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吗?”蒋丞一边打电话,一边从赵柯手里一把抢过折扇,对着自己的脸一通扇,“我们现在要去拍照了,这身儿衣服裹着难受死了。”
“还五分钟进校门,”顾飞笑着说,“我刚看你发的自拍还行啊,看着也不难受。”
“看是看不出来的,”蒋丞扯了扯身上的硕士服,“裹腿,刚赵柯下楼的时候还摔一跤。”
“是差点儿摔一跤。”赵柯纠正他。
“差点儿。”蒋丞补充说明。
“你们就在楼下等我吧,我马上到了。”顾飞说。
“好。”蒋丞应着。
“饿吗?”顾飞又问了一句,“我带点儿吃的给你?”
“不饿,一会儿拍完了再出去找东西吃吧。”蒋丞说。
“行。”顾飞说。
今天这算是彻底毕业了啊,蒋丞看着身边一个个跟他穿得一样的同学,还有不少同学的父母家人都来了,脸上笑得都带着花。
赵柯家没有人过来,只有张丹彤过来了,连赵劲都没来,他家一家子学霸,对于赵柯这个硕士大概是完全没有感觉。
蒋丞其实对毕业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强烈的感觉,只觉得终于熬完了一个阶段,学生生涯彻底结束了。
可以全力以赴地投入赚钱的事业里了。
相对来说,这件事才让他更兴奋。
“是顾飞吗?”赵柯看着校门那边的路问了一句。
“嗯。”蒋丞在转头看过去的同时就先应了一声,他感觉自己捕捉顾飞的信息现在差不多可以完全靠感应了。
顾飞背着个摄影包,戴了顶棒球帽,大半张脸都隐在帽檐的阴影里,普通的运动裤和T恤,看上去没有什么摄影师的感觉。
就是帅。
蒋丞一直觉得顾飞走路的姿势很好看,那种放松随意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垮的样子。
顾飞走过来的时候冲他笑了笑:“挺好看。”
“他们打算在校园的角角落落都留下痕迹,”蒋丞说,“具体想怎么留我也不知道,你就看着拍吧。”
“嗯,”顾飞笑着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帮人,“祝贺你们毕业。”
“跟我们这么客气干嘛,”张齐齐说,“一会儿都不好意思支使你拍照了。”
“随便支使,”顾飞说,“毕竟你们一个宿舍几个人从本科到研究生都一块儿读下来不容易。”
学校里不少拍照的人,标志性的地方全都是人,有特点的地方人也不少,他们一帮人来回在学校里溜达着。
首先是图书馆,这里差不多是蒋丞几年校园生活里最重要的地方了,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有座,他基本都会在这里。
“你们,”顾飞拿着相机看着一字排开站在图书馆门口的一帮人,“是来开研讨会的吗?站得这么整齐也就算了,表情也这么整齐……”
几个你看我我看你地来回瞅了瞅旁边的人,顿时乐成一片,也许是图书馆这地方太严肃,他们居然全是一脸庄重,仿佛是考前要进去拼命的人。
顾飞趁着他们笑的时候抓拍了几张。
给他们又来了一轮单人的之后,蒋丞站了过去。
“你确定?”顾飞看着他。
“嗯,”蒋丞回头冲他点了点头,“就这个姿势特别能表达我的情绪了。”
“行吧。”顾飞拿着相机单腿跪到了地上,再把相机放低,看着屏幕上背对着镜头,叉腰仰头看着图书馆三个大字的蒋丞。
这姿势怎么拍都会透着一股二傻气息,就算是蒋丞气质这么好连后脑勺都透着帅劲的帅哥,也难以提升。
就想拍个大长腿,都因为硕士服而无法实现。
他只能尽可能地把场面拍得压迫感强一些,让蒋丞看上去仿佛站在天地之间,走进图书馆就会所向披靡。
“我靠,”拍完之后蒋丞看了看,“这图你给后期处理一下,我感觉我一下秒就能跨个龙起飞了。”
“好,我回去给你弄,”顾飞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丞哥。”
“嗯?”蒋丞应了一声。
“你戴这个帽子,”顾飞说,“真难看啊。”
“滚蛋!”蒋丞瞪着他,想想又乐了,“真的吗?那不能怪我。”
“是的,怪帽子,你的颜值都拯救不了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顾飞举起相机退了几步,“得来个特写。”
“你俩,”鲁实在一边叹了口气,“是我见过的,最能腻的情侣。”
“来了,”蒋丞笑笑,鲁实失恋已经半年了,一直不太能缓得过来,蒋丞过去拍拍他的肩,“走,下一站去哪儿?”
