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魏王用七十里的土地将孔斌送去了赵国。
这给了韩王很大的启发,他在想,连一个孔斌都值七十里的土地,那一个荀子又能值多少呢?起码可以让赵国拿出百里的土地来交换吧?
可惜,韩王的这个想法,遭受到了国相张平疯狂的反对,张平指着韩王的鼻子,非常无礼的咆哮道:“今天您要是绑了荀子,明天韩国就要灭亡了!”
荀子并不知道,韩王居然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当然,因为张平的劝阻,到荀子离开新郑的时候,韩王都没有派人去抓捕他。这让韩王觉得非常的遗憾,可惜了一个可以获得百里土地的机会啊,好在韩王还记得马服君从前的教诲,要多听从国相的建议。在荀子离开新郑之后,韩王又有了别的想法。
张平虚弱的坐在王宫内,其实,张平的年纪并不大,可是从外表来看,却显的比韩王还要年迈很多,这是因为他要处置的政务很多,而且面对的困难也很大,韩国夹在各国之间,无论是自保,还是谋求发展,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张平在担任国相之后,通过一系列的农业改革,使得韩国有了起色。
可惜,这种起色却被韩国多变的外交关系所摧毁,韩国总是不断的改变自己的立场,时而帮助魏国,时而投靠楚国,时而服从秦国,各国都不待见它,百姓苦于战乱,张平的任何努力,都被战争轻易的摧毁...张平是个能苦中作乐的人,他并不悲观,他或许对君王失望,可是从不曾对韩国绝望。
多年的战争,或者说多年的战败,使得韩国的贵族势力几乎覆灭,整个韩国严重的缺少官吏,行政效率极低,有不少肥沃的耕地,却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没有杰出的将领,更没有能战的士卒...商业也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商队得不到保护,在国外遭受欺辱,手工业更是不用说...韩国几个重要的原料出产地,如今都被夺走。
韩国几乎是全盘崩溃了,不堪一击。
可是张平并没有放弃。
他趁着如今韩国难得的和平期,想要改变如今的情况,最先,他降低了税赋,将整个韩国的税赋都降到了最低点,因为韩国不需要征战,不需要去养官吏,甚至都不必积攒粮食来搞建设...这个行为,让韩人有了喘气的机会,并且成功的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很多已经逃亡的韩人,也返回了自己的国家。
张平通读《马服书》的内容,按着韩国的人丁开始了分田,只要是成年的男丁,都能分到土地...他在新郑设立学室,无条件的招收年轻人来进学,当然...这学室是他亲自来负责的,由他来教导。并且,他按着赵国董成子的律法,照抄出了一份韩律,要求各地的官吏们以新的律法来行事。
在张平的努力下,韩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张平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农业和商业上,他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来鼓励农桑,推广先进的农具,并且,他设立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详细计划,从官吏,农桑,商业,手工业,乃至军队方面,都有着详细的规划,其中的很多制度都是来自于《马服书》。
而张平的这二十年的长远计划的目的,只是让韩国拥有自保之力,能够与盟友应对战争而不造成国内的崩溃。
韩王笑嘻嘻的坐在上位,近来,韩国涌进了不少的百姓,新郑内的商贾也明显的变多,呈现出一种“繁荣”的景象,韩王非常的开心,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策略,若不是当初自己及时向秦国低头,韩国是不会有这样的发展的。张平坐在一旁,他还在思索着在增加户籍的同时如何保证他们都能拥有土地的问题,而韩王却已经开始在想以后该如何向秦国复仇。
“张相...荀子说的很对啊。”
“寡人昔日忍受着欺辱,以大臣拜见君王的礼节来拜见秦王....如今也过了很多年,在这些时日里,寡人是恨不得睡在木材之上,整日都在思索着自己所遭受的耻辱,不曾想过要放弃对秦国的复仇...如今韩国逐渐繁荣,寡人想要效仿勾践....”
“上君...”,张平摇着头,有些疲惫的说道:“您也曾去过秦国,看过秦国的都城....韩国并不是秦国的对手,当初您背弃楚赵魏,服从秦王的命令,这让各国都非常的痛恨韩国,因为秦国的庇护,他们才不敢来攻打韩国,若是您要破坏与秦国的约定,这些国家就会像豺狼那样的扑上来,韩国却没有实力来阻挡他们...”
韩王点着头,微笑着。
“唔...”
“您说的很有道理。”
张平在一些时候,真的想要去挖申不害的坟,去鞭打他的尸体,可是张平还是忍不住了,不只是因为申不害对韩国的功劳,也不只是因为这样的行为不道德,更多的是,学问是没有过错的,只是学这个学问的人有些问题...张平继续说道:“我听闻,韩国的公子非,在秦国担任廷尉,这是对韩国有利的事情。”
“请您赏赐他的家人...若是可以,希望您可以写信,请求他前来韩国,我听闻:他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人,若是他赶来韩国,我可以将国相的位置让给他...”
“非??”,韩王一愣,忽然,他大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非?非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秦国居然用他来担任大臣??哈哈哈,看来这秦国在昭襄王逝世之后,也是要没落了!”
“上君...我听闻,昭襄王对韩非也非常的看重,韩非尽得马服君真传,多次面见秦王,秦国群臣,都对他非常...”
“好了,您不知道...他是寡人看着长大的,他是怎么样的,难道寡人还不清楚嘛?那孩子从小就口吃结巴,为人胆怯,不敢与他人交谈...不过,他的确是个好孩子...”,韩王笑着,似乎回忆着过往,他认真的说道:“他年幼的时候,总是被其他孩子讥笑,学他说话...寡人那个时候在宗室子弟里算是年纪最大的,就常常帮他,把那些嘲笑他的孩子按着揍!”
