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殿。
烛台上的灯芯火焰微微摇摆着,蜡烛燃烧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
太子李贤手掌支撑着下巴睡着了,软塌上李治缓缓睁开了眼睛,悠悠醒转。
“咳咳、咳咳······”
咳嗽声把李贤惊醒了,他起身一看,连忙说:“父皇醒了!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父皇醒了!”
李治以沙哑的声音问道:“贤儿,朕睡了多久?”
“父皇您睡了一天了,肯定是路途太劳累了,都是儿臣的错,如果不是儿臣出了事,父皇不会这么着急赶回来的!”
李治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这时太医张仲文、秦鸣鹤、韦慈藏、李虔纵等人分别背着药箱快步走了过来,“殿下,臣等来了!”
“臣参见陛下!”
李贤连忙站起来给张仲文等人让位置,“张太医,你们快给父皇看看!”
“好,臣先来!”
张仲文答应,拿来一个绣墩坐下开始给李治诊脉,自孙思邈死后,刘神威也病了,请辞了太医令的官职回家养病去了,宫中以张文仲、秦鸣鹤、韦慈藏和李虔纵等几个御医的医术最高。
这时皇后武媚娘也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和宫女,李显、李轮和李月奴也都来了,大家见张仲文在给皇帝诊脉,都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张仲文把手拿开起身说:“陛下已无碍,吃几副药稍作调理即可!秦太医、韦太医、李太医,你们也看看!”
几个太医一一上前给李治诊脉,几人诊脉完毕之后所得结论都差不多。
“行了,你们下去开方子吧!”李治抬起手无力的摆了摆。
“臣等告退!”
李治喊道:“曹有德!”
内侍监曹有德急忙上前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去吩咐一声,朕想进膳!”
“诺!”曹有德答应一声,转身立即吩咐旁边一个太监去御膳房传旨。
李治双手撑起身体,两个小太监立即上前扶着他,在他背后垫了一块软垫。
“咳咳!”李治目光在武媚娘、李贤三兄弟和太平公主脸上一一扫过,“下毒的之人可查出来?”
李贤回答说:“左羽林将军苏镇远正在查!”
李治眼含杀意,“这宫中已经是成了百姓家的菜园子,刺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实在是无法无天,难道宫中千牛卫、各勋卫、亲卫、翊卫、羽林卫都是摆设?轮值巡逻的各卫兵马都在偷懒耍滑吗?”
“曹有德,传朕旨意,宫中各岗哨、巡逻兵士在当值期间再有发现偷懒躲起来睡觉、打瞌睡、开小差者,一经抓获,立斩不赦!”
曹有德立即答应:“遵旨!”
李治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儿伺候了,太子你也回宫好好休息,你都还没好呢,回去好好养着!”
“诺!”众人徐徐退下。
皇后武媚娘没走,“臣妾有几句话向跟九郎说说!”
李治摆手:“朕乏了,有话改天再说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武媚娘心里那个气啊,脸上冷意渐盛,转身快速离去。
过了足足一刻左右,李治又睁开了眼睛。
“来人!”
一个小太监走过来低声问:“陛下有何吩咐?”
“去把苏扬叫过来!”
“诺!”
不久,苏扬来到了殿外,按照规矩,他取下佩刀交给门外太监,这才迈步走进大殿内。
“臣苏扬拜见陛下!”
李治睁开眼睛,抬抬手:“平身!”
“谢陛下!”
“毒害太子的刺客追查得如何了?”
苏扬一愣,心知太子只怕还没有告诉皇帝刺客已经查不到了,他沉吟一下抱拳回答:“陛下,刺客查不出来了!”
“哦?”李治发出一声惊奇的声音,“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没有你苏镇远查不出来的案子,怎么这次查不出来呢?”
苏扬心说不是查不出来,查出来又能怎样?我当然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只是这事查出来之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但凶手恨死我,你这个皇帝只怕不想家丑外扬,说不定还要杀我灭口呢!
“陛下,这个刺客的武艺非常之高,除了在东宫右偏殿的大梁上留下一双比较模糊的脚印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臣赶到时现场已经被破坏了,找不到追查下去的线索!”
“不过······”
李治道:“说下去,朕恕你无罪!”
