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作为全长安城内最大的青楼聚集之地,这里有一条狭窄又长的巷子一年四季、从早到晚、通宵达旦的热闹,从不曾停歇。
这条巷子只有两丈宽,但两侧青楼林立,各楼之内的姑娘们争相斗艳,竞争从未停止过。
上午的时候,这条巷子里就已经热闹非凡,在这里留宿的恩客们忙着要回家,而早上起来的各院姑娘、龟奴、杂工们都忙着出来吃早点。
在这条巷子里的各个犄角旮旯到处都有小吃摊,在这条巷子里谋生的小摊小贩不下三四百个,这能养活三四百个家庭绰绰有余。
翠碧园的大门口,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上的华服还没打理整齐就打着哈欠从园内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
“阿郎,您慢点儿!”
“慢个屁啊,快点走,别让家里恶婆娘发现了!”男子急匆匆向外走去。
一辆骡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男子上了骡车,车夫驾着骡车向家中方向快速行去。
一道木制的天桥上人来人往,这一大早上从木制天桥上的行人流量就能看出此处的繁华程度。
正当那辆骡车行至天桥下,木制天桥突然毫无征兆的塌了,在桥上数十行人的惊恐叫声中,木制天桥断为两截坠下。
“轰隆”一声巨响,骡车被断裂的木制天桥砸了个正着,一阵烟尘冲天而起,木屑、碎屑四散飞射,周围的行人都有不少人被砸中,无数行人发出一声声尖叫逃走。
待烟尘散尽,一声声呻吟惨叫声从废墟中传出。
周围的行人们回过身来,其中大喊:“快救人,快救人啊!”
“报官,快报官啊!”
现场一片嘈杂,哭声、喊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人们慌乱成一团,有人去找工具,有人扑进废墟中扒拉着断裂的木料救人,还有许多人在远处观望。
“惨了、这下惨了,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骡车里的人绝对死定了,这么多人连同木桥一起砸下来,就是神仙也难以保命!”
有人问:“那骡车内是何人,你知晓么?”
“好似左卫将军高真行,刚才我看见他从翠碧园走出来的!”
“高真行将军?他是不是老申国公高士廉的第四子?”
“对,就是他!”
······
在永嘉坊有一座宅子,宅子的主人姓范,他就是卫尉寺少卿范铎。
范铎今年四十六岁,在他这个年纪做到卫尉寺少卿已经是很少见了,除了他自己有本事有能力之外,还在于他选对了投靠的对象。
范铎有一个习惯,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来自家府邸的池塘边走上一圈,有时候还要正在池塘边的小码头上站了一会儿,迎面感受一下清晨阳光照射。
今天早上,范铎起床之后照旧来到池塘边。
跟随在后面的小厮提醒道:“阿郎,如今已是深秋了,咱们这池塘又连接着龙首渠,池水阴寒,在池边待久了不好!”
“晓得了!”范铎挥了挥手,披着衣裳在池塘边漫步,一边走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转了一圈,他走到小码头上面向太阳,缓缓闭上眼睛,人有阳光普照在身上,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就在这时,范铎不由自主的向前面扑去,毫无意外的,他扑进了池塘里,“扑通”一声,池水发出一声大大的响声。
“啊,阿郎,阿郎······快来人,快来人啊,阿郎掉池塘里了,快来人啊!”小厮冲向小码头,一边跑一边大喊。
范铎落水之后在水中扑通了几下,突然沉了下去,只见水面翻滚,却不见他再露出水面。
小厮本不会水,但他此时发现范铎沉入水底了,当场就着急了,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跳进池塘里就去救人。
就在此时,水底下一条黑影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府邸内的家丁婢女们闻声从四面八方赶到池塘边时,小厮不但没有把范铎救起来,他自己已经喝饱了水在水里直扑通,就差快要沉入水底了。
“你们快下去救人,快下去啊!”范府主母一看急得不行,立即指挥家丁们跳水救人,可这北方会水的还真没几个人,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都不敢跳。
众人只好找来长杆子深入水中救人,又找来长绳索绑住唯一一个会水的家丁的腰部,把他放下去救人。
小厮很快被救上来了,但已灌饱了水,还在昏迷当中,而范铎却依然不见踪影,会水的家丁在池塘里搜索了许久也没找到。
“完了,完了,郎君、郎君啊······”范府主母跌坐在池塘边哭天喊地,几个子女也是嚎啕大哭。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池塘的另外一边,一个人浮出了水面。
“快看!”
