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如同闪电般明亮的光芒,炫目的令人窒息。在这道光芒之后,有一个似乎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自远方如雷霆般轰鸣而至。
我是谁?
耳边是盖过一切喧闹的回响,隐约藏着可以分辨的字句。某些只有神秘可怖典籍中才会出现的邪恶,正在栩栩如生的映照在脑海中。
这些邪恶似乎要重返现实,要颠覆世界的一切, 超越世间习以为常的常理。
我在哪?
模糊的视野中,罗兰正拦着一脸惊诧的哈兰迪尔。他本人刚毅的脸庞上,正泛出得偿所愿的狂喜。
接着,在几秒钟之后,大家七手八脚的围了上来,视野又一次变得飘忽不定,意识如同剧烈爆炸一般迸发出来。
“哈哈哈,噫哈哈哈哈哈!”
格里菲斯发出一阵魔鬼般、歇斯底里的狂笑。一旁的维尔纳·奈格里手里拿着一杯水,看着像是要给格里菲斯喂上几口,又不敢靠近。
罗兰一把夺过水杯,朝战争骑士的脸上泼了过去。
“啊——!”格里菲斯跳了起来,困惑而迷茫的左右看看,“要做什么?!”
“你来告诉我们!”罗兰大喊道。
一阵寒意弥漫过格里菲斯的全身。无人说话的会客室里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了一些朦胧低语。这些低语像是模糊不清、情绪紧张的交谈,虽然声音不大让人完全无法分辨所涉及的内容,却有着一种让灵魂深感不安的可怖力量。
“你来告诉我们!”罗兰重复了一边,“献祭已经启动了吗?你感觉到什么了没有!
“回答我,
“征服者!”
这一声大喝令在场之人为之一退,格里菲斯的灵魂深处已被触动。先前的不安和混乱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捂着满是水渍的脸,喃喃低语:
“为时尚早。”
“但是大幕已经揭开,无论你准备好了没有,”罗兰咯咯的笑了起来,“瞧,先生们,刚才的波动是六级灵能波纹, 天选者之祭的高潮和终末就要来了。
“最后的七位被选中者将以这个世界为竞技场决出胜负。这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要用瓦斯爆炸掩盖真相的斗殴, 这是注定要以整个世界为赌注的乾坤一掷。
“奈格里,你立刻动身,让拉文奈尔领出动我们为他准备好的军队。记住,要做的隐秘,你和格里菲斯现在还不能暴露和邦联的关系。
“至于你,我的朋友,你必须赶回霍蒙沃茨,那里有不少人。他们需要一位‘征服者’。”
格里菲斯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强大的灵能在奔涌,不是某个被选中者的力量,而是来自其他人。他在用血肉献祭换取升格的契机。
“他要挑战神之手。”
……
红黑的泥沼中浸泡着啃食一空的骸骨,无光的黑暗天幕间挂着滴血的红月。
空气中回响着尖利的好似警报一般的号声,长的无穷无尽。
明明是白昼,克洛泽尔领地却已经成了黑暗之地。成群结队的混沌兽摩擦着尖牙沙沙作响,背生双翼的鹰身人在空中凄厉嘶鸣。统领这些怪物的,是一头手持血红大斧的牛兽人身的怪物。
它阔步而行,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类士兵被怪物们捕猎、撕碎、分食内脏和血肉,骸骨七零八落的丢弃在地,淌落的血水在泥沼间溅起刺鼻的腥气。
血水从地下不断涌出,赫然成了一片浸没脚踝的血湖。
就在这大群怪物的深处,赫然是一头长着狮身蝎尾的怪物在游荡。它像君王一般孤傲地巡视着领地,注视自己的臣民分享血食。
它每每发出咆哮,引来兽群丧心病狂的呼号。
诺娜隐蔽在一处茅屋和矮墙之间,紧握着十字剑。贝尔蒂埃、德迪乌斯、库拉拉和好几位幸存的非凡者和她一起,紧张的不敢喘气。灵性在向他们疯狂示警——这头蝎尾狮是超凡位阶的神话生物。
异变来的如此突然,让人触不及防。
只是一瞬间,就在那头可怖的巨龙离去后,地面突然泛起泥沼,成群的怪物从石卵中涌出。甚至还有一些蜘蛛般的跳虫,有小狗那么大,活人只要被它跳到脸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头畸形的怪物挣断肋骨,尖啸着从身体内破胸而出!
