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零下一度》周年会,林佑贺很兴奋。
时吟因为在意梁秋实的事情,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好过,早上起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眼睛也有些浮肿。
她从冰箱里翻出两盒酸奶,平躺在沙发里,一边一个放在眼睛上,十分钟以后,她把酸奶拿下来,撕开一盒,抓起手机。
林佑贺已经不知道给她发了多少条消息了,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叮铃叮铃,微信的提示音不停地响。
时吟回复,化了妆换好衣服,冲了碗麦片吃掉,出门。
时吟和林佑贺约好在摇光社旁边的一家星巴克见面。
顾从礼今天说要加班,他没细说,她也就没问,打车过去的时候,林佑贺正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等,拧着眉,表情是他标志性地,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看起来很凶,手边是两杯星冰乐。
时吟走进去,走到他旁边,他抬眼,没说话,旁边的一杯星冰乐推给她。
时吟看了一眼,都是香草味的。
甜味校霸的喜好果然和他的名字一样,还有点甜。
两个人往摇光社的写字楼方向走,摇光社很大,不止做漫画,图书方面在业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旗下大牌作者一箩筐。老板很有钱,CBD整栋写字楼,LOGO在玻璃幕墙上方,大大的Alkaid字样。
周年会在一楼礼宴厅,她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时吟旁边站着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之前在摇光社实习过,那个时候偶然有一次见到过欺岸老师。”
时吟一顿,侧过,果然,林佑贺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那姑娘的同伴很惊讶:“真的假的,他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吗,你怎么见到的?”
“就,我之前不是在人事部实习嘛,然后有一次去给我们部长跑腿,就在电梯门口看见的他,没看见脸什么样儿,就很高很瘦的一个男人,看背影就觉得特别帅那种,然后我就想绕到前面去看看他的脸,结果还没走过去,就看见漫画那边有人跑出来喊他欺岸老师。”
小姑娘的女伴小声叫了一声。
女孩子接着说:“我就愣了下,因为我特别喜欢他嘛,然后他就跟着那个漫画部的走掉了,呜呜,差一点就看到脸了。”
那女生可惜得很,一脸苦兮兮地沮丧着,两个女孩子差点抱头痛哭了看起来,时吟不太懂她们,侧头看了一眼林佑贺。
这人一脸暗爽的样子。
时吟:“……”
她问道:“苹果糖老师,您想见到欺岸吗?”
林佑贺回答得很干脆:“不想。”
时吟完全不太相信:“哦,不想就不想吧。”
林佑贺侧过头:“我之所以不想看见他——”
“……”
我没问你为什么好吗,你自顾自地说什么啊。
“是因为,万一他比我帅,我可能会脱粉。”林佑贺继续道。
“……”
时吟干笑:“看不出来,您还挺有斗争之心。”
说完,她瞥见他一身堪比健身教练的腱子肉,补充道:“对不起,您一看就是斗争欲很强的那种男人。”
林佑贺:“……”
*
这周年会,欺岸本人到底是没有到场。
时吟以前没接触过摇光社的周刊漫画编辑部,这次活动由他们负责,质量很高,甚至请来了知名的coser来cos《零下一度》里面的几个主角,除了欺岸没在以外,各个方面都堪称完美。
临近散场的时候,时吟四下找了很久,没有见到梁秋实的影子。
时吟叹了口气。
他是一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该说的话她昨天已经全都说得清清楚楚了,怎么选择都是他的决定,时吟没办法参与到他的人生里面去。
林佑贺去排队买欺岸的限量版漫画,时吟跟他打了个招呼,人往外走。
突然想起顾从礼说他今天加班。
时吟眨眨眼,跟前台打了声招呼登记过以后上了电梯,到《赤月》编辑部所在的楼层。
里面果然是在加班,时吟站在编辑部门口,悄悄探头往里面看。
最先看到她的还是上次那个小实习生。
男生和她对视了两秒,脸红了,小跑过来,舔了舔嘴唇,看起来还有点小紧张:“时一老师,您怎么来了……”
时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半晌,眨眨眼。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扑扇。
她今天化了妆,人收拾得精精神神的,唇红齿白,黑眸明亮,她的眼神有种专注感,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仿佛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了似的错觉。
小实习生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了。
小实习生被她那种火辣辣的视线盯得连脖子都红了。
顾从礼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看见时吟站在门口,对着小伙子笑得春光明媚,轻软好听的一把嗓子:“你好呀,请问顾主编在吗?”
像是要开出花儿来似的。
顾从礼眯了下眼,走过来,提着她外套领口把人往后拽了拽,拉开了一点儿距离,淡淡瞥了那实习生一眼。
男生落荒而逃,飞速窜进办公室里,既兴奋又羞涩:“我刚刚看到时一老师来了。”
赵编辑有点讶异,他可太清楚时吟有多懒,让她出个门难度系数有多高了。
“时一老师来了?来干嘛的?”
