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闻听此言,顿时止住脚步,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身着粗布短衣的矮小男子笑容满面,身前铜锅中沸水翻腾,桌上一片杯盘狼藉。
“不知这位客官有何见教?”
“嘿嘿!指教二字断不敢当。”
矮小男子大口咀嚼着新鲜出锅的肥嫩羊肉,笑呵呵吐出一道声音。
“小的不过是尚有一事不明,还望掌柜的指点迷津。”
“哦?”
少年顿时来了兴趣,双手抱臂立于原地。
“客官但讲无妨。”
矮小男子一把抹去嘴边残存的酱料,自座上缓缓起身。
“如果小的没有记错,您身旁那位人高马大的公子,便是昨日来到酒楼中闹事的元凶吧。”
“可现如今看二位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存在什么深仇大恨。”
“掌柜的,小人只是心存疑惑……”
却见矮小男子语气一顿:“到底是这其中另有隐情,还是您二位合伙唱得一出好戏?”
话音未落,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汇聚至一处。
“这小子说得不无道理,恐怕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不是哩!俺早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咋会头一天开张就让人砸了场子,哪有这么倒霉的运气。”
“话也不能说得太死,不过要我来看,还真没准是这两位搭台唱了一出好戏。”
“这都是些啥子狗屁不通的逻辑。”
“纯粹是在胡说八道!”
“哪有人会傻到这步田地,自己亲手坏了自家生意?”
“呵,要么说你目光短浅呢。”
“砸了酒楼才能蒙受多少损失?”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又恰巧证实了火锅食材并无差错。”
“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人家可是算得比你清楚。”
“…………”
四周接连有人随声附和,一时间将少年与铁牛众人推至风口浪尖处。
目光扫过人群中几道神色各异的身影,少年嘴角微扬,心中已然有了分晓。
“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
“掌柜的这话,恕小人听不大明白。”
少年淡然一笑:“是麻烦您几位亲自走出去呢?”
“还是要在下代为效劳?”
矮小男子闻言,顿时神色微变,眸中光芒闪烁。
“掌柜的果真是名不虚传,小人佩服!”
少年笑而不语,手掌摊开,缓缓指向酒楼大门方向。
“既然如此,小人便祝掌柜的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矮小男子丝毫不顾身旁众人错愕的目光,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大步流星朝着门外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四周桌前相继有数道人影悄然离席,不知去向。
“铁牛哥,是邢家的人?”
少年眉头微皱,故意压低声音。
“不应该啊,邢家之人向来小心谨慎,一切皆按计划行事,断然不会如此莽撞。”
魁梧汉子不由得面露疑惑:“难不成还有其他人从中作梗?”
“管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却见灰耗子邪魅一笑,语气逐渐冰冷。
“今日若敢来到酒楼中撒野闹事,定然叫他有来无回,原形毕露!”
少年沉吟半晌,面向四周客人高声吐出一道声音。
“今日全场酒水半价,算作是对诸位的小小补偿。”
“至于昨日之事,在下绝不会随意搪塞过关,还请诸位尽管放心。”
此言一出,众人口中的风向陡然变换。
“掌柜的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大家可都是对您深信不疑。”
“不错!如此物美价廉的火锅,哪里还需要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谁还没有个难言之隐,掌柜的不必如此纠结。孰是孰非,我们心中自然有数。”
“…………”
明眼人皆能看得清楚,方才那矮小男子口中所言,半真半假,难以分辨。
归根结底,他们不过是酒楼中随来随往的流水客人,又何需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与其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闲事,倒不如多喝上二两烧酒来得划算。
“多谢诸位担待有加,在下今日另有要事在身,恕难奉陪到底。”
少年言罢,自身旁空桌上端起一杯清酒,朝向四周拱手抱拳。
“我敬列位客官一杯,大家尽管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掌柜的辛苦!”
“定要喝他个痛快!”
酒尽杯空,酒楼中顿时一派喧闹,盛况如初。
少年长出了口气,一行人影匆匆迈步离去,消失在大堂尽头。
恒锦区,商会议事厅内。
“怎么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主人放心,此番行动,定可确保万无一失。”
一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身旁一道黑衣身影卑躬屈膝,言语间极为谄媚。
“听闻那群人中尚还有一位高手坐镇,千万谨慎着些,莫要在自家地盘上丢了脸面。”
“主人所言极是,属下早已派人将龙虎双雄请至府上。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必定插翅难逃。”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还算你有些心思。”
“主家那边怎么样?”
