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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这么半晌才来到静宁宫,却仍旧是清晨方起的样子,整个宫闱一片睦和。子漪心中辗转掂量着竹雾方才的话,本是毫无头绪,此刻也有了些计较。
这事不但突然且来得蹊跷,先不说那左相怎么能凭空将没有的事说成有,就光说那岚宇亲手所书的字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别说她便有这样的天赋,想必整个蔺国能模仿他人字迹的还有很多。皇上一向不是个昏庸无为之人,就算是再生气,此时牵连皇家子嗣,怎么也不会这般匆匆定案。除非……
垂了眼睫,总算不似方才一般没有半点头绪满是紧张。她掀开静宁宫的宫帘步进殿去,正巧遇上太后刚从净房出来,坐在铜镜前梳妆。
“太后昨个儿睡得可好?”这般大的事皇上定会遮掩着先不让太后知晓,她自也不能不知趣。最近快入冬节,太后咳嗽的毛病一直不见好,这时再听着这消息,岂不是愈发雪上加霜。
盈笑着上前从月莲姑姑手中接过玉梳,她细细的帮太后理着身后的长发,沉黑掺雪,毕竟是年纪不饶人,原先有再好的芳华,如今都会随风逝去。
睡起却好似比不睡还觉得身沉,茹慈太后哀叹着捶了捶肩膀,月莲立马明了,上前接过了手,轻轻的按压敲打着。“年纪大了,总觉得睡着更累人似的。”
留心把话记下,心想着一会儿给月莲姑姑留几个安眠养生的食方才是。子漪小心的将发分成几股细细打理,手上轻巧,口中更是甜得紧。“太后总是爱操心,人说颐养天年,太后这般总惦记着我们的事,哪里能轻松了去呢!”
“呵呵……可不是!”总算有了笑颜,减了几分疲色。她漫不经心的打开首饰匣子,挑了个自己平时贴身带着的翡翠镯子出来,也不管子漪闪躲,套过丝帕就给冠了上。“哀家年纪大了,总带着这些也觉得负累,倒不如给了你,年轻总还能风火几年的。”
手腕上的镯子沉甸甸的,且沾身不温水头极好,一瞧便是千载难遇的上好翡翠。子漪有些有愧的直盯着它瞧,总觉得它像系着老祖宗的心似的,稍有怠慢便是自己不孝了。“子漪怎么当得起?况且平时素来也不爱这些的,太后还是留着给……”
“哎……还能给谁呢?如今的妃子们哀家看着没几个可心的,最喜欢的不在了,赏谁都觉得心中别扭。况且现在云织也嫁了人,皇家其他的格格都怕着哀家,不怎么亲近,这些东西要是这么一直积攒着,怕是要随着哀家一起入土了。”
攥着玉梳的手微微一紧,随即脑中想起了那抹再绚丽不过的容姿。子漪暗淡了神色继续手上的动作,明这时应该规劝几句的,可关于云织的事是她一手促成,倒是怎么都言语不出半句。
“太后就爱乱想,哪里能想到那么老远了呢!”瞧出了子漪的分神,月莲浅笑着和声打圆场,怕太后再想着公主远嫁的事伤心,便匆匆转了话头。“子漪格格今个儿来得好早,倒显得奴婢伺候太后倦怠了。”
“姑姑哪里的话。”眯着眉眼一笑,却是没带笑意入了眼去。子漪高抬着腕子编排发髻,掺入同色的假发入鬓,再添上珠钗宝绺,动作尽管不熟却也是像模像样,不见逊色。“难得今个儿起的早,所以上老祖宗这显摆手艺来了。”
这古代的发髻,看着再简单素净的样式,实则准备起来也要一两个时辰。细节处无一要留心不说,珠钗的搭配,发髻的重心,若是哪一点没做好,都会功亏一篑,没了原来的风采。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之人,再加上原来的子漪也是个女红上手笨的,能做到现在的地步真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茹慈太后满意的瞧着她利落翻指,本也就想着让她帮自己理理发也就是了,没想这丫头手上还真有些活计,能将如此繁复的后髻也打理得这般素净典雅。“倒是真卖对了人,哀家看你这手可是比原先巧了许多,有了你额娘的几分样子。”
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两侧,复又依着月莲打的圆镜瞧了后面。大到簪鬓的云批,小到脖颈处的燕鸾,不但个别处加了新意,更不失大气庄重,真是十分合她的心意。“原听你额娘提起,还犯愁岚宇会挑你这个笨丫头的毛病,如此这般看来,他若是敢毛躁着说你半个不字,哀家第一个就拎了他的耳朵放他和小凌子他们一起粘蝉去,看他还能不能耐性些。”
言语间满是宠溺,子漪听着是偏袒自己,实则也是亲极了岚宇。想到他黑着脸舞着粘蝉杆子的样儿就好笑,她揶揄着提了提眉,笑花在唇边还含苞着未绽,便想起了他现在的境况,满心忧沉起来。
“老祖宗不提子漪倒是忘了。”既然现在说不得那就不如等太后来找自己商议更占先机。她知道太后宠岚宇,可这等关头,有态度不明的皇上从中斡旋,她不得不再添一把火,让这疼惜之情烧的更旺些。“这是岚宇从宫外挑的小玩意,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老人家的心意。本是张罗着要一早和我一起送来的,不知是不是又睡猛了去,所以子漪就讨个便宜,先借花献佛了!”
