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藏库的大门敞开着,一辆辆装着钱财的骡车不停的驶出大门,这些骡车的两侧是一个个手持兵刃的兵士护卫。
这些装着大量钱财的骡车被押运着穿过大街小巷和闹市,然后分散开来,有的押运出城前往各州,有的消失在城内某处。
玉鸡坊,南临洛水,夜幕降临时分,华灯初上,即便是天上飘着雪花也抵挡不了达官贵人们对这里的向往,它就像是长安城里的平康坊一样,在宵禁开始之前,想来取乐的达官贵人们也都来了,不想来的也不会再来。
坊门关闭后,坊内一片歌舞升平,莺莺燕燕,琴声、琵琶声交织在一起。
春花苑,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几个姑娘站在门口向行人挥舞着丝帕,苑内人影穿梭不息,唱曲的、弹琴的、献舞的,个个都忙碌得很。
一间厅堂内,首位上坐着一个年近四荀的官员,已经是喝得满脸通红,一个姑娘依在他身侧,“郎君,再喝一杯嘛!”
“好好好,紫紫姑娘的酒,本官是多多益善呐,哈哈哈······”
两侧坐着几个商人却是极尽献媚阿谀之能事,其中一人笑着说:“看来韩郎中与紫紫姑娘有缘呐,在下再敬韩郎中一盏,请!”
“好,喝!”
酒过几巡,韩郎中已颇有醉意,左侧其中一个商人挥了挥手,几个弹琴的乐师起身离去,他向韩郎中拱了拱手:“韩郎中,前几日,在下说的事情不知如何了?”
韩郎中推开姑娘,看向商人:“你真向见刘相?”
“是,还请韩郎中引荐,某必有厚报!”商人行礼说道。
韩郎中笑着点点头:“你想见刘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刘相为何要见你呢?仅靠本官去说是不行的,你得给他一个见你的理由啊!”
商人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下愿向刘相孝敬一百贯!”
“嗤!”韩郎中闻言面露不屑之色,“区区一百贯就想见到当朝宰相?你以为刘相很缺钱吗?别说从前,就前几天工部上奏请求调拨五百万贯清理黄河河道淤泥、加固河堤,为了拿到这笔款项,你知道工部答应给刘相分几成?告诉你准把你给吓死!”
官场上的这些龌龊,商人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一个个都没有在意,但这事却被旁边的紫紫姑娘听了进去。
不久,紫紫姑娘借口内急走了出来,她快速来到一个房间。
“妈妈,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
正在算账的妈妈抬头问:“是何消息?”
紫紫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妈妈听后眼神一亮,“此事当真?”
“应该不假,那韩世杰喝得醉醺醺的,或许是没了警惕心,口无遮拦,张口就把这事给抖拉出来!”
妈妈听完之后思索一番,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若是再听到什么消息就及时过来说与我听!”
“诺!”
雪下了一夜,地上、房顶、树上都下白了。
上阳宫里,太监们一个个拿着扫帚奋力的打扫。
一个中年女官快步走进观风殿的寝·宫,“奴婢参见天后!”
正在梳妆打扮的武媚娘看着铜镜内的女官,“碧瑶,何事?”
谢碧瑶走过去向给武媚娘梳头的宫女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来给天后梳妆!”
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谢碧瑶拿起象牙梳一边给武媚娘梳头,一边说:“娘娘,昨夜有人在玉鸡坊的春花苑听到一个消息,这消息与刘纳言有关!”
“是何消息?”
“近日,工部上奏请求调拨五百万贯用于黄河清淤和堤坝加固,为了促成此事,工部侍郎汤守诺找了刘纳言,请其说服太子,并答应事成之后分其三成,其他则用于黄河清淤和加固堤坝,至于真正能用在河道工事上有多少,恐怕谁也不清楚!”
武媚娘的脸色变了,“天赐良机啊,本宫早就看出刘纳言和张大安并非是什么清官,也非直臣,只是这两家家伙做事向来谨慎,本宫一直抓不到他们的把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无意中得到这么一个消息!对了,这消息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是工部郎中韩世杰的嘴里传出来的,他酒喝多了,无意中道出了这个消息!韩世杰是刘纳言的门生,二人关系向来紧密,他充作汤守诺和刘纳言的中间人,从他嘴里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武媚娘思索一番,当即说:“你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查一查,本宫不要你把整个黑幕交易的过程和细节查个水落石出,你也不是干这个的料,本宫只要你把刘纳言藏钱的地方找到,把这笔一百五十万贯的钱财藏匿之处找到!”
“诺!”