“不出主人所料,大比在即,商会上下皆处于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听说秦家打算破釜沉舟,不惜耗费重金血本,似乎准备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黑衣人影语气一顿:“而这些东西,又似乎与那酒楼里的毛头小子有关。”
“哦?”
中年男子轻咦一声,瞬间来了兴致。
“怪不得主家会如此轻易派出那二位客卿,看来这小子身上的秘密,比你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嘿嘿!管他什么复不复杂。”
黑衣人影目光闪烁,冲着中年男子咧嘴一笑。
“过了今日,主人便是恒锦区中一手遮天的存在。”
“属下倒要看看,那群老家伙若是得知此事后,又该作何反应?”
“话虽如此,不到最后一刻,依然不可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谨遵主人教诲!”
话音未落,却见黑衣人影单膝跪地,神色毕恭毕敬。
“弹指一挥间,又是十年光景。”
“恒锦区的头把交椅,如今也该换换位置了。”
中年男子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更何况,那原本就该是我的位置。”
恒锦区,铁氏武馆门外。
“铁牛兄,你这武馆的名字……倒果真别致。”
灰耗子呆呆望向头顶上一块硕大牌匾,口中忍不住低语呢喃。
“简洁明了,豪爽大气。”
却见石头双手抱臂,频频点头赞许。
“我倒是觉得这名字不错,颇有些韵味。”
“韵味?”
“就凭你那异于常人的审美,能分辨出什么高低好坏?”
灰耗子心中如是所想,却未曾吐露出只言片语。
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正主近在眼前,总还要顾及些铁牛的感受。
“我们兄弟几人肚子里都没什么墨水,当时只图个名字好记。”
魁梧汉子挠了挠头,冲着众人讪讪一笑。
“待到此间事了,还要麻烦老先生多多费心,替武馆取上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铁公子如不嫌弃,老朽倒是愿意班门弄斧,斗胆一试。”
只见老者笑容满面,身后背负着一只形貌古朴的紫木药箱。
“老先生若肯不吝赐名,铁牛自当感激不尽。”
魁梧汉子爽朗一笑,余光瞥向两侧来来往往的人群,陡然间压低声音。
“这里尚还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随我前来。”
一行人影紧跟在铁牛身后,沿着武馆墙壁绕了半圈,来到一处杂物堆积的偏僻角落里。
“铁牛哥,这是……?”
少年眉头微皱,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摆设。
却见魁梧汉子从杂货堆中分开一条狭缝,目光顺着其手臂所指的方向望去,一道乌黑铁门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门上看不出任何锁住的痕迹,阳光照射下,唯有手柄处一座样式奇特的转盘不时散发出点点隐晦光芒,格外引人注目。
“大家稍等片刻!”
只见魁梧汉子双手抚上轮盘,几经转动,铁门竟吱呀作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嘿!想不到铁牛兄这武馆之中,竟还有如此巧妙的布置。”
灰耗子两眼瞪得溜圆,目光中隐有一丝期待。
“诸位请进!”
铁门狭窄,只容得下众人一个接一个通过。
初入其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复行十余步后,转过一个拐角,可见两侧墙壁上各自悬挂着一排淡黄色烛火,将长廊映照得通明透亮。
“当时为了修建这条密道,我兄弟几人亲自赤膊上阵,险些累了个半死。”
“平日里一直荒废着,哪成想如今竟还能派上用场。”
少年闻言,不由得会心一笑。
“铁牛哥,看来你对邢家的提防之心,是由来已久啊!”
魁梧汉子笑着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兄弟几个倒是无所顾虑,唯独担心有人会向老伯出手。”
长廊一路向前,尽管中途不时出现几个斜向下方的阶梯拐角,却依旧未曾改变大体方向。
“铁牛兄,莫非老伯平日里的起居场所,也在这地下暗室中不成?”
灰耗子东张西望,左右反复观瞧,心中不由得暗自疑惑。
“耗儿爷这便猜错了。”
魁梧汉子笑着摇了摇头,脚下步伐逐渐放慢。
“地下暗室中空气闭塞,光线微弱,对老伯的病患康复极为不利。修建此处,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
“平日里,邢家待我兄弟几人尚还说得过去。虽仍需小心提防,却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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