“来找主编的,”小实习生叹道,“时一老师真好看,完全是理想型。”
赵编辑轻哼了一声,老神在在道:“理想型恐怕也没用了,听前辈一句,小命要紧。”
“谢谢赵哥指教……”小实习生一脸茫然,显然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
*
这边编辑部办公室门口,时吟被顾从礼往后扯了两步,差点撞在他身上。
她连忙往旁边侧了侧,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在以后,才小小松了口气,扭过头来看向他。
男人穿着风衣外套,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周身裹挟着冷意,视线顺着往上,对上他冷冰冰的棕眸,时吟愣了下。
他眼里的冷意几乎具象化,全部汇聚在一起。
她抬起手来,忽然摸了下他的脸。
顾从礼愣住了。
时吟歪着脑袋看着他:“你冷吗?你看起来好冷。”
他垂下眼去,声音很轻:“冷。”
顾从礼不爱回阳城。
每次从白露那里回来,他都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像在一遍一遍提醒着他什么。
负面情绪和空气搅拌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密度太高,掺着杂质,呼吸间钻进气管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吟垂下手来,小心地,再次看了眼四周,把他拉到角落里去,笑嘻嘻地拉着自己风衣外套两边,笨手笨脚把他包进去抱着。
他比她大了一截,只能堪堪包了他一半进去,拽着风衣的手搭在他腰际,抬起头来,下巴抵着他胸膛,眼睛弯弯的:“这样暖和吗?”
顾从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脏好像被她拽出来,放到温水里浸泡着一样。
轻轻抱了一会儿,她刚松开手。
他俯身,忽然将她抱进怀里,手臂力气很大,紧紧地箍着她,头深深埋进她颈间。
怀里是温热的,柔软的姑娘,鼻尖全是她的洗发水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
像三月的杏花树,像薄阳穿透冰层,初春的冻土被融化了一层,深眠了整个冬季的植物悄悄地冒出了一点点嫩绿色的芽。
时吟推了推他,有点慌:“诶,在公司里呢……”
“让我抱一会儿,”顾从礼声音有点哑,“就一会儿。”
她眨眨眼,不动了,安安静静任由他抱着,轻声问:“你不开心吗?”
好像不久之前,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你不开心吗。
顾从礼否认了。
时吟也不是真的看不出来,既然他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只会跟自己最最亲近的人说。
她是很矛盾的,对于他,她有些好奇,又忍不住退缩,想要更加了解他一点儿,却又不想。
时吟觉得自己从来没了解过顾从礼。
无论他是作为她的老师,她的主编,还是她的男朋友,她喜欢的人。
他总是带着一点点距离感,像是隔着层玻璃,他安静站在玻璃后守着他的世界,沉默地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以前,时吟不敢。
她胆子太小了,做错一件事可以记一辈子,换编辑也好,什么也好,她排斥任何改变,不想接受,也不敢面对。
她本来觉得这样也很好,要接受真实的顾从礼,要走进他的世界里去,然后适应他的改变,这太难了。
万一他不喜欢呢,万一他不想告诉她,觉得她不自量力,觉得她多管闲事呢。
想得越多,就越想退缩。时吟接受他,小心翼翼地迈出去了一步,却犹豫着接受完全的他,停在原地,又想退回去。
这对谁都不公平。
她不想再隔着玻璃看着他了。
时吟抿了抿唇,抬手回抱住他,声音软软地:“你如果不开心可以跟我说呀,如果你不想跟我说,也可以跟我发脾气,我来给你泻火,”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不能动手的,而且事后要跟我道歉,郑重诚恳一百二十度角鞠躬的那种道歉。”
顾从礼轻轻笑了一声,手臂松了松,垂眸看着她:“除了这个,怎么都可以?”
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怎么都可以,但是你也别太凶了啊,”时吟提醒他,“万一我真的被你骂跑了怎么办?”
顾从礼不说话了。
时吟又有点后悔了,舔了舔嘴唇:“你不会真的朝我发火吧,我其实就是想逗你开心一下的。”
“我会。”他很认真。
时吟:“……”
周末的人很少,编辑部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电话声,还有加班的人说话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站在走廊角落里,旁边是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顾从礼拉着她进去,回手关门,落锁,手指插.进她长发按在后脑,俯身吻上去。
时吟瞪大了眼睛,抬手啪啪地拍了拍旁边的落地玻璃,呜呜地叫,含在嗓子里的话全都被他吞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经过或者从办公室里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她们。
时吟紧张得不行,抬手用力扯他。
顾从礼无动于衷,咬着她的唇瓣没抬头,伸手拉上了帘子,半抱着她摁在上面。
遮光的帘子一拉,光线暗了一半。
良久,顾从礼放开她,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喘息的声音近在咫尺,声音低哑:“这样算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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