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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样的他,她只觉无比陌生。莫名的就隐隐不安,她茫然到不知该将视线落在哪儿,看向岚宇时也觉得虚幻,没有半点真实,好似周围的一切突然都变了,变得让她不敢去认。
这些人原来在她心中都是极致熟悉的。与柯伦,他们有整夜的饮酒畅谈。与岚致,他们有无数日夜的相知相伴。就算是岚远……湖边那一夜的情景也历历在目,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目光迷惘的一一落在他们身上继而转开,她畏冷的朝岚宇身边靠近,不由在心中低叹。现在她能依靠的只有他,若哪一日连他都离开了,那自己在这里还剩下什么?
此刻才发现,她至始至终都从未融入过这个时代。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热土,但于她而言,这只是她为爱栖息的一个居所,除了容身再没有更多的意义。
“累了?”虽然只是家宴,但心中仍疲于应对。岚宇低头轻吻她的额,不想却触及一片温烫,触感异常。“你在发热…”
“带我一起去。”说她敏感也好,脆弱也罢。她受不了没有他的日子,那种没有沉淀感的虚无,从小一直伴随着她,原来习惯了没有依恋没有相伴,现在却突然间一切都有了。这样的分离,她没办法不恐慌,没办法控制思绪,总觉着不久的将来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难道她都没发现自己正在生病吗?怀着身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眉头紧蹙,他扬手命小梓递上披风,一边严实的将她裹紧,一边道:“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头疼吗?还是……”
“报!殿外有一锦城副将求见,说有要事要回禀宇亲王。”
叮当的鼓乐声顺势而停,妖娆的舞女也恭敬的弯身退于一边。岚宇不悦的冷颜,早没了应付这里的心思,偏偏这时又有正事上门,让他们离去不得。
欢愉的氛围刹那间便沉没冷凝,岚致多饮了几杯头痛的厉害,视线也总不受管制不时落在堂下相依的两人身上,胸口压了一口气,急欲纾解。“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场合?一个小小的副将就敢冒失觐见?”
“回皇上,此人说有重要物件呈上,牵扯国本大计,所以奴才才斗胆……”
“罢了!呈上来罢!”最近两国密探频繁走动,锦城位处草原边界,这等远征前冒死禀报不定真有重要军情。
“喳!”应声方落,大殿的华丽缎帘便被人从外高高掀起。子漪脑中揣着诸多杂念,头上昏昏沉沉,本是没心情管这些杂事,可被这风一打,硬是生生惊起了个冷颤,抬头望向门处。
原就满心不耐,这下看着帘子掀大夜风带着柳絮卷进殿来,岚宇就再难压制心中怒火低吼出声。“混账东西!不是有要事禀报?难不成还要我们等着不成!”
“是是!”进来的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他肩上挂着薄薄的灰尘,应声的时候并未垂头,而是侧颜小心的偷瞥着殿中众人。
将者,本应就是最豪爽耿直,若做不到似柯伦那般沉着隐忍,那最起码也要如岚远一般敢于示人。这样畏首畏尾,尤为招人反感。微蹙了下眉,便收回目光闭眼靠在岚宇肩上小憩。子漪安静的置身事外,按理这时她应退下已衬妇人避政的戒言,可手却不容退缩的被岚宇紧紧攥着,无奈只能作罢。
“有何军情,速速道来。”能引皇兄光火,定是子漪哪里不好。岚致端坐高堂凛声询问,目光掠过底下那副将的脸,睿智审视。此人若他所记不差应是前段兵变时被贬的岚轩旧部,不甘发配边城还在军中掀起不小的风浪,受了刑才遵从调配。他此时出现,会有什么要事禀报?
“是!回禀皇上,末将在锦城抓住一叛逃细作,特斩其首级敬献,以助远征军威!”
“哦?”眉峰一扬,这倒是难得的好事。岚致转头与台下的几人交换了眼神,见他们都无异议,便接着命道:“把盒子打开。若此人能影响古覆军威,朕便用它祭旗!”