“食堂?”赵柯问。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迅速换场。
“我们挺没创意的,”张齐齐一边走一边说,“一会儿是不是要回宿舍再拍一圈,然后是教室,就这些年,我们都看腻了的这几个地方。”
“说是看腻了,”赵柯说,“以后别说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就算是回来了,所有的感觉也都不一样了啊。”
是啊,蒋丞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
本科毕业的时候,这种感觉不强烈,毕竟还是在这个环境里,上课吃饭学习睡觉,身边还有熟悉的人。
无论是高中毕业,还是本科毕业,下一个环境虽然是新的,但也还是校园,或大或小的校园。
而现在,他们结束了校园生活,要去面对的是全新的一段人生,经历各种不同,一点点改变着,适应着。
有一天再回头时,那些“看腻了”的所有,都会变成感慨。
顾飞拿着相机跟在一帮人的最后面,时不时抓拍几张,这种自然的状态拍出来很好看。
灿烂的阳光,清新干净的校园,边聊边笑边走着的一帮学霸们。
顾飞不知道蒋丞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但他心里的想法很多,一时半会儿甚至都没办法理顺来。
他当年会陪着蒋丞走进这个学校,是他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拿着相机,拍下蒋丞在这个学校毕业时的点点滴滴。
在第一次看到蒋丞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人生,会因为这个看上去有些暴躁的天真的少年而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
他上了个大学,他去当了几年老师,他带着顾淼扛着的他的相机来到了蒋丞身边,在这个他根本从来没去期待和向往过的城市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希望。
而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想不到之后,他们还在一起。
拍照用了三个多小时,算是挺快的了,毕竟人多。
最后拍完换了衣服收拾好往学校外面走的时候,蒋丞感叹了一句:“还好我们这一帮都是男的,这要是女生,是不是能接着拍夜景了。”
“也不至于吧?”顾飞说。
“你看那几个女孩儿,”蒋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们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就看她们在石头那儿拍了。”
“啊。”顾飞看过去,几个女生正在拍照,就看过去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她们举着自拍杆换了三个组合方式和好几种表情,算得上配合相当默契了。
“三个小时了啊,”蒋丞说,“还在这儿。”
“也许是拍了一圈儿又回来了呢。”顾飞说。
“也是,”蒋丞看了看旁边的楼,停下了脚步,“我也再拍两张吧,这些教室,看着真是……我的青春。”
这回蒋丞没有选择任何姿势,就是很随意地往楼前一站。
顾飞拍完之后还是举着相机看着他。
“怎么了。”蒋丞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吗,”顾飞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相机,低头一张张翻着照片,“我这人有看照片的习惯,就是……你,或者顾淼,我一路这么多年拍的照片,我经常会看。”
“嗯我知道啊,”蒋丞笑笑,“有时候一看一个晚上不挪窝。”
“有时候面对面的时候感觉不明显,”顾飞关掉相机,一边往包里放,一边抬眼看了看他,“看照片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变化,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每一天,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变化,眼神是最明显的。”
“啊,”蒋丞眨了眨眼睛,换了个老头儿语调,“我的,眼神……是不是,慢慢地变得……混沌……”
“是啊。”顾飞顺手往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蒋丞捂着脑门儿:“我跟你说,忍你多少年了,就这么一抬手就弹的,到底能不能改了!”
