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一行人连滚带爬就往后跑,而那些白胳膊也很快,不依不饶跟着我们就抓了过来。
这是黄沙地,一脚踏进去埋的到脚背,找不到重心,三步两滑。
我们又是第一次来沙漠,根本就跑不快,老徐首当其冲,没命的往前窜,程星河白藿香紧随其后,就哑巴兰刚才被那死人手给抓了。根本来不及把那玩意儿弄下去,跑的一瘸一拐,稍微落后一点,我回身要把他背身上,可正在这个时候,眼瞅着那些白手对着他的脚就又抓过来了。
我心里着急,一脚把他踹远,挡在他身后,扬起七星龙泉,对着那些白手就砍了过去。
那些白手唰的一声应声而落,跟秋天收割完的麦田一样,齐刷刷的只剩下了秃茬子。程星河顿时高兴了起来:"七星,卖卖力气,砍他丫的!"
但那些秃腕子虽然吃痛,瞬间缩了回去,可更多的手跟雨后春笋似得,还是直直的从沙子里窜了出来。伸展着奇长的手指,对着我们就抓。
这么多……
我后心都凉透了--这么个砍法,哪怕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收割机器,我他妈的也砍不完!
而这个时候,我们前面传来了一阵笑声,正是壮汉和大黑痦子,他们正气定神闲的在观看我们的表演,风大老远就把他们的声音给送过来了:"你看他们那个狼狈样子,还想找金银洞。"
大黑痦子声音还是半死不活的:"我就让你别着急,让他们在前面打打先锋也好,还能给咱们解解闷--可惜啊,也只能解这么一次闷,就要死绝了。"
程星河一边跑一边骂道:"妈的,这俩狗日的,白在后面跟咱们蹭向导,关键时刻,他见死不救不说,还拿咱们当笑话看,这谁忍的了。"
我劝你也别忍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程星河也发觉了,那些手源源不断发洪水似得,也没有减少的意思,气的喊道:"日了狗,看来咱们这次就得交代在这了……"
我说你有说话的功夫,不如脚底下再加把劲儿,同时担心起骆驼来了--驼队就在后面,要是驼队搭进去,我们跑出去,也没法活着走出沙漠。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一片沙丘的颜色,微微有一些变化,发红,驼队所在的地方,沙子的颜色跟这里是不一样的,发白。
难怪骆驼不肯越过雷池一步呢!
我顿时就明白过来了,立马大声对前面的老徐和程星河喊道:"上驼队那边的白沙子那去,那安全!"
老徐也明白过来了,可白沙子虽然近在眼前,可在死人手的追逐下,却仿佛远如天涯,每一步迈的不够大,都有可能被抓住。
一旦被抓住,就跟落进流沙一个下场,再也出不来了。
我得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于是我挡在后面,用尽全力横着对着黄沙劈下去,黄沙被七星龙泉的煞气掀起,扬上了半空,而那些手冷不丁暴露在了阳光下面,却又倏然缩回去了。
我眼尖,已经看出来了,那些人手比刚伸出来的时候似乎枯槁了一些。
再一看哑巴兰脚腕上巴着的那个,已经变成了干枯焦黑的一小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我心头一动,一下就闹明白了--这些白手虽然能从沙子底下短暂伸出来,但是时间不能太长!
它们也不喜欢光,所以只是仗着快,想猛然一下把人抓进沙子里,就跟活人伸手下油锅似得,一旦暴露的部位大一点。时间稍微久一点,它们就会被日光灼的受不了。
一旦知道对方的弱点,那就好办了。
我立马举起七星龙泉,把老海的行气全部抽调出来,对着黄沙就劈了下去。
黄沙纷纷扬扬,瞬间被扬成了一道沙子瀑布,那些白手猝不及防暴露出来,我一瞅,脑皮都炸了--只见黄沙之下,盘根错节,纠缠的全是那些白胳膊。
那些白胳膊完全暴露在日光下之后,果然跟退潮的寄居蟹一样,没了命的往回缩。
趁着这个机会,老徐第一个跑回到了白沙子附近,没命的喊道:"快跑快跑!"
白藿香和程星河他们也跑了回去,程星河大声就喊:"七星,你他娘磨蹭什么,别玩儿沙子了,快点!"
