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也仔细阅读过文件上的条例,摇头称赞:“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卸磨杀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苏星邑坐在办公桌后,行云流水地签下一个名字,然后才抬头去看躺在长沙发上的女人:“你答应吗?”
“当然答应,为什么不答应?”鸢也将文件丢在桌子上,“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让她相信我,现在她主动提出签这份文件,有什么比我放弃继承权,更能使得她对我放松戒备?”
李希夫人和兰道夫人争个你死我活,为的就是艾尔诺家的财产,他们当初都想杀她,也是怕她这个继承人的身份会妨碍到他们分财产,现在要合作了,她当然要出一份有法律效用的合同,好保障她最核心的权益。
所以鸢也对她这个行为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觉得一个下达杀人命令眼睛不眨一下的女人,现在却想靠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两件事放在一起看,有些荒诞的可笑罢了。
苏星邑说:“老教父一直是兰道夫人在照顾,她要安排你见老教父,不容易。”
鸢也将胳膊盖在眼睛上,懒懒道:“那是她的事情了。”
一天之内来回巴黎和苏黎世,她有点累,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苏星邑起身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腹部。
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苏星邑方才垂眸,转身出了书房。
安娜一直候在门外,跟随他下楼,有句话在心里反复了几次不知道该不该问,看着他清冷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先生真的要让小姐回归艾尔诺家吗?”
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苏星邑不做任何应答,安娜低声:“可是当年……”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星邑迈下最后一个台阶,这七个字像对安娜说,也像对鸢也说,更想是对他自己说。
然后他就径直出了门。
……
李希夫人安排的见面,是七月十六,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天正是陈清婉的生日。
她在车里将一袋东西交给她:“换上护士服,戴上口罩和帽子,等会儿跟着其他护士一起进去,找机会单独留下,我会把兰道夫人引出去,你和老教父抓紧见一面。”
鸢也挑眉:“见了面,他就能认得我?”
李希夫人深深地看着她,眸光里含着微妙的复杂:“能,你的眉眼很像陈清婉,其他地方又很像他,他一定能认得你。”
她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喉咙一滚别开头,看着窗外,声音沉沉:“你只要让他看到你,他现在已经能说话,我今天还请来了其他沅家人,他们都会来见证这一幕,到时候就算兰道夫人还想对你做什么,也再不能了。”
既然如此,鸢也就没有别的话,换上护士服,打开车门下车,混入其他上班的护士,一起走进医院。
“VS1号房可以输液了。”
VS1号房就是老教父住的地方,鸢也混入推着输液车前去的护士团队里,跟着她们一起前往VS1号房。
越接近那扇房门,鸢也的心情反而越平静,丝毫没有所谓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位所谓的父亲,对他全然没有感情的缘故。
到了病房门前,所有护士手里都拿着东西,只有鸢也空着手,护士们都看向了她。
鸢也只好上前,握住了病房的门把,这会儿才意识到门一开就会看到什么人,后知后觉的,有了一丝迟疑。
“快开门啊。”其他护士催促。
她呼吸微微屏住,然后,慢慢推开。
……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陆初北走出晋城机场,恰好遇到今年的初雪。
他双手落在风衣口袋,微微眯起眼睛,仰起头看那白雪纷纷落地,嘴角自然弯起,而后便上了来接送的车。
路上目光扫过窗外,路人们都因为遇到了初雪而高兴不已,小孩子伸手想去接住雪花,却不知掌心的温度能让这雪瞬间融化成水,女孩子穿着裙子一边走一边转圈,结果差点撞到了人,红着脸弯腰道歉……
这座城市因为初雪的降临,平添了几分喜气。
他收回视线,问开车的司机:“你家少爷最近怎么样?”
司机回道:“一直都是老样子。”
到达尉公馆,管家说少爷去了酒窖,陆初北脚步一转便也去了地下酒窖,刚刚从楼梯走下来,就听男人问:“怎么来了?”
陆初北抬头看去,就见尉迟已经拿出了几瓶酒,放在小吧台上,随手开了一瓶,年份久远的葡萄酒香醇,隔着几米的距离也闻得到,他嗅了嗅,认出来了:“九五年的波尔多。”然后才去回答他的问题,“看你。”
“是来看车吧。”最近有个豪车展在晋城举办,陆初北很爱车,怎么会错过这种盛事?尉迟直接揭穿。
“看车是主要,看你是次要。”陆初北也不介意承认。
尉迟递给他一杯红酒。
陆初北在高脚椅上坐下,顺便打量他两眼,距离鸢也跳河自杀已经过去大半年,他本就是疏离平和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
他琢磨着说:“你这几个月在欧洲动作不断,还都跟艾尔诺家有关,我就给你带来了一个艾尔诺家最新的消息,还没有公开,我猜你还不知道。”
波尔多葡萄酒是尉迟最爱的一款,入口后细品再慢慢咽下:“什么?”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老教父膝下无子无女,家产要么是给他的妻子继承,要么是给他的妹妹继承,没想到,他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尉迟一顿,然后低低地说:“是吗?”
“现在已经认回去了,据说老教父十分宠爱这个女儿,找了几次律师去医院,每次都是想把家产分给她,我猜兰道夫人和李希夫人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争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抢走,换成谁的脸色可以好看?”尉迟说这话并未带有什么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随便闲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初北打量他一眼,不信他真的能淡定到这个地步:“你知道这个私生女的名字叫什么吗?”
尉迟淡淡地抬眸。
他放下酒杯,朝他倾身,慢慢地说出那三个字:“陈时见。”
他的眸子在那一瞬间激荡而过强烈的波涛,但又如烟雾般消散得极快,若非陆初北紧盯着他,甚至捕捉不到这一变化。
他再说:“老教父亲自改名,沅也。”
玻璃酒杯太脆,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竟被人生生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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