“不改你能把我怎么着。”顾飞转身往校门走。
蒋丞跟过来,搓着脑门儿:“倒是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那改什么改。”顾飞说。
“……你的变化,其实我不看照片也能感觉得到,”蒋丞说,“嚣张,一天天的,越来越嚣张。”
“跟你学的,”顾飞一边笑着一边掏出了手机,手机在响,“刘帆……可能是把客户送走了让明天聚呢。”
“叫他上家涮锅吧,”蒋丞说,“买了那么多肉,没人帮着吃我怕放得不新鲜了。”
“嗯,”顾飞接起了电话,“喂。”
顾飞的那几个朋友,刘帆大概是离顾飞最近的了,跑业务每个月起码要过来一趟,来了就得吃一顿再走。
最近还想拉了李炎跟他自立门户,但李炎一直没什么兴趣。
“又跟我抱怨李炎不跟他一块儿呢。”顾飞挂了电话。
“为什么非得拉着李炎,”蒋丞笑了,“李炎就喜欢给人……哦,现在是给小动物做做发型,做生意他好像不愿意吧。”
“嗯,”顾飞点头,“现在带着丞哥过来了,都没人给丞哥打理毛了。”
“……顾飞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蒋丞看着他,“你妹说了,那只大胖猫,现在叫肉肉。”
“叫惯了,”顾飞点点头,非常诚恳地说,“我一定改过来。”
“叫什么叫惯了,”蒋丞说,“叫肉肉都叫了一年了,你现在演技也是一天天提高,都快没有表演痕迹了。”
“我爱你。”顾飞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蒋丞顿了顿,也不知道是因为顾飞凑得太近,还是因为这个距离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有磁性,或者只是单纯因为这是在大街上……
其实就是因为,他俩平时几乎不会说出这三个字来。
虽然这三个字就像是长在了心底,盘根错节的老树根一样坚实,但他俩的性格都不是轻易会说出这三个字的人。
这么多年,俩人说的加一块儿可能都没有十次,每次听到,都会让蒋丞心跳加速。
他转头看了顾飞一眼。
“你看,”顾飞说,“这个有表演痕迹吗?”
“滚蛋。”蒋丞笑着说。
“发自内心,”顾飞说,“不需要演技。”
“多大了?”蒋丞说,“顾淼都比你成熟。”
“我就是熟太早了,”顾飞笑着把胳膊搭到他肩上,“我现在在返老还童。”
“有本事你返给别人看看,”蒋丞说,“你在外面多像个成熟稳重的靠谱青年啊,我要不是看着你长大的我都信了。”
顾飞笑了半天。
这两天学校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不过别的事儿还挺多的。
吃完饭他俩就坐到了沙发上,蒋丞自打写过“顾霸天觉醒”之后,就一直有每天记事的习惯。
“二淼的那个培训,是周二开始,对吧?”他盘腿儿坐着打开了笔记本。
“嗯,我上午给秦老师打电话了,明天我再去一趟。”顾飞也抱着笔记本传照片,一边传一边看着,“你该理发了,挡头发挡眉毛了。”
“我还想等李炎过来的时候理呢。”蒋丞往他笔记本上看了看,头发是有点儿长了。
“咱俩和顾淼,大概是他现在唯三还剪的人头了,”顾飞说,“不过他得月底才有空过来,潘智那儿开业他说过来玩玩。”
“不是,你能不能别总把话得说得恐怖片儿一样啊,”蒋丞笑了,“听得我都觉得脖子发凉。”
“肥羊要剪毛吗?”顾飞笑着说,“许行之不是说李炎给肥羊剪毛剪得特别好么,剪完了肥羊照镜子的时候都不会发脾气。”
“问问,”蒋丞说,“哎说起这个,许行之不还说李炎要愿意过来做宠物美容,他能帮忙吗,他认识一堆狗主子猫主子的奴才们呢。”
“不知道,李炎说想想,你别看他成天羡慕我们出来了,真让他走,”顾飞仰头靠着,“他又不那么干脆了的。”
“他跟我们情况不一样,”蒋丞说,“他在那儿长大,家里也挺好的,出来会舍不得,刘帆天天往外跑,不也没想过离开钢厂么。”