“跑不掉了,跑不掉了,”诺娜艰难的摇摇头,“这些怪物一定是早就埋伏在伊修斯的领地,就等着我们过来。”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泥沼上裂开了一道血色的裂隙。
空间被撕裂了,奥菲莉亚抓着奈芙蒂从里面一跃而出,好几个人紧随其后,披头散发的逃了出来。
“快跑!”奥菲莉亚沙哑着嗓子朝大伙隐藏的角落喊叫道,“我们联系了霍蒙沃茨,跑!只管跑!”
“往哪里跑!?”大家都惊呆了。
前后左右都是怪物,根本无路可走!
紧接着,天地间又是裂开一道深红的裂隙。
有个人形的活物,身披黑袍走出裂隙,尾随而来。
危险的气息如游蛇般萦绕身旁,阴影下的目光给人一种穿透人心的错觉。似乎那不再是眼睛,而是高悬于头顶的惨淡红月。
周遭的背景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朦胧,只有那双眼睛像是占据了天地一样抬升,放大,如同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上古凶兽在衰草和枯叶间,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什么人!?他怎么会有奥菲莉亚空间转移的同类型的力量!”库拉拉低呼一声,“他也是虚空撕裂者吗?”
黑袍人微微一挥手,四面涌来的怪物们就停了下来,像膜拜自己的主宰一般,注视着他的行动。
“我来,我看,我记录!
“我征召恐怖骑士的力量!”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心神一紧,被无形的恐怖气息扼住了灵魂。仅仅是一个犹豫,那诡异的眼睛便在黑夜中波动、化开,只有虚空黑暗般的气息变得愈发强烈。
诺娜立刻握紧了剑柄,圣器的力量让她抵挡着恐惧的冲击,以更快的速度挣脱束缚。
“惩戒!以圣光的名义!”
十字剑光辉的剑锋发出旭日般的金色晨光,甚至连血月和黑暗都要被这一击净化、驱逐。
剑光撕碎了敌人的长袍,露出晶莹的魔法屏障。这人赫然是——
伊修斯!
一直都十分低调的他出现在这里,阻挡在自己的朋友、同学面前。
“伊修斯,怎么回事!”震惊的贝尔蒂埃第一个高声质问,“克洛泽尔家族要与整个拜耶兰为敌吗!!”
伊修斯只是发出冷冷的笑声:
“要怨恨,就去怨恨这扭曲的世界。
“感受生命吧!
“体验凋零吧!”
他的声音像是在吟唱,却感觉不到魔法的构成。他的神情平静的近乎绝望,却又似乎藏着难以形容的扭曲和疯狂:
“让你们看一看,克洛泽尔家族代代追寻的真理和极致!
“启动吧,红月之刻!我以回忆、血肉和一切珍视之物向至高的存在献祭,换取生命的究极答案!
在伊修斯说出最后一个词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陷入了异常的困惑中。这种感觉,仿佛有液体渗透进体内,向着神经和意识的末梢蔓延,并且眼看着就要同化,侵蚀一切!
诺娜立刻驱动灵能,试图将这股不断渗透的力量驱逐出去。但是很快她就发现,有什么规则已被改变。
与此同时,一旁的库拉拉做出了反应,弯弓将缠绕冰寒气息的一箭射去。
“呯!”
这攻击撞上了一面光辉的墙壁,附着在表面的圣光气息的力量互相碰撞,然后一起泯灭。
“这?”诺娜惊诧的看了看碎了一地的冰箭,“这是圣骑士的力量?”