“诺!不过宫墙内外岗哨众多、夜间甲士巡逻频繁,就算武艺达到宗师级的高手也不敢说可以轻易避开巡逻队和岗哨的耳目,臣怀疑刺客本身就是宫中之人,而且非常熟悉东宫的建筑格局,对太子殿下的膳食习惯也很熟悉,如此才能轻易潜入并下毒得手!”
李治眯起了眼睛,“是否可能是太子身边之人?”
苏扬摇头:“臣已经仔细甄别过了,太子身边没有可疑之人!”
李治沉思了一会儿,挥挥手:“你退下吧!”
“臣告退!”
苏扬走后不久,李治说道:“出来吧!”
一个老太监从殿内一根粗大的廊柱后走了出来,“老奴见过陛下!”
李治道:“无病,你说是谁下的毒?”
樊无病躬身:“自从长安宫中出了几次闹刺客的事情之后,宫中的岗哨和巡逻就加强了很多,陛下到了东都之后也一直没有放松过,即便东宫也是如此,以东宫的岗哨和巡逻力度,外人想要轻松潜入不太容易,除非是宗师级顶尖高手才有不被发现的可能!”
“据老奴所知,目前洛阳城内宗师级高手不会超过四个,其中三个就在宫中!”
“除了你之外,宫中另外两人是谁?”李治问。
樊无病道:“一个是内侍程英,另外一个是曹有德,上阳宫令谢碧瑶虽然已接近宗师之境,但还是差一点!”
李治考虑了一下,“不可能是曹友德!”
樊无病没有出声。
李治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皇城之外一人是谁?”
“陛下刚才见过了!”
李治惊道:“你是说苏镇远?他······怎么可能?”
樊无病低下头:“他的深浅连老奴都看不清!以老奴之见,他不是查不出来,是不想查,因为他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就算查出来,这事到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李治闭上了眼睛,樊无病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李治又睁开眼睛:“长安有何消息传过吗?”
樊无病回答:“倒也没甚大事,只有一件,中书令薛元超中风了,躺在家里不能理事!”
李治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良久,他说道:“那岂不是他占着位置却不能理事?这不行啊,如今朝廷事务繁多,一个不能理事的中书令······”
翌日,有御史上书说听闻中书令薛元超在长安中风了,朝廷理应体恤老臣一生为国勤恳,肯请皇帝给他一个爵位,赏赐他一些田产和财帛,让他回家颐养天年!
没过两天,又有大臣再次说起薛元超的事情,这次可不是要请朝廷赏赐薛元超财帛和爵位,让他回家养老,而是弹劾薛元超既然中风不能理事,就不要占着位置不作为,中书令的官位不是给大臣养老的,这是在给朝廷找麻烦!
在这道弹劾奏章之后,紧接着又有几道奏章弹劾薛元超。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薛元超的家中,薛元超得知消息之后担心被事情越闹越大,到最后不好收场,与其被人弹劾之后再被皇帝拿掉官职,还不如主动上书请辞,于是命儿子代替他写了一道奏章乞骸骨。
奏章到了洛阳之后,李治很快就批准了,于是在继李义琰上书乞骸骨之后,薛元超也远离了朝堂,武媚娘这一方也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臂膀。
三月初十,一道八百里加急奏报被送往洛阳,北蛮骨础禄、阿史那元珍率军包围了单于都护府,单于都护府司马张行师率军出战,却被骨础禄和阿史那元珍击败,本人也被斩杀。
消息传到洛阳之后,朝廷震动,若要解单于都护府之围困,远水解不了近渴,无论是从长安还是从洛阳出兵显然都来不及。
李治在召集了政事堂小朝会之后下旨派李崇义和王本立率军从胜州出发解除单于都护府之围。
没过多久,绥州发生了叛乱,一个叫白铁余的人以各种手段愚弄当地百姓,使得他们成为他的信徒,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聚集了几万人,叛乱发生之后,他带着几万信徒攻打州县,残杀官吏。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这个消息让李治差点又着急上火。
贞观殿内,李治看着奏章抬头问一干宰相们:“诸卿说说该怎么办吧?”