见着那小包裹精巧的样儿便喜上眉梢,连带着没睡好的耷拉劲儿也消失不见。茹慈太后小孩似的赶紧打开来看鲜,远洋稀有的怀表,工艺细腻的手炉,还有一样最得她的心意,拢在包裹的缎子里看还成色一般,拿起来对着窗棂的隐光一瞧,简直是绝美灵气儿着挑不出一点不是。
“这可是个稀罕物件!”向来对理佛钟爱,佛珠一类的物件也是见着便爱不释手。可这串紫晶手串不同,不但色泽浑韵,交连处的弥勒佛爷雕的栩栩如生。就连在旁的每颗珠子也是细心挑选过的,全长得如一个模子打造一般,没有半点瑕疵。
“太后瞧着喜欢就好。这串子最宝贵之处还不在它的做工,而在于它的佛缘。据说它曾是上古高僧的爱物,后流传进蔺国,被有心人踏遍了整个蔺国的寺庙开光,以求灵气。也倒是我们赶巧,中秋前去坨山寺上香,正见着一位高僧前来求此事,岚宇本只是想做件善事帮他打通寺庙关节,没想那高僧竟觉得他十分合缘,将此爱物增予。”
“哦?”此番听罢愈发觉得这东西灵气逼人,茹慈太后爱惜的将它活与指尖细细摩挲,虽是极尽喜欢,心中却改了主意。“既然是给岚宇的,可不能轻易转送了我。佛家讲究时机因缘,这般懈怠了着实不妥。赶明儿你有空把岚宇招来我面前坐坐,这东西想来还是他贴身收着的好。”
见太后态度坚决,到也不好再说什么。子漪复寒暄了两句便先一步离去。太后这边的保障算是埋下了,那接下来,她便要好生想想,以后的事要怎么安排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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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一袭青灰砖墙,似生生将这牢房的院子隔在了皇宫外头。子漪立在牢房前脚步辗转,小梓已带了足够的银两进去打点,可如此看看时辰,怕进去的希望已是渺茫了。
“格格……”果然,没半盏茶功夫,里面的人便连应付小梓的耐心都去了,匆匆摆了架势将人送了出来。
子漪撇眉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心中暗忖。刚过了正午这地儿秋风就这般紧,据说那天牢的牢房皆设在地下,那样阴冷潮湿的地方,他那寒津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不行么?”心急之下只觉得浑身没了一点暖意,她顾不得袖口直灌的凉风,微微冻红的脸衬着白色的狐披,满是桃嫣。
“侍卫说皇上亲口下的令,除了拿皇上的金令来,否则谁都不能进去相见。”好说歹说的磨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也还是没成。小梓垮着嘴角头也不抬,真恨不得打翻了侍卫直闯进去。
无声的敛眉思量了半晌,这牢房不安置好她总是做什么都没心思的。子漪从小九身上取下包裹步到侍卫长前,也不顾自己身份,当即就弯身给他行了个大礼,极致尊敬:“将军……”
“这可使不得,格格这是折煞奴才了!”知道子漪是将军之女,没有世俗宫中小姐那股子娇弱高傲劲儿。看守的侍卫长恭敬赶紧的跪下磕头,享了她这么大个礼,心中不管出于尊卑之别还是别的,总是觉得过不去的。
“自然是使得的。子漪也知道想进去是太为难您了,可七爷的身子向来不好,皇上只说关他,却也没说不让好好照顾不是。”
犹豫的沉了眼角,守卫将军也知道子漪说的有道理。怎么说岚宇也是皇上的血脉,即便是再生气,断也没有夺了性命的道理。可……
想起早上的事不禁忧心更甚,他侧首请了子漪到一边说话,虽说这天牢远在宫闱后偏,可到底还是要注意眼目的。“格格说得是有理。可今早太后也托人送了东西,奴才都未放进,这时若是让格格的东西进去了,怕是传进宫里会得罪人的。”
握着包裹的指尖一颤,心中已是微凉。子漪听这侍卫语言诚恳,绝不像是打了谎的。“您说什么?太后么?”太后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会命人送东西来?
“是!想不用多说格格也明白。末将还有家人要养活糊口,宫中不管哪个主子,属下都是开罪不得的。”
攒着眉点头,心思已是被岔到别处。子漪勉强的笑了笑,突然有些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故不再为难。“子漪知道了,那还请将军看顾好王爷,想皇上也会命人过来照顾的。只是……”稍有疑虑的顿了顿,她转身四处看了看,言语谨慎。“将军方才所言极是,宫中哪位主子都得罪不得,子漪倒是无妨,可老祖宗疼孙心切,若是知道将军放了别人进去,恐怕不会善了,将军还需好好注意。”
浑身一震,随即背上冷汗便出了不少。看守将军无声的对着子漪抱拳一遵,军武之人,没得那么多巧言,一个动作便已代表无尽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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