伊修斯没有应答,只是低声细语:“我从阴影中来。”
只见他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不见。
库拉拉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这是潜行者的隐匿?为什么他能使用这么多能力?”
话音刚落,她的瞳孔就骤然收缩,危险的预感已经紧紧锁住了她。
“库拉拉,退到后面来!”奥菲莉亚高声疾呼,“所有人,掩护她!”
在场的非凡者中感知最强的就是库拉拉,而伊修斯已经在第一时间锁住了她的位置。
水雾中显出一把锋利的刀刃,从背后向她的喉咙割去。
“在这里!”库拉拉疾呼一声,白色的长发突然飞扬起来,在冰寒间凝结成密集冰封枪林将利刃卷住。
“呯!”在一声脆响中,刀刃、冰凌和长发一起折断。库拉拉的银色长发被削去了半截,但是自己也从背后的偷袭中挣脱出来。她身形急闪,向着德迪乌斯的位置躲闪过去。
“快来和我靠拢!”德迪乌斯已经在身边升起火浪之墙。从四面侵袭过来的水雾纷纷消散。
话音刚刚出口,库拉拉和德迪乌斯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一团扭曲的风暴,撕裂空气的恐怖电弧在狂暴肆虐。伊修斯竟然是算准了库拉拉的行动,直接投下了死亡的风压。而与此同时,他本人已经再次出现在库拉拉身后,再次将一把暗血短刃刺来。
眼看着库拉拉这一次再没有能力和装备逃避背刺,几十步之外的诺娜突然将十字剑举到面前,飞快的吟诵不可辨认的祷言。只见她挺拔的身影像投入水中的波纹一样突然变得模糊,接着,库拉拉长发飞扬的身影就出现在诺娜的位置,而诺娜则顶替了同伴,直面伊修斯的攻击。
“王车易位!”
这便是身为圣骑士的诺娜所拥有的最强大能力之一。她可以指定同伴或者敌人为目标并且与其更换位置。经过替换之后,处于危险中的同伴会被置于安全的区域,而敌人则被丢进围攻的陷阱里。诺娜本人将会出现在最危险的位置被敌人重重围住。
但是,她是圣骑士,是拥有圣盾庇护的圣骑士,从来都不惧被敌人包围的!
“嘭!”
暗血短刃在诺娜的护盾上撕裂出一道流光就被滑开。
“忏悔吧!”诺娜高呼一声,手中的银十字剑已经高高举起,向着伊修斯投下制裁,“你无处可逃的。清算!”
这一剑的威压如同雷霆一般,剑芒中甚至出现了背生光翼的精灵幻象,以纯洁神圣的力量斩杀下来。
伊修斯的护盾在重击下立刻龟裂破碎。不等他撤出,诺娜凌厉的第二击已经接踵而至,一道圣光如同铁锤般从天而降。
在一声英气勃勃的怒喝中,诺娜的“清算”先是斩碎了护盾,接着一剑劈开了伊修斯的肩膀,将胸膛裂成两半。哪怕是深不可测的伊修斯都在这连击下遭到重创,颓然的跪倒下来,就像是要为自己的阴谋忏悔一般。
“不愧是诺娜,你的圣盾和王车易位两大能力的等级都已经强化到了四级吧?我甚至能感觉到超凡的大门被你撼动!
“等你成为超凡,缪拉可能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恭维在诺娜听来就像是空气一样。她紧紧盯着跪倒的伊修斯,毫无怜悯迟疑,坚定的眼神和第三剑一起挥下。
“不错,但是无用。”
伊修斯飘渺的声音传来,却并非来自倒下的身体,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玻璃破碎般的幻音。他的身体赫然从剑锋下消失不见,只留下恍若噩梦中恐怖的回响:
“修托拉尔,真不愧是被预言判定为诅咒的存在。如果不是你们真正的传承被我们切断,这个世界的真理可能已经被动摇。
“当然,这只是可能。现在,你们没有机会了。”
空灵的回响还未消失,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惊呼。远在几十步之外的库拉拉突然急速后退。
“保护她!”消耗过度快要站不起来的奥菲莉亚高喊,“伊修斯要首先切断我们的感知!”
