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的话让贾大胜急得不行,他立即开始努力回忆自己近段时间的过往、生活及当班时的点点滴滴。
“苏使君,某在长安的友人不多,近三个月以来,某从未在外面与人吃酒、长时间会面交谈,也没有参加酒宴诗会之类,在署衙内与众人也只是纯粹的同僚关系,若说这段时间有何可疑之事发生身边,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事,只是有一件小事不知算不算可疑,当时某正在前面走,钥匙掉在地上没有察觉,身后相距四五十步的录事欧阳嵩捡到后大声唤我并拿着钥匙追上来,我才知道钥匙掉了!”
苏扬当即问:“他是先喊你再捡钥匙,还是你回头看他时钥匙已经在他手上?”
贾大胜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然后说:“我记得我听到喊声回头时他已经拿着钥匙向我跑过来了!”
苏扬摸了摸下巴,扭头对敬晖吩咐:“带前监作黎仕宏!”
敬晖点了点头,当即对一个捕役点了点头,捕役立即走到外面,很快就带着两个禁兵押着黎仕宏走了进来。
黎仕宏没有贾大胜那种骨气,他立即跪在苏扬的面前。
苏扬看着黎仕宏问:“罪犯黎仕宏,某乃陛下亲封雍州黜置使苏扬,某奉圣谕全权侦办秘册失窃一案,某现在问你,你知罪否?”
黎仕宏连连磕头,“知罪、知罪,秘册丢失,无论如何某作为监作都有失察之罪,但秘册失窃绝非某所为,某直到被大理寺的人抓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直到昨天被审讯时才知道,还请苏使君明察!”
苏扬起身走到黎仕宏面前,“你告诉某,地下密室的铁门除了用钥匙可以打开之外,在不使用暴力破门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一寸厚的铁门就算用暴力只怕也不容易打开吧?”
黎仕宏摇头说:“因为铜锁是镶嵌在铁门上的,不似其他栓杆类铜锁,栓杆类铜锁只需用重物锤击就能破坏,但镶嵌在铁门上的铜锁不能使用暴力,否则锁内机关一旦损坏,即便有钥匙再也打不开了,因此只能使用钥匙开门!”
苏扬道:“方才我已问过马监和新任将作丞何晋,他们都证实备用钥匙在将作监署衙内的密室内没动过,蜡封也是完好无损的,因此问题只能出在你和贾大胜身上,你还有什么想对某说的吗?”
黎仕宏急忙说:“使君,我本身是保管地下密室铁门钥匙的人,如果是我做的,这么明显的监守自盗肯定会让所有人都会在一时间内怀疑我,就算我有心要盗走秘册,肯定也会想办法制造事端撇清自己的干系啊,事实上我直到被抓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苏扬盯着他冷笑:“这种事情谁说得准,或许你这老小子就擅长演戏、装无辜呢!这天下只有你身上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地下密室的铁门,不是你监守自盗还有谁?你若不想受苦就痛快一些老实交代是如何伙同外人杀死守卫盗走秘册的,如若不然,休怪某要对你动刑了,快说!”
黎仕宏被逼得大声痛哭,“我真不知道这铁门是如何被打开的啊!”
“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先杖打二十!”
“诺!”几个兵士提着长枪走向黎仕宏。
黎仕宏一看,吓得脸都白了,他脑筋急转,立即大叫:“等等,等等,某有话说!”
苏扬竖起手掌,几个兵士见状退了回去。
黎仕宏咽了咽口水,在苏扬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说道:“若是保存在将作监署衙密室之内的备用钥匙没有动过,的确是只有我保管的这把钥匙才能打开地下密室的铁门,但如果有人趁我不备盗走我身上的钥匙并刻模复制出来,然后又不知不觉还回来,那么此人就能用复制出来的钥匙打开地下密室的铁门!”
他吗的,终于说到正点上了!
苏扬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查看黎仕宏保管的钥匙时就闻到了那把钥匙上有特殊泥土的微弱气味,一般人是闻不到的,但他的感官远超常人,恰好能闻到,这是不是有人曾经用这把钥匙留下印模从而复制出了一把能打开铁门的钥匙?