“是!”暗自一笑,眉宇间已挡不住喜气。副将恭敬地将木盒端至身前半步,顿了顿,才抬手将上面的盖子缓缓拿下。
“砰……砰……”一声巨响,随即便是镶金酒壶落在理石青地上不住翻滚的连续碎声。子漪皱着眉不解的睁眼,可还未来得及看到那盒中容颜,双眼就猛然被岚宇抬手挡住。
“你敢!你竟敢……”
眼前一片漆黑,可对面岚远的怒斥声却格外清晰。子漪不安的抬手去拔眼上的遮挡,可某人的手却磐石般纹丝不动,不论她怎么使力都是徒劳。短短几个字投在大殿中却如猛入静湖的石子,尖利一声后便渐渐沉寂,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她浑身冰凉的凝神听着,整个殿中一时静谧得骇人,只有岚远那嘶哑压抑的哭声阵阵喘喘,钻进她的耳朵毒虫般快速侵袭。
呲……短促的一声剑鸣,接着无数的温热扑面而来,犹如漫天落雨,溅了她满身满脸,而那副将求饶的话连一句都未说完便归于静寂,再无声响。后知后觉才发觉那是鲜血,她怔忪着抬手到脸颊边去摸,却有只手先她一步,将那血点拭尽,冰冷温柔。
“放手。”声音冷冷的带着颤抖,不知是那脏污的血流进了嘴里还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口中一阵腥甜,熏得她几欲作呕。她一遍遍在心底劝慰,不会的,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可岚远那逐渐发狂的哭笑声却犹如利剑,直插入她内心,将那半点期望斩杀。
“五哥!五哥啊……若是当日听我一句,何至今天!何至今天!”
嗓子一酸,接着便再听不到任何,四处只有嗡嗡的乱鸣。她垂头用手指紧把着膝盖,可身子还是颤抖的厉害,要滑下凳子去。
“走,咱们回宫。”
“放手!放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拉他的手,挣不脱便寻着朝他身上打去。她歇斯底里的癫狂厮打,小腹抽搐着隐隐的疼也顾不上去管。
不躲也不闪,脸上脖颈上就这样硬挨了好几下。岚宇抿唇将她的双手抑住圈进怀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掌心中的泪涓流汇集,顺着缝隙处倾泻而下,他好似烫着了一般惊愕躲避,刚松开半阙又猛然醒神,想重新覆上。
“别让我恨你。”离她的眼还有眼睫的距离,他听到她低声的这般说,指尖颤了颤,终究再抬不起轻轻落下。
面前的阴影不在,可却良久都不敢睁开双眼。子漪面色苍白的紧咬着牙,踉跄了下站起身子,听着面前有人慢慢走近,在她身前两步停住。睫毛不住的颤抖,尝试了两次才顺利睁开。她含泪望着面前满脸泪痕的岚远,想张口问,却被先一步打断。“该死的人是你…”明显的恨意深深的凝在他的双眸中,她怔怔的望着他,听着他飘渺嘶哑的话语从远方传来,雷声般轰鸣。
“该死的人是你!”说着手中的剑颤晃着提起指向她身侧的岚宇,他怪异的笑着,唇角的弧度越大,眼中的恨越是深邃。“还有你……”一转身,剑气便横扫过去直指高台龙椅上的岚致,他狂笑着不住后退,脚步凌乱的在原地打转,半响都停不稳。“为何该死的人却都活着,而最不该死的人却身首异处?”
“玄王,你醉了。”静默了许久才开口,岚致敛眉望着台下又哭又笑的兄长,不知除了这句还能再说些什么。
“是啊…我醉了。这一切都是梦!”啪的一声手上的剑便失神滑落,他转头泪眼凝视侧旁冷颜端坐的岚宇,脆弱而无助。“我们不是兄弟吗?你还记得吗?这是你当年你亲口说的,我们是兄弟。”再退一步,便整个人翻到坐在地下,他仰头望着殿顶密密实实的琉璃灯盏,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下辈子,我再不投身皇家,绝不。”鲜血顺着他含笑的嘴角滑落,他如断线木偶一般陡然朝天躺去,一只手却紧紧把着殿中的木盒不放,直到指节泛白。
甩开被人拉着的手绕过案几来到殿中,子漪生硬的蹲下身去望匣内。方寸大的盒子很挤,他的发乱了,前所未有的狼狈,可表情却十分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淡然安好。
“岚轩……”试探着轻唤了声,她颤抖的抬起手去帮他整理乱了的发,胸口却像是有人擂鼓,抽泣声破碎着张扬。静静的没有也不敢移开双目,她久久的凝望着他,身上似被利器滑过般疼痛,到处都是,竟分不清是哪里。
“子漪!”
倏地一声惊呼,她蓦然软身倒在地上,身侧的手被下体渗出的血水打湿,滚烫着一片温暖。那是谁的血?迷蒙间她转头去望木匣中的他,好似向他询问。可……那人却永远的阖上了双眸,再不会睁开。
她好累。缓慢的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任何。她听见岚宇带着哭声的叫喊一遍遍回响耳边,可这次却不想睁开眼睛,真的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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