“啊,郎君!”主母看见浮出水面的衣裳,当场昏死过去。
范铎被打捞上来时早已气绝身亡,肚子里一肚子的水,脸色、嘴唇乌青,嘴角不停的溢出水。
······
安兴坊,武府。
“阿郎,早膳准备好了!”一个婢女走进后花园的石亭向正在看书的武攸宁禀报。
“好!”
武攸宁拿着书起身向餐厅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艳娘起来了吗?”
婢女道:“婢子早上一直在餐厅忙碌,没有看到过主母!”
武攸宁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去叫她到餐厅用膳!”
“诺!”
武攸宁来到餐厅在餐桌边坐下,一个婢女端来一盆水,他洗了手,用毛巾把手擦干净就坐在餐桌边等待。
这时从外面远处传来尖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大娘子死了,大娘子死了!”
由于距离太远,武攸宁本没有听清楚,直到一个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禀报:“阿郎不好了,大娘子······大娘子死了!”
“甚、甚么?”武攸宁脸色大变,他立即大吼:“你再说一遍!”
“大娘子······没了!”
武攸宁拔腿就向外面跑去,他神色慌乱,在前往大娘子闺房的途中还差点摔了两跤。
等来到大娘子闺房,武攸宁就看见自己妻子正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心中带着疑惑走到床边,伸出手指在妻子鼻孔下······没有气息!
武攸宁脸色大变,连退两步跌坐在桌边凳子上。
一个时辰后,万年县县尉、不良帅、众多不良人在武府后院忙忙碌碌。
县尉坐在神色恍惚的武攸宁面对询问口供。
“建昌王,尊夫人最近可以染疾?”
武攸宁摇头:“不曾,她身子骨一向好得很,这几天也没见她身子骨又何不适!”
这时仵作从房内走了出来,县尉立即起身问:“如何?”
仵作拱手行礼:“王爷、县尉,某详细查验过了,死者衣裳完整,身上没有伤痕、伤口,也不似中毒,从外表看不出死因!”
县尉皱眉,“你的意思是查不出死因?”
仵作道:“或许死者生前有隐疾一直不曾发作,而这种隐疾一旦发作就能要人命,瞬间暴毙,这种隐疾病灶多在内腑,如若王爷允许,某可以动手······”
武攸宁不等仵作说完,当场拒绝:“不行!绝对不行!此事多谢县尉及诸位费心了,对外就说暴毙吧,某府上要操办丧事了,就不送诸位!管家,送客!”
管家上前把手一伸:“诸位,请!”
县尉等人无奈,只能起身告辞。
不久,几个身份显赫的人相继毫无征兆的死去的消息传到了宫中。
仙居殿。
元婕妤听完宫女的汇报,一双手抓着衣裳下摆,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官府怎么说?”
宫女道:“武攸宁没有让官府继续查,仵作也查不出死因,他们对外宣布是暴毙了!”
“另外两个呢?”
“看上去都是死于意外!”
“意外、意外,真的是意外吗?武刘氏真的是隐疾发作暴毙而亡吗?”元婕妤脸上阴冷得都要结冰了,这几件事情发生在同一天,她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可是怀疑归怀疑,但却没有半点证据能证明这几人是被人杀掉的。
宫女说:“黑凤的确是被天桥突然塌下去砸死的,当时周围有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据说那天桥修了二十多年了,又是木制的,人来人往、日晒雨淋,当时天桥上至少有三十余人······”
元婕妤冷着脸问:“那范铎呢?”
“他身边的小厮被救醒之后说范铎是突然扑倒在水里的,当时周围没有任何人,他离范铎都隔着几十丈远,仵作也查过了,范铎身上没有伤痕,是淹死的!”
元婕妤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难道真是巧合?”
宫女问:“婕妤,要不要派人去查?”
元婕妤想起昨夜武媚娘的交代,摇了摇头:“不,我说过了,从今天开始所有还没有暴露的人全都隐匿起来,不得有任何活动,更不得主动联系其他人!”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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