是那些血流成河的画面。

    “世子真有雅兴,大半夜不睡觉,何故吹箫?”

    程寄书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若是认真说来,这个箫声也触动了她。

    她素来不爱女儿家的那套作派,比如刺绣,都是她所不喜的,但她却爱极了素琴与短笛。

    素琴是父亲教她的,短笛却是母亲教的。

    “阿朗你醒了?我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吹箫,想起母亲了。”

    阮仲容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箫,月色皎皎,映在他脸上,真如谪仙一般风雅。

    “你方才吹的这曲,应该是雁州的小调,难道世子也曾去过雁州?”

    程寄书疑惑地朝某人发问,难道雁州也有桓王的人马?

    阮仲容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依旧温和地笑着,让她过来坐下。

    “其实啊,我这六年没少跑雁州,一来是为了你。”

    想起每次都满怀期待循着蛛丝马迹过去,却始终杳无音信失望而归的心情,阮仲容徒然升起诸多感慨。

    程寄书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些年来,除了顾伯伯一家,竟然有人一直在寻找着她。

    竟然,还有人记得她。

    当初她带着失望和痛苦离开南朝,只觉年少时的种种美好,犹如大梦一场空。

    梦醒了,也就开始痛了。

    “为何找我?”

    尽管程寄书已经知道答案,不知怎的,突然就问出了口。

    “为了情义,程家上下三代都是清白人,做的是顶天立地上阵杀敌之事,为了守住程家这份情义。”

    顿了顿,他又温柔地说,“也为了你,如果能保护好你,想必程帅在天也会安息。”

    “我……”

    程寄书忽然不知要说些什么,明明桓王父子是被误会的人,但他们却不责怪她,反而对她更好了。

    这种善意与情义,让她有些羞于面对。

    “阿书不必介怀,我们可以理解你,父亲从来都只是心疼你,在于其他意思,至于我。”

    阮仲容用手指指心,“倘若阿书愿意,这里,都送给你。”

    程寄书不知怎么在这个场合,面对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心意。

    只好赶忙叉开话题,“你方才说一是为我,那二是为了什么?”

    阮仲容轻轻叹了口气,“阿书有所不知,我母亲是雁州人,因一些事当年一气之下离开了我与父亲,这些年来母亲仿佛消失了一般,我怎么都找不到她。”

    “你方才说你母亲是雁州人,诶,雁州地广人稀,要找她,实在是不易。”

    程寄书也升起些同病相怜的感伤,没想到这个被桓王呵护在掌心里的宝贝世子,也在默默忍受着找不到母亲的痛苦里。

    只是,他的找不到,至少不确定桓王妃是否还尚在人世。

    而程寄书的找不到,却是阴阳两隔,只等转世再见了。

    如果,她们母女还那么有缘的话。

    阮仲容又吹起小调,月色倾泻在他们身上,都是安静沉稳的脸庞,明明都很年轻,却是脸上已有沧桑之感。

    一曲罢了,二人一时也都无话。

    程寄书起身准备去歇息,临走前又说了一句,“这曲子,我曾听过的,在雁州。”

    阮仲容微微一笑,也没答话。

    只是在雁州听过罢了,雁州那么多人,难道会刚好是母亲吗?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敢抱着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次次寻母失败,一次次越发思念母亲。

    他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想到母亲是有苦衷的。

    这份苦衷,想必父亲也还在承受着两地分居的煎熬。

    “噢,对了,我有一支一模一样的萧,下次不妨一起合奏。”

    程寄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顺口提了一句。

    只是这一句,让阮仲容颇为激动。

    “你……确定吗?一模一样?那萧的下角,可有刻字?”

    这话程寄书一下子答不上来,只好模糊回答。

    “似乎有的,怎么?这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阮仲容平复了下心情,只恭敬朝她拱手一礼。

    “还请阿书明日回城认真看下,这萧下面是否刻着‘禛’一字?若是有,还请阿书尽快派人告知我,仲容感激不尽。”

    程寄书虽不知为何,但看他恳切又饱怀期待的样子,马上应下来了。

    那把萧,是雪姨给她的。

    陪伴了她很多年,若是要送给阮仲容,她还真有些心疼。

    难道?阮仲容与雪姨有关?

    一想到这个,程寄书马上给了否定答案。

    雪姨是那么良善的一个人,她们萍水相逢,雪姨也愿意救她。

    难道这样的人,会忍心丢下儿子,独自生活?

    应该不会的,都是自己瞎想罢了。

    罢了罢了,在天渠山也够久了。

    知道了真相,虽然不能活得轻松些,至少能活得明白。

    也至少能确定她与桓王父子,向来无怨仇。

    或许,有一天这些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她会认真考虑世子的情意。

    如果说不在意,那都是欺骗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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