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邑目光扫过地上堆积的尸体,不用想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毫不迂回:“沅也在哪里?”
鸢也一晚上下落不明,又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没有那么多耐心再做无谓的客气,开门见山直接问。
尉迟踩着地上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往前一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目光蕴着山雨:“丹尼尔先生在跟我讨要她?”
跟我。
讨要。
四个字下来,主权分明。
苏星邑脸色始终清冷,只是有过一个瞬间,他眼底闪过冷鸷的暗光。
他们都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很了解对方都做了什么,但其实满打满算,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游轮晚宴,也是短短几句话的交锋。
当时他对他说,把鸢也还给他。
现在他就对他说,跟他讨要她。
两人对视着,一个温漠清贵,一个淡漠清冷,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浓浓的敌意。
“先生!”
比伯出现在三米之外,一边喊一边跑过来。
“小姐手臂受伤,其他没有大碍,在后面。”
他快速汇报完状况,苏星邑点了下头,迈步就走。
和尉迟擦肩而过时,他略一顿,声音如霜如雪:“姜鸢也是姜鸢也,沅也是沅也,沅也是我的女朋友,将来还会是罗德里格斯家的女主人,希望尉总下次不要再用错词。”
尉迟倏地偏头,苏星邑已经离去。
他身上有一丝很淡的味道,混在风尘仆仆里并不明显,却有几分熟悉,且萦绕在他鼻尖许久挥之不去。
尉迟站定在原地,神情好似没有变化,周身的温度却要比这场冬雨还要陡峭,眼底漆黑一片。
一会儿,他抬起手,轻轻嗅了一下。
嗅的是西装外套,在鸢也身上盖了一晚上,有了她的栀子花香。
这缕香味,和苏星邑的很像。
苏星邑身上的更淡一些,仿佛是平时过于亲近,不小心从鸢也身上沾过去。
过于亲近…… 尉迟嘴角轻微地一扯。
忽然想起驰骋号游轮上,他看到他们在甲板上相视一笑的模样,又后知后觉记起来,他们当初就住在一间房里。
尉迟阖上眼皮,再睁开,眼前突然黑暗一片,所有近在咫尺的声音,眨眼间都去了千里之外,他听到有人在喊他,不太清楚,很快,他就什么感觉都没有。
黎屹离得最近,及时接住尉迟轰然倒下的身体,清晰看到他苍白的脸上,眉心有一道红痕闪过,他连忙去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像烈日倾照下的地表。
这次的伤口非但裂了,还感染了!他重重一咬牙:“快来人!来人啊!送尉总去医院!”
…… 鸢也听说苏星邑来了,便从后面走过来,在转角处遇到了苏先生,一下就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脏污,不禁一愣:“你也遇到袭击?”
“我没事。”
苏星邑不敢动她,怕碰到她的伤,“哪只手受伤?
伤得怎么样?”
她就示意了一下右手:“没有中弹,是擦伤,还好吧,这种伤一回生两回熟。”
她总是把很严重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苏星邑从来不信她,避开她受伤的那只手,直接将她横抱起来,鸢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顿了一顿,才说:“我真的没事。”
有没有,医生说了算。
苏星邑脚步稳稳,折返下山,低沉问:“你杀了西里?”
“嗯。”
鸢也早就想杀了。
除了因为西里多次想害她,本身和她有仇外,还因为他是兰道的左膀右臂,兰道之所以能这样呼风唤雨,和她的娘家——伊万诺夫家族有很大的关系,而构建起她和伊万诺夫家的桥梁,就是西里。
今晚的危险在意料之外,但是收获也在意料之外,最起码,兰道这次是大出血。
鸢也嘴角弯起来,有几分焉坏:“我准备亲自给我的母亲大人打一通视频电话报丧。”
她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兰道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
经过昨晚伏击的“迷宫”时,鸢也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尉迟,现场唯一眼熟的就是汪伦,她收回视线:“比伯,你留下善后。”
不知道尉迟怎么安排,但她还是要自己的人做事才放心。
比伯遵命:“是。”
苏星邑抱着她上车,车子开下山。
天已经亮了,鸢也看到窗外的一景一物,吉祥寺位于水库之上,下山也要经过水库,昨晚来时从脑海里掠过的几个画面再次出现,但她仔细回忆,却是记不起来那些具体是什么?
索性不再想下去,转而去理今晚的事情。
一晚上精神高度紧张,现下彻底脱离危险,神经松开,倦意便如潮水翻涌上来,鸢也不为难自己,垂下眼皮:“苏先生,我睡了,到家再叫我。”
“嗯。”
苏星邑她的脑袋扳过来,靠着自己的手臂上。
鸢也实在不想动,就这样靠着,喃喃地问:“安娜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但凡苏星邑在的地方,安娜永远都是在的,她原本是想让安娜善后,她比较细心,没看到她才选了比伯,毕竟安莎也受伤了,不能再留下。
苏星邑只说:“睡吧。”
这两个字像是带有魔咒,鸢也很快被卷进昏睡之中,司机懂事地把车开得又快又稳,尽量不惊醒她。
苏星邑低眸,看到她扇形双眼皮的弧度不宽不窄,好似一柄桃花扇徐徐展开,无端的想起三年多前,他也曾以这个角度,自上而下看她。
不过那会儿她是醒着的,乖巧地蹲在他面前,仰起头笑吟吟地看他。
罗德里格斯庄园的小花园种很多小雏菊,五颜六色,随风摇曳。
那天是他做完手术后,第一次下床走动,她很开心,可能就是太开心,才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说了那句“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256) 他看着她的笑靥,心弦一动:“我要的不是牛和马。”
她一向很聪明,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他的内涵。
事实上,这句话很直接,一个不太聪明的女人,都能明白过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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