武媚娘心里很清楚,汤守诺并非是真的为了给黄河清淤和加固堤坝,若真是为了这个,他根本就不需要找刘纳言去说服李贤,他作为工部侍郎,求见太子的权利还是有的。
汤守诺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刘纳言靠拢,双方有了这一层关系,刘纳言以后肯定会大力提拔他。
过得两天,谢碧瑶形色匆匆回到了观风殿。
“娘娘,查到了,汤守诺孝敬给刘纳言的一百五十万贯藏在了敦厚坊的一幢宅子里,敦厚坊在北市的北面,这幢宅子是刘纳言在洛阳城的别院,管家是刘纳言的远堂兄弟刘会!”
说到这里,谢碧瑶迟疑了一下后又说:“娘娘,我觉得要动手就要尽快,现在长安和洛阳这两京内都出现了好几家名为钱庄的铺子,其中以汇通天下钱庄规模最大,这些钱庄印制钱票发行在市面上,无论官员还是百姓皆可把钱存入他们的钱庄,钱庄清点数目之后发给相等数额的钱票,以后可凭钱票取钱,钱庄只收取少量的保管费,这比放在家里安全多了,因为钱庄钱库内有大量护卫!”
武媚娘还没反应过来,“你跟本宫说这个作甚?”
谢碧瑶解释道:“娘娘,如果刘纳言把五百万贯的铜钱存入钱庄,并且要求钱庄给他不记名的钱票,我们就没有他贪赃枉法的罪证了呀!”
武媚娘豁然起身,她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走了几个来回停下来对谢碧瑶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这天夜里,监察御史李善感的书房内突然来一个不速之客,留下一份手札之后悄然离去。
洗漱完毕的李善感来到书房准备看一会儿书再去休息,坐在书案前却发现上面有一份手札,他打开看了看,顿时脸色一变,他立即开始从头到尾细细查看。
看完后,李善感愤怒难当,起身在书房走来走去,“真是好胆,好胆啊,用来黄河清淤和加固堤坝的钱都打主意,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李善感一向以直言进谏而闻名,去年皇帝下令建造奉天宫,他知道后上书直言皇帝的过错,完全不顾皇帝的颜面。
不久,户部度支郎中狄仁杰的府邸也有一个梁上君子光顾,但这人不但没有顺走东西,还留下了一个手札。
“阿郎,这么晚了还去书房啊?”狄小春提着灯笼在前面走着。
狄仁杰笑道:“现在时辰还早,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书或许就有了倦意!”
到了书房,狄小春把书房内的灯点亮,“阿郎,你看完就叫我一声,我在旁边的耳房候着!”
“行,你去吧!”
狄仁杰说着来到书架前,他取出一卷书来到书案后坐下,却发现书案上有一份手札,“咦?我记得昨天把书案收拾干净了啊,这手札是哪儿来的?”
说完,狄仁杰拿起手札翻开看了起来,刚看了几竖行,他的眼神一凝,看完后他自言自语:“如果这事是真的,这也太可怕了,整整五百万贯,他们就贪了一半以上,再分到下面,州、县两级官员,再到下面的小吏层层贪墨,真正用于黄河清淤和河堤加固的只怕剩不下几个子了,这五百万贯可都是从户部拿出去啊!”
他是度支郎中,这五百万贯就经过了他的手,他万万没想到前几天他才把这五百万贯的款项批下去,这才几天的工夫,还没出洛阳城就被贪墨了一大半了。
“汤守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等等······等等,这事不对劲,此事是不是真的还有待查证,但如果是真的,那么送手札过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是某个义士?还是有人想要借我这把刀对付汤守诺?”
两天后,门下省。
刘景先正坐在案桌后处理公文,一个官员带着两个小吏抱着两摞奏章走进来禀报:“刘相,今天的奏章都收上来了,其中有两道弹劾奏章,下官认为很重要!”
“哦?弹劾谁的?因何事弹劾?”刘景先一边批阅公文,一边问。
官员回答:“是弹劾工部侍郎汤守诺的,一道是度支郎中狄仁杰的奏章,另一个监察御史李善感的奏章,他们都弹劾汤守诺利用官职之便贪墨朝廷调拨给工部用于黄河清淤和河堤加固的款项多大两百八十多万贯!”
“什么?”刘景先大惊,狄仁杰和李善感这两个人他可不陌生,这两个人可都不是善茬啊,这两个人弹劾谁一向是一弹一个准,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立即把这两个人的奏章找出来看,很快就把两道奏章看完了,看完后他感觉到事情大条了,两百八十万贯的款项被贪墨了,这是要捅破天啊。
“来人,通知各宰相来政事堂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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