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转过身,看着满脸兴高采烈朝自己跑来的男人,顿了顿,回声:“杨先生。”
她今天唱的是《四郎探母》里的铁镜公主,铁镜公主也是番邦的女将军,打扮比较英气,发冠上有两条长长的雉翎,后台比较复杂,她一手抓着一条,免得勾到什么东西。
她知道他来了,只是没想到他还会追上来。
今天那个男人也来了,就在化妆间等她……南音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一步。
“你叫我小杨就好,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杨烔一看到她就难掩心中喜欢,“对了,我昨天没来,让人帮忙转送的花篮,你收到了吗?”
南音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收到了,感谢小杨先生的好意,小杨先生每次都送那么贵重的花篮,南音受之有愧。”
杨烔眉心抽了抽:“你别这么跟我说话。”她以前没这么疏离。
南音叹了口气:“好的杨少。”
这是她以前对他的称呼,说到了以前,她就把说过的话,也再重复一遍:“杨少,你没必要这样,真的,出了这个门,外面多的是好姑娘,无需把心思浪费在我的身上。”
上次她这么说,就是在春节前,他第一次认真向她表白。(157章)
杨烔微微抿唇:“我以前是比较随心所欲,但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们试一下,实在不行再分开也来得及。”
我对你是认真的。
南音被浓墨重彩描画而过的眼睛轻轻闪了一下,然后轻笑摇头,说不上是不相信,还是别的什么。
外面又响起锣鼓声,还有唱杨四郎的生角嘹亮地开嗓:“行起——”
观众一片叫好声。
南音不想和他多做纠缠,道:“下一幕戏就要开始了,杨少快回观众席吧。”
然后就转身离开,杨烔下意识追上去:“南音!”
结果正好遇到一群要上台的配角,后台的通道就这么大,被他们挡住了他就过不去,杨烔左避右让,手忙脚乱,眼看已经瞧不见南音那两条雉翎,心下着急。
好不容易等到配角都过去,他才忙追上去。
他来过后台两三次,知道南音在最里间有自己的化妆间兼休息室,此刻那扇门虚掩着,他想都没想,直接推开:“南音,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
话未说完生生断在喉咙里。
这确实是南音的化妆间,南音也确实回到了这里。
只是刚才还一派英姿飒爽的人,此刻被人抱坐在妆台上,衣襟散开,戏服从肩膀上滑下去,要掉不掉地挂在臂弯上,她侧着头半眯着眼睛,端的是一派动情的模样,而那条雉翎被人拿在手里,从她的脖颈一路挑-逗到锁骨,最后在胸前打着圈。
大概是听到声音,她才睁开眼,潋滟的眸子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妩媚。
被他撞见,她也没有紧张或慌乱,只是推了一下正亲着她的男人。
男人转过头,唇上沾染了一点口红,相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愈发邪肆。
他刚好挡在南音面前,所以从杨烔的角度,能看到的不多。
但就算没有看到,他们那个动作是要做什么,傻子也知道!
更何况,男人也没想掩饰,一边帮南音拉上衣服,一边遗憾地道:“本来想着下一幕没你的戏,我们可以来一次。”
南音哼笑:“三少那么急,可以去找别人。”
“没良心。”顾久嘴角勾着弧度,“亏我从穗城回来就马上来找你。”
南音上挑的眼尾自然而然地带上一点妖娆之色,曼声反问:“你找我就为了做这个事?”
“这难道不是表达思念最好的方式?”
他们旁若无人的调情,听得杨烔额角青筋直跳。
顾久整理好了她,才转身笑道:“之前就听南音说过,有一个很捧她的场的戏迷,原来是杨少,我代她多谢杨少的捧场和支持。”
一个‘听说’一个‘代谢’,没有任何宣告,但就是把南音列为他的所有。
其实南音和顾久的关系,杨烔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梨苑是顾久投资的,所以他一直觉得,顾久是拿着梨苑威胁南音就范,他对南音是侵占,南音根本不是自愿。
——否则南音也不会在春节前,跟他喝酒时,流露出那种神色。
现在亲眼看到他这样对南音,杨烔忍无可忍:“顾三少要什么红颜知己没有,为什么非要绑着南音?”
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顾久轻笑出声,拿着雉翎搔了搔南音的下巴:“是我强迫你吗?”
南音避开这根东西,嗔了他一眼,将手搂在他精瘦的腰上——这就算是回答。
“周五有‘点戏’,杨少想听什么?我记册子上,回头才不会忘。”
点戏是梨苑回馈给平时消费高的客户的福利,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戏迷。
杨烔双手紧握成拳,定定地看着南音。
南音回视的目光不着半点情绪。
就只是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相衬之下,他的义愤填膺,显得尤为可笑。
好一会儿,杨烔才哑声说:“我记得你会唱‘南音’,我有个朋友想听闽南曲子,要是方便,你能跟我到他家里去表演吗?按你们办堂会的价格结算报酬。”
南音顿了顿,没有拒绝:“当然可以,杨少直接跟我们园长定好时间就可以。”
跟园长定时间,走正规的流程,这就是一个商业买卖,杨烔眼神又暗了一度:“好。”
之后杨烔就走了。
背影都有几分失魂落魄。
南音收回目光,要将顾久推开。
顾久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妆台上,将她虚虚地圈在自己怀里:“他对你还没有死心?嗯?”
什么‘从穗城回来马上就来找你’,说得好像他们有多如胶似漆似的,明明都两个月没联系了。
南音淡淡地抬眸,顾家三少有一双多情的眼,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真会给人一种一往情深的错觉。
她不想作答,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二次用力往外推开。
顾久还是没有放,低头凑近她:“刚才怎么那么配合我?”
“不然呢?做出一副被你强迫的样子,跟他求救?”南音哂笑一下,她没那么绿茶,不喜欢人家还利用人家。
她推第三次,这次推开了,南音在化妆台前坐下,开始补妆,而顾久则靠在一边,拿着她的眉笔在手指间把玩。
南音看了他一眼,其实刚才就发现了,两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
这会儿安静下来,微垂下头,镜灯下他脸上那些不正经的神情已经敛去,只余下嘴角淡淡的弧度,没什么笑意。
南音猜,大概是因为鸢也的离世。
毕竟是十几二十年的情分,人突然没了,饶是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交的朋友都难以接受,何况是发小。
她也没说什么,补妆完毕,准备去候场。
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贴上来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还在生气?”
问的,是他上次在后台强她的那件事,南音垂下眸:“你在乎我生气?”
顾久收紧了手,因为背对着,南音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是感觉他的声音低了一些。
“别生气了。”
……
南音走出化妆间,准备去候场,转角处意外看到一道身影,她一顿,再挂上自然的笑:“杨少还没走?”
杨烔倚着墙站着,看到她过来才直起身,有句话还是想问清楚:“你跟他,真的是自愿的吗?”
南音并未犹豫:“是。”
“可是你上次明明……”
“上次是喝醉酒。”南音打断他的追究,淡淡道,“醉酒的话,怎么能相信?”
原来是不能当真。
杨烔明白了,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出来的少爷,做不出死缠烂打这种不体面的事,吐出口气,他故作轻松地笑说:“如果你是自愿的,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不会让你难做。”
“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南音看着他:“嗯。”
“那就好。”那就好。
杨烔转身,摆摆手:“明天我来接你。”
南音想起了刚才。
“别生气了。”
以为他是哄她。
结果他下一句是:
“但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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