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鸟离开云山观内院,拾级而下,没走出多远,道旁走出两名道士拦住去路。
这两道士,昨天在殿上见过的,但并未交谈,也不知名讳道号。
“见过陈道友,贫道玄松,这是元博道人。”
其中一名脸型阴鸷、道髻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道人开口说道。
陈有鸟回个礼:“两位这是?”
玄松道人盯着他,问道:“你刚从草庐那边出来,观主跟你说了什么?”
陈有鸟回答:“观主说要收我为徒,还要传下真功……不过,我没答应。”
玄松道人吃一惊,与身边的元博道人对视一眼,俱是惊疑不定的神色:没想到云崖对这陈有鸟如此青睐,更没想到,这厮居然拒绝了去,难道他不知道拜入云崖门下意味着什么吗?从此之后,修道之路将变得容易许多,有机缘际遇的话,甚至能再进一步,晋身道长,成功化神。
元博道人忍不住问:“你为何拒绝?”
陈有鸟一摊手:“一面之缘,云崖观主便贸然开口,要收我为徒,你们不觉得蹊跷吗?事有反常必有妖,还是谨慎点为好,所以我想再考虑考虑。”
两位道人又是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所谓“一面之缘”,对于凡俗而言,或许是个问题,但修道之人,尤其是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精魄意念,自有灵验,往往一念之间,便能产生决定,一字谓之曰:缘!
一个“缘”字,能解释无数有违常理的因果事故。
显然,陈有鸟还是太年轻,不谙其道,以至于错过了这一份莫大机缘。
在云山观,云崖道长之所以还想收徒,原因很简单,主要是云明不堪造就,修为马虎,手腕也差劲,只仗着一个观主亲传弟子的身份而已。即使云崖把位置传给他,到头来云明也守不住。故而见到年轻俊秀的陈有鸟,云崖便起了收徒之心。
“这老不死的……”
玄松两人恨得牙痒痒。
云山道观虽然只得那么几名道士,但分了几派山头,无一例外,都在觊觎着观主的位置。当下云崖时日无多,众人的这份心思越发活跃。
前段日子,新山和绿茶两个莫名失踪,开心的不只有云明,还有玄松这些道士。相互之间,甚至忍不住恶意猜忌,新山两人会不会是遭了观中其他道士的黑手?
如此一来,道观的气氛徒然变得微妙和紧张起来。
昨天,陈有鸟上山,云明有所提防;别的道士亦然,才有现在玄松与元博的拦路问话。
玄松道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道:“陈道友好生谨慎,谨慎得好哇。实不相瞒,云山观看似繁华热闹,暗地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完全是一趟浑水,贫道身为道观中人,了解得一清二楚。”
陈有鸟听着,暗自冷笑:前有新山,今有云明玄松等,哪里有什么静心修道的样子?一个个暗怀鬼胎,尔虞我诈的……不过他并未当面揭穿,陈有鸟本就没有加入道观的想法,而且真觉得这道观不甚简单,不知其中隐藏着什么凶险,反正觉得很不舒服,原本计划吸纳一番灵气的,然而气息受到了污染,变得浑浊,也难以汲取了。
当即一拱手:“多谢道友提醒,我还有事,先走了。”迈步离开。
玄松两人没有阻拦,目送他下山。
过了一会,元博道人低声问:“你说,这厮所言,是真是假?”
“你说哪部分?”
“观主要收他为徒的事。”
玄松摸了摸下巴:“多半是真的,观主做得出这种事,当初他能收云明,并赐下灵丹;现在见了陈有鸟,自然更喜欢。”
元博又问:“这么好的事,为何陈有鸟不答应?我可不相信这小子会傻乎乎到这等地步,看他的样子就不傻。”
玄松目光闪烁:“我也想不明白……”
“也罢,他不答应最好,否则的话,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玄松嘿嘿冷笑:“管他呢,就算答应也无妨,观主的身子骨显然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他收新徒弟,短短时日,能培养成甚样?一样不是对手。对了,听说云明被派下山去办事,这个骨节眼上,可有些古怪。”
元博道人附和道:“是呀,这个时候不留在山上,反而派下山,观主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玄松道人冷然说道:“这老不死的,昨夜便说要闭玄关,不再见客,看来他是感觉大限已到,要准备羽化升仙了。”
元博道人一怔:“真的吗?可前几年,好几次也是如此,但就不见他断气呀。”
玄松脸上闪过一抹狠色:“今年不同了,他若还不断气,咱们就做点事帮帮他,不能再拖了。”
“好,正好云明不在山上。”
元博道人答应得干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衣袍飘飘,返回内院。
……
陈有鸟大步下山,来到山腰处的外院,找着宋天富。
这位富公子昨夜在外院留宿,倒受到了不错的待遇,吃得香,睡得好,都想能长期居住于此了。
“啧啧,那顿素菜,真是做得绝了,回味无穷,真没想到这道观内的厨子如此了得,对了,那些食材也颇有不同,反正我在外面几乎没见过。”
陈有鸟瞥他一眼:“宋兄,你这话已经说过好几遍了。要不,你便留下来,出家入道可好?我昨天跟道观的云崖观主相谈甚欢,开口相求,他大概会卖我个人情,让你入籍,在道观当个道童。那样的话,你天天有机在山上吃饭了。”
闻言,宋天富顿时哭了脸:“陈老弟莫拿我开玩笑了,你看我的样子,能受得了当道童的苦吗?”
顿一顿,接着道:“其实我也看得明白,我之所以能有这般好待遇,全托你的福。我看过了,道观里的那些道童,一个个跟奴仆差不多,什么苦活累活脏活都得干,至于吃的,也就些寻常饭菜罢了。”
陈有鸟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宋天富也不再多说,更没有询问陈有鸟上山后的情况,相处之际,他越发觉得陈有鸟深不可测,两人的距离在不断拉开,渐渐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仙凡有别”吧……
到了山麓下,各自上了马车,开始回城。
进了城,刚回到宅院门外,听到哒哒马蹄声响,然后听到陈翰焦急的声音:“有鸟堂弟,你总算回来了。”
陈有鸟下了马车,问道:“怎了?”
陈翰来不及抹脸上的汗水,低声说道:“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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