玩你大爷,我比你着急。
但这一下用气用的太猛,我眼前瞬间就花了,一下没恢复过来,脚底下就没什么力气了,而我手头稍微一慢。那些白手又会争先恐后的从沙子里伸出来抓,我回身要跑,可这一下,只觉得整个人脱了力,两只脚跟又软又沉,像是被黏在沙地上一样。根本就抬不起来。
脚腕上一阵剧痛,妈的,我也中招被抓住了。
可现在,已经没有挣脱的机会了。
我一瞬间想起了睡梦中听到的话,心里揪的更紧了--难道,我的好运气真的被人拿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脖子一紧,一股奇大的力气直接把我薅了起来,这感觉跟坐了海盗船似得,眼前一花,我就发觉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地上--眼前都是白沙子。
安全了。
一抬头,是气喘吁吁的哑巴兰。他张嘴想问我有事儿没事儿,但是喘的太厉害,没问出来。
我躺在地上,眼睛倒映出了蓝澄澄的天空,也是半天才把这口气喘匀。
直到白藿香赶过来,一人给我们来了一针,我才觉得浑身气息像是被什么指引了,在经络里的游走才和顺了起来。
程星河嘀咕:"不管啥事儿,上去就是一针,以后跟你叫白嬷嬷得了。"
白藿香瞪了他一眼:"你嘴上是不是也欠扎了?"
程星河连忙摆手,看向了那个沙丘,皱起了眉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也是一紧。
现在,那片沙丘安静祥和,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平静的像是刚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生死一线的惊险,竟然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哑巴兰则低头看自己的脚踝,那个白手,不,焦手,现在还卡在他脚腕上,应该楔的很紧,但哑巴兰力气大,跟掰螃蟹腿一样,就把那个手给掰下来了。
那手在日光下一灼,先变成渣子,接着,就跟着风散落在了黄沙里,像是溶解在了空气之中,什么都没剩下。
哑巴兰抬头就看着我:"哥,那……那是啥?"
老徐盯着那个沙丘,脸色阴晴不定:"妈妈的……真晦气,竟然遇上这种东西。"
老徐是在大沙漠里做向导的,当然知道关于这种东西的传说。
那些手,叫沙伥鬼。
人在沙漠之中行走,自然有可能陷入流沙出不来。但有的时候,不是流沙陷人,而是沙伥鬼抓人。
所谓的沙伥鬼,其实跟水鬼一样,抓住了人或者牲畜的脚腕就不松手,力气奇大无比。连哑巴兰那种怪力都吃亏,更别说普通人了,一旦被抓住,那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传说这种沙伥鬼,是昔日里死在流沙之中的人怨气化成的--他们死在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永远没法逃出生天。一旦发现了活人气,拼了老命也要把人揪下去做自己的替身。
老徐说着,吸了一口烟斗,喃喃的说道:"难怪没有库勒在这里爬,可也怪得很--沙伥鬼一般都是一星半点,单独行动。专找沙漠里落单的旅人下手,没听说过,一个地方能有这么多,更何况……"
更何况,这条路是老徐这十年以来走熟了的,天天都没事儿,为什么今天忽然出现这么多的沙伥鬼?
这里面不对劲儿。
程星河呸了一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哥来了就来,可别是看中我riverstar英俊的容颜,慕名前来的吧?"
白藿香撇嘴:"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冯桂芬?"
我想起了这里不该出现的蜃虹,也皱起了眉头。
似乎这几天,这片沙漠,发生了某种变化--而壮汉和黑痦子,说是等了十年,难道就是为了这某种变化?
而老徐一把拉住了我,说道:"大师,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但是自从你们进到了额图集,桩桩件件,都是不祥的征兆,这不吉利啊!大师你听我一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倒是想打退堂鼓,但是为了密卷,打不了。
我说我们不可能半途而废,走还是要走的,不过真遇上了什么危险,你就跟平时一样,该跑跑你的,别被我们连累就行--别的我不求,真到了那种时候,能带的话,把白藿香哑巴兰带走。
老徐十年来每次都能平安回去,肯定也有他的独门逃生绝活。
他一听我这么说,脸上表情很复杂,只得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风又把一阵笑声送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大黑痦子正在一边笑一边挠屁股--似乎对我们没死很开心,那我们就能继续在前面为他们趟雷,他们也能继续看我们的笑话了。
但是壮汉的表情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他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正在打量我,像是从我身上发现了什么似得--那个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
这俩人,危险系数不比那些成群结伙的沙伥鬼小。
打他们也打不过,只能多留心眼儿了。
我就问老徐,你刚才说这是找金银洞的必经之路,可现在因为沙伥鬼,眼看这片沙丘走不过去了,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老徐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有是有,不过那条路……名声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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