库拉拉在危急关头施展了自己全部的底牌。选择了猎魔人途径的她拥有一流的反射神经和速度,执掌的封印物还能制造密不透风的冰锥风暴进行全方位攻防。
伊修斯在使用好几种本应是互斥的能力,而且位阶极高。但是,他终究只有一个人,技能和物品一定有冷却限制。他必定忌惮我的存在,担心一旦我们稳住阵型就会开始感知他的存在,打断他的隐匿和休整。
他果然冲我来了!
库拉拉的头脑在高速运转。从东线绞肉机一般的战场幸存下来的少女可不是因为好看才穿军装的。
只要我坚持住这几秒钟,诺娜的能力冷却时间结束,我们就能挡住!只要贝尔蒂埃和德迪乌斯完成融合,拥有大范围攻击……
对,能赢!
库拉拉灵动的身形极速后退,张开双臂如鲜花盛开一般挥舞,绽放的冰锥呈花瓣状向着四周密集飞舞:
“接招吧,伊修斯,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半径二十码,冰晶星刺花!
“你的进退已经被我……”
“呯!”
一声巨响打断了库拉拉的思考。她低下头去,发现自己正在急速倒飞。
在层层叠叠的冰锥扫射中,她的胸口竟然被贯穿,喷出血水和碎骨。因为速度太快,空气都激起一股呜咽声,夹杂着让人胆寒的噼啪破碎声。
胸甲、肋骨和脊椎断裂的噼啪声。
“库拉拉——!”
诺娜、德迪乌斯和奥菲莉亚眼睁睁看着一秒钟前还在散射冰锥的库拉拉被击穿胸口,倒飞着砸在一大块岩石上,然后软软的滑了下来。
美丽的双眸仰望着天空,直到此时仍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受到了致命的一击。
这,怎么可能呢?
伊修斯怎么避开了我的冰锥?这种距离,我应该命中他,撕碎了才对……他又使用了什么特别的能力吗?发生了什么?
血色的微光从天空洒下,照射在所有人惊骇的脸上。
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库拉拉看看天空,又尝试着低了低头。视线的余光看到胸甲中心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血迹正顺着胳膊淌下,融入地上的血湖。因为看不见自己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这一幕还让她生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心情。
果然我是第一个吗……
离开了东线那鬼地方,住进拜耶兰的大房子,还以为从此可以过上每天都可以化妆穿裙子的生活,结果第一个冬天就倒在又黑又冷的树林里。那个时候就有种感觉,自己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啊……不久之后,在破破烂烂的庄园里我又伤了一次,现在都记得,真的好痛啊!不过,有点奇怪欸,这次我倒是不怎么痛……
死正经,小火球,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的。
听说,每一届的修托拉尔都会有人离开,头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挺不可思议的。毕竟,那么努力的从战场上活下来,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来到安全又温暖的世界,为什么就不能过上轻松快乐的日子呢?
我竟然是第一个欸……
死正经扑过来了,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我衣柜里的裙子都留给你了。
狼骑兵,我超讨厌她的,为什么身边会有米典麦亚这种好男人,好不公平,希望她没事,否则米典麦亚会很伤心的,没法想象疾风之狼流泪的样子……
德迪乌斯,我拒绝他是不是太严厉了,没事,反正不会有好结果的,嘿嘿,我做了一个很对的决定,嗯!
LS尔,他在做什么呢?他会不顾一切的赶来吧,也许吧,还是希望他别来,把我忘了更好……
血沫从肺里涌出来,堵住了库拉拉的喉咙,然后混着破碎的内脏从嘴里断断续续的喷出来,在漂亮的胸甲上涂的到处都是。
好难受,我不能呼吸,好难受……
希望大家,能有一个,更加美丽的,死。
1445年4月6日,库拉拉,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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