宰相岑长倩站出来作揖:“陛下,臣以为必须要派兵扫平叛乱,此事不能拖,时间拖得越长,叛贼白铁余的声势会越来越大!”
裴炎心中一动,立即站出来拱手说:“陛下,臣附议!听闻右武卫将军程务挺和新任夏州都督王方翼都是骁勇善战之人,臣以为可先命王方翼在夏州组织操练兵马,探查叛贼的消息,朝廷再派程务挺将军率军前往绥州平叛!”
“臣附议!”魏玄同站出来说。
李治问其他人:“程务挺和王方翼可平绥州白铁余之乱否?”
岑长倩是个老实人,先回答说:“程将军和王将军的确都有大将之才,有他二人出马,臣相信他们会很快就扑灭叛乱!”
李治看向李贤:“太子,你觉得呢?”
李贤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行礼:“儿臣也以为程、王二位将军可以胜任!”
李治点点头,“就传旨王方翼,让他操练兵马、派人打探叛军动向,一定要遏制叛军石头,等待朝廷大军一到就合力围剿!”
“传旨兵部向各地折冲府征伐兵马两万,由程务挺统帅前往!”
“遵旨!”
这时裴炎向魏玄同打了一个眼色,魏玄同会意,再次站出来行礼说:“陛下,单于都护府之围虽已解除,但北蛮大军随时可能会再度南下,臣以为当选一上将前往单于都护府主持大局,统一部署单于道防御北蛮的军政事务!”
李治一想觉得有道理,如今单于都护府军司马张行师已经被骨础禄斩杀了,单于都护府的军务无人署理,而且北方没有一个统一的防御指挥也不行,不能总是被北蛮牵着鼻子走啊,北蛮人今天打这里,明天又打那里,朝廷是疲于奔命。
“嗯,的确需要派一人前往单于道主持军务统一防御北蛮人的袭扰,何人可担此重任?”
魏玄同立马就说:“微臣举荐一人,此人就是陛下的女婿、太平公主的驸马,左羽林将军苏镇远!”
李治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有些不愿,有苏镇远在,至少左羽林卫不会被武媚娘控制,可是他一想到苏扬的身份又有些犹豫不决,皇后与太子李贤的争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扬这个女婿可不能再参合进来,这个时候把苏扬外放出去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李贤不太好反对,他如果反对,岂不是等于他认为苏扬没有这个能力?这会让苏扬寒心,张大安和刘纳言也不好反对,他们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他的态度就代表太子的态度。
原本此前已经商量好,让程务挺去单于道主持防御北蛮的事宜,但因为太子中毒这件事情而被迫搁置,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有实行下去,这下可好,程务挺没有被派去单于都护府,反而是苏扬要被派去单于都护府了。
裴炎立即说:“陛下,臣也认为苏将军是不二人选!”
李治道:“为何?”
“苏将军有斩杀北蛮悍将图隆及几员猛将的战绩,北蛮人对之畏惧如虎,苏将军前往单于道,北蛮人断不敢再南下了!”
“此事······让朕思虑思虑!”
次日,武媚娘来到了贞观殿,李治本不想见她,但被她闯了进来。
“九郎,现在你就如此不愿见臣妾了?怎么说臣妾也是与你朝夕相处三十余年的枕边人,怎么说臣妾也是为你生儿育女的人,臣妾是大唐的皇后,难道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要是这样,你还不如赐给臣妾一条白绫好了!”
面对一句句直击灵魂的拷问,李治内心的坚持瞬间土崩瓦解,他无奈的叹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武媚娘道:“当初贤儿被人下毒,臣妾前去东宫探望被你那宝贝女婿挡在宫门之外,这可恶的小子竟然当着臣妾的面把左金吾将军丘神绩射成重伤,还敢下令只要上前一步就格杀勿论,他眼里还他有没有我这个皇后?臣妾老早就找九郎申诉,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何时给臣妾一个公道?你的娘子被一个臣子欺负成这样,你还算不算一个男人?你还是不是大唐的皇帝?”
李治颇感头疼,“当时镇远也是无奈之举,他那么做也是防止发生变故,朕以为此事情有可原!”
“还情有可原?他都对臣妾动刀枪了,这是大不敬,以唐律当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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