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成戴上蓝牙耳机,边宁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嗯,陶同学,有什么疑问,通通都可以告诉我哦。”
她还在教室里,低头偷笑。晚自习大家都挺安静的,因为能拿到手机,除了一些在摸鱼的家伙发出吭哧吭哧的怪笑,剩下的时候都很有学习的氛围。
陶子成低头打字,“数学题最后一道怎么做,说说看,没有思路啊。”
边宁温声细语,“嗯,我把示意图发给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陶子成听着男孩故作低沉的声音,忽然咬牙,“你的声音好做作啊。难听死了。”
边宁沉默了一下,疑惑,“有吗?嗯?”
他的声音现在都快变成低音炮了,陶子成感觉胸腔都在随着共鸣发抖,肋间肌传来舒适的痉挛和抽搐。她急忙打字,“认真一点,说好帮我的,你别捣乱。”
边宁画了张草稿拍给陶子成,对面发来一个猫猫感谢的表情包。
他开始轻轻哼歌,陶子成无奈又放下笔,“你怎么,老是打扰我呢。”
“桃子同学,你记不记得,上午的时候,我说在哼歌,你想听的,就是这首。”
“我搜过了,确实挺好听的。”事实上,陶子成的音乐播放器里暂停的就是边宁推荐的歌。《嘉禾天橙国际大影院》,每个字之间带空格,这是一首老歌了,而歌曲的风格是复古,所以是在追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你听歌的品味,还蛮不错的嘛。”他笑了一下,“这首歌,最开始我是从家里的收音机里听来的,那个收音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拿着它去海滩边,一边看月亮,一边听老歌。”
陶子成心不在焉,她开始解题了,匆忙回复了一句,“挺好的。”
边宁笑,“你写作业吧,我不说话了。”
他坐在书桌旁,捧起刘芳嗣老师借他的书,快速翻阅。
世上万事,都是知易行难,理论和实践是很不同的,边宁手头这本《PC结构指南》里的内容很快就被他记下,但是他还是没法在脑海里切实地模拟如何真正组装一台个人电脑,正好,家里有工具箱,他把自己的电脑主机给拆卸了。
闲着也是闲着,给电脑清清灰也不错。
边宁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头灯是一个白亮的节能灯,光洒在地面有浑浊的晕,像是积水的洼地,他攥着改锥,手指沾着尘污,环绕着螺丝和螺母,感到一种手工的快乐。
等他把主机CPU拆出来,陶子成又发来信息,“大学霸,那个自然科学的填空题,最后两道我不懂,你能帮帮我吗?”
“嗯,让我想想,一个是求磁通量的,一个是写配平公式的是吧。”边宁检索着记忆,仿佛做题目的时候还历历在目,他把解题思路给捋顺,又画了示意图,陶子成这才完全得明白。
“你好厉害啊。”她发来一个膜拜大佬的表情包。
“我知道我很厉害。”边宁回答得理直气壮。
“臭不要脸你,哼。”陶子成表示嫌弃,过了一会儿,又来提问。
“你不是说我臭不要脸吗?怎么还主动贴上来呢?”
“我错了,真的,我全心全意地要悔改了,大哥你再帮帮我。”
等边宁反复组装了三次主机之后,陶子成的作业都完成了,时间也不早,九点半,教室里坐着的人不多了,桃子同学上传了文档后就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宿舍。
这是夏夜的校园,香樟树掩映着高高的路灯,在昏黄的道路上,散落的树叶随着夜空无明的风左右飘飞,陶子成委托室友把帆布手提包带回去,自己漫步在宽阔的操场上,轻轻哼歌。
“边宁,我写完作业出来啦。”她笑嘻嘻地说,这时候的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锻炼的人,广阔天地,每个人都有一份黑暗私密的空间。抬头看,高空的云层又被东南风吹出裂口,星光和月色倾倒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反射在云层上,流动的天空像一条倒影星辰的河流,像一片波漾的灰蓝大海。
夏夜微凉了,陶子成深深吸气,又慢慢呼出,“好舒服哦,我在散步呢。”
边宁站在阳台,与陶子成望着同一片天空,“嗯,挺好的。”
“怎么突然这么冷漠嘛。对了,你之前说那首歌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能具体说说看吗?”
“具体什么?没有更多的故事了,每次我问我爸,当初他怎么想去海边的,他就只是笑了笑。我去问我阿妈,她只说,爸爸是一个诗人。”
“诗人?你爸爸是文学家啊?”
“不是,不是文学家,他是在城里做文职工作的。白领一个吧,他的经历还真的蛮丰富的。”
“那为什么说他是诗人?”
边宁唔了一会儿,“严格来说,每个人都可以是诗人,作诗这个能力是每个人都天生有的。我也可以是诗人,你也可以是诗人,我妈的意思是,我爸是个浪漫主义者吧。”
“好深奥哦,平时你都在想这些东西吗?”
“没有,只有抬头看天的时候会想。”
“那低头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解题思路。”边宁直言不讳,陶子成笑得肚痛。
“什么嘛,敷衍死了,喂,边宁,我问你哦,你们男生平时在一块儿都聊什么的,是不是都是一群诗人啊?”
“不是,一群老蛇皮倒是有的。”
“老蛇皮?”
“老流氓,”边宁解释,“男生在一块儿聊的话题无非那么些,谈谈平时玩的游戏,一起骂老师,还有就是问彼此的爱好了。”
“那都差不多嘛。”
“是,本来就差不多。”边宁看天的时候,总是变得寡淡。
话题到了这里,似乎停滞了,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陶子成问,“边宁?”
“嗯?”
“没事,我就想知道你还在不在。”
“那我肯定在。”
“一直都在吗?”
“没电了就不在了。”
“噗。”陶子成又笑,“喂,你之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啊,故意装得很深沉的样子,很讨厌诶。”
“男人的深沉从来不是装的,而是本来就这么深沉。”边宁压低声音,音色磁性极了。
陶子成听得快发抖,“略,还男人呢,装模作样的。”她又低头笑,往前漫步,每一步都仿佛踏着星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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