“嗯,”顾飞偏过头看着他,“如果没有你,我也差不多就那样吧,也去不了学校了,大概就想着能把我家那个店做好了就行了。”
蒋丞笑了笑,转头在他嘴上亲了亲。
“你是下周一去汪总他们公司办入职吗?”顾飞问。
“嗯,”蒋丞点头,在笔记本上戳了戳,“我发现我这阵儿很忙啊,得熟悉工作,还要交接,要看很多资料,之前翻译的活儿接了还一堆没做完呢。”
“上班了的话就不接翻译的活儿了吧,”顾飞说,“太累了,忙不过来。”
“看情况吧,我一直拿这个提高英文水平,”蒋丞想想又啧了一声,“钱还挺多的呢,我有点儿舍不得放。”
“哎!”顾飞抱着笔记本倒在沙发上,“我卡都给你了,你能不能稍微不那么财迷啊。”
一直盘腿坐地上看电视的顾淼回过头:“财迷。”
“对,说得很好,”顾飞马上竖起拇指,现在顾淼开始能慢慢跟着人学说一些没有接触过的词汇,许行之让顾飞只要碰上了就要给她肯定,鼓励她重复,“二淼,说得很好,再说一次怎么样?财迷。”
“财迷。”顾淼看着蒋丞。
蒋丞跟她对视了几秒钟乐了:“我都夸不出口。”
“赶紧的。”顾飞踢了他一下。
“真棒,二淼说得真好。”蒋丞说。
“财迷。”顾淼说。
“是,我是财迷。”蒋丞点头。
顾飞过来了一年不到,跟着之前的那个摄影编辑在他的工作室里学习,也一边在独立拍照,现在的收入说不上有多好,但蒋丞每次查他卡的时候,里面的数字倒是总有变化。
日子比前好过多了,至少顾淼已经不需要再大笔地花钱,顾飞有固定的收入,他的兼职也不只是家教那点钱了,现在又马上要正式开始工作……
“丞哥,”顾飞打了个呵欠,“你那个八百块的粉二百块的肉,什么时候请我吃啊?”
“今年生日的时候吧,”蒋丞说,“我已经找好地方了。”
“哪儿?”顾飞问,“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馆子?”
“就小区对面的那个羊肉粉的店。”蒋丞说。
“……对面?”顾飞愣了愣,“他家羊肉粉大碗的才23一碗,还送小菜呢,加肉也就8块。”
“是啊。”蒋丞点点头。
“我记得你以前说的是八百,八百块的粉,二百,丞哥,二百块的肉。”顾飞提醒他。
“我上回,”蒋丞偏过头看着他,“去吃粉的时候办了一张卡,充了一千块,八百块买粉,二百加肉……”
“哦,”顾飞瞪着他,过了能有十秒钟才乐了,“我服了你了。”
“那怎么办,就他家粉特别好吃,”蒋丞说,“对了老板说我是第一个不怕他倒闭了卷款逃跑充这么多钱的,还给加送了每碗粉一杯豆浆,怎么样?”
“丞哥最棒了。”顾飞一边乐一边给他鼓掌。
“知道就好,”蒋丞满意地点头,继续看着笔记本,“哎,你有空想想潘智开业送点儿什么好啊,你是送礼物小能手。”
“我想想吧,”顾飞说,“肖老板是不是真的要送个潘智的铜塑啊?那天她说的时候不太像开玩笑。”
肖老板是“意外”的老板,副业开咖啡店,主业做铜塑,潘智正式追了一年半,人都瘦了一圈半,也还没成功。
“感觉是真的,”蒋丞说,“我觉得她是要答应潘智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准备好横幅啊,”顾飞很严肃地坐了起来,“感谢肖美女为民除害。”
“嗯,是该准备了,这一天终于快要到来了!”蒋丞也一脸严肃,说完想了想又啧了一声,“想别人的东西这么起劲,我的生日礼物能不能上点儿心啊,去年生日蛋糕用大五花片儿盘花我看它是肉的份儿上没跟你计较……”
“生日的时候跟我回趟钢厂吧。”顾飞说。
“嗯?”蒋丞愣了,“回去过吗?”
“行吗?”顾飞问。
“行啊,”蒋丞说,“挑个周末回去就行了……礼物在钢厂么?”
“是啊。”顾飞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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