“不过,长大之后,他就不再像从前那样跟寡人亲近了...他总是自言自语...”
韩王忽然变得严肃了一些,他看着张平,说道:“即使要向秦国复仇,也不能利用他!那孩子,是寡人看着长大的,他是寡人的族子,您若是想要挟持他的家人来逼迫他,寡人是不同意的!”
张平一愣,“我何时说要挟持他的家人啊??”
“上君,我只是觉得,让他返回韩国...”
“好了,不必多说了,他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是回到韩国,又能怎么样呢?既然他在秦国能得到尊重,这也是很好的事情,让他继续在秦国吧,或许他以后还能在秦国得到封号...哈哈哈~~”,韩王又笑了起来,他看着张平,感慨道:“寡人真的是老了,当初那个躲在寡人身后的孩子,如今都在秦国担任要位....”
“这样吧...寡人给秦王写一封信,让他照顾一下韩非...”
“上君...您若是真的为他着想,又不想让他返回韩国,那还是不要写信了,不然,只怕会引起秦王的忌惮...”
—————
“哦...也好,那就不写了。”
“张相啊...等到寡人完成了复仇,您就是寡人的范蠡,寡人一定会让您比范蠡还要富有!”
“唉...臣从不想过要为自己谋求财富...”,张平说着,又在心里默念道:只要让我看不到韩国灭亡的那一天,我就知足了。
..........
魏王坐在王宫内,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恼怒。
他看着一旁的龙阳君,有些恼怒的说道:“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您就...就做出了这《户律》?”,龙阳君站在一旁,魏王的训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魏王从不曾如此严厉的批评他,龙阳君继续说道:“上君...制定律法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征集了国内的学者,他们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白天和夜晚都不敢休息,方才完成了这律法..”
原来是在当初,董成子在赵国修订律法,马服君提出各国都需要一个完整律法的时候,魏王就想着要制定魏国的律法,最初也是通过抄袭秦律的方式,不过秦律跟魏国的实际情况不太相似,需要做出改变,于是乎,魏王就让龙阳君来负责这件事,在秦律的基础上,设立出一套完整的魏国律法。
魏王看着手里的竹简,这是龙阳君递给他的《户律》和《奔命律》,其中内容都是对“假门逆旅、赘婿后夫”的惩罚规定。魏王有些暴躁,看着这些竹简,又将它重重的放在了案牍上,他有些恼怒的问道:“惩罚一些商贾赘婿,这有什么用呢?这些年来,寡人的学者就想着要如何惩罚商贾和赘婿??”
而魏王的身边,并不只是有龙阳君一个人,在魏王的面前,还坐着一个年轻的文士,这位文士身材高大,看去来气宇轩昂,颇为不凡,他看到魏王与龙阳君的争执,便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上君您所说的不对,在我看来...”
“寡人是在跟龙阳君说话!”,魏王非常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年轻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的愠怒,他没有再说话,直视着前方,龙阳君只好说道:“上君,魏国的疆域辽阔,百姓也不少,可是有些百姓却放弃了城池,逃到野外来自己开垦土地,有的为了享福去做了人家的赘婿,后父,很多人畏惧农税,就去做了商贾,店主....”
“我们所制定的律法,就是惩治这些人,不许他们独立为户,不授予田户房宅,而编为户籍,是魏国目前最应该施行的工作,编订户籍之后,对户籍上的户,按着人数给与田地和宅基,将魏国的大量土地分给这些百姓,增加魏国的实力,同时,修订户籍,也能起到更多的作用...”
魏王摇了摇头,有些不屑的说道:“这不就是秦国的办法嘛?”
“不,这跟秦国的户籍是不一样的,是秦国根本无法实现的,我们并不设立农户,匠户之类的,我们会给所有登录户籍的百姓分发土地,秦国是按着爵位来分发土地...”,龙阳君又说起了不同之处...魏王越听越是无趣。
“根据法令,这些身份低下的人,要三代以后才能改变身份,而且,三代之后,要做官的,还是要在官籍上写明是赘婿之后。”,龙阳君认真的说道:“通过这些办法来增加从事耕作的人,来稳定住国内的情况,增加魏国的实力...”
“好了!寡人知道了!”,魏王叫道。
龙阳君委屈的低着头,双眼泛红。
魏王看到龙阳君如此模样,怒火荡然无存,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寡人并不是对您生气,只是国内的群臣,做修订的律法并不能达到寡人的期待...请您不要在意。”,龙阳君委屈的说道:“臣是负责这件事的人,若是有过错,也是臣的过错,请您责罚。”
“唉...算了,就这样吧,让各地都施行新律。”
魏王无奈的摇了摇手,这才笑着对龙阳君说道:“请您坐近一些...”,龙阳君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魏王面前的年轻人,魏王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的人,这人是段干子给自己举荐的,说是什么大贤之后,公室子弟,可是魏王并不认识他。魏王将他教来之后,还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龙阳君就找了上来,拿着这耗费了多年所编订的律法来气自己。
魏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有些随意的说道:“寡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龙阳君商谈,请您改日再来拜访吧。”
年轻人笑着站起身来,朝着两人轻轻一拜,便离开了王宫。
他刚刚离开王宫,就看到了远处驾车而来的段干子,段干子显然也看到了他,他笑着跳下车来。
“尉缭...怎么样了?上君授予您什么官职啊?”
“没有授予官职,上君命令我离开魏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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