“哦?那你想想近段时间可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哪些人有机会盗走你的钥匙却又能在你不察觉的情况下还回来?”
黎仕宏思索半响说:“若是想要取走我身上的钥匙,必须要趁我熟睡或酒醉时才有可能······”
苏扬问:“难道手艺高明的窃贼就不能在你清醒状态下盗走你身上的钥匙?某听说一些厉害的窃贼只要与某人擦肩而过就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顺走他身上的钱财,更何况只是一把钥匙呢?”
黎仕宏摇头说:“就算手段再高明的窃贼也不可能在某清醒的情况盗走钥匙!一般人都喜欢把钥匙、玉佩之内的物件挂在腰间,但某从不把钥匙挂在腰间,使君只要看看我的大袖内的暗袋就明白了!”
苏扬带着怀疑的神色拿起黎仕宏的左手,扯开他的大袖,大袖的内侧缝着一个暗袋,袋口与袖口相反,一般情况只要不抓着袖口举起手,撞在暗袋内的物品是不会掉出来的,而绝大多数穿宽大袍服的官民人等的大袖内都有这样一个暗袋。
但黎仕宏衣裳大袖内的暗袋又与众不同,这个暗袋摸上去硬邦邦的,而且口袋还有收紧绳索,也就是说只要收紧绳索,暗袋就会密闭,无论主人做何动作,装在其中的物件都不会掉落出来,就算有窃贼去偷,打开暗袋口就需要花费不少功夫,这样做很快就会被察觉,除非衣裳的主人是个死人。
“这个暗袋周围硬邦邦的,布内包裹的一层金属?”
黎仕宏点头:“对,是铜片!因此就算窃贼用小刀或匕首划破暗袋布也划不开铜片,依然盗不走钥匙!”
苏扬放下黎仕宏的手和大袖,“好,你继续说!”
“能趁我熟睡偷东西的只有我的妻妾,但她们没有动机干这事,嫁过来都有十几年了,如果要盗早就盗了,不会等到现在!因此,如果这钥匙真的曾经被盗走过,那只能是我醉酒之时,近三个月来,我只喝醉过三次!”
苏扬立即问:“哪三次,当时在何处,席间都有什么人?”
“第一次是六月······好像是初八,当时是在宣阳坊的郭记酒肆,当时某的好友寇景望调任平阳县令,次日就要启程,因此某在郭记酒肆设宴送行,就我和他二人,当时我二人都喝醉了!”
“第二次是七月二十几来着,二十二还是二十三,总之就这两天,某请吏部郎中郭实吃酒,作陪的还有太常博士侯安忠,这一次某也喝醉了!”
苏扬眉头一挑,“你为何请郭实吃酒,还要让侯安忠作陪?你们之间是何关系?”
“某在监作这个位置做了多年,一直想找路子往上爬一爬,而郭实是吏部管这事的人之一,但某与郭实并不熟悉,只有请侯安忠牵线,侯安忠是某的同乡!”
苏扬忍不住讥讽:“你请人吃酒办事,没把正主灌醉,反倒是把自己喝醉了,你还真是够可以的!我问你,你与这个侯安忠认识多久了?请郭实吃酒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他提出来的?”
黎仕宏道:“我与侯安忠认识的时间倒是不长,只有不到两个月,当时是在大街上遇到,他听出我的口音是家乡口音,因此就上前询问,于是我二人就相熟起来,隔三差五的相约喝一顿小酒,我知道自己酒量,轻易不喝醉,但那一次请郭实吃酒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给喝醉了!”
“有一次吃酒,他问我做监作已经好几年了为何不想办法更进一步,我说我当然想了,但没有门路啊,他说他认识吏部郎中郭实,如果我有想法,他可以帮忙引荐牵线搭桥,于是我说我当然想,于是就请他设法安排,他就设宴安排我和郭实见面了,还亲自作陪!”
苏扬听完这些话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如果这个侯安忠是故意接近黎仕宏,那么这件案子就出现了一线曙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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