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提了一个竹篮,寒风吹来,身上的薄衣好似破絮,哗啦啦响动。她连忙紧了一紧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往家里去。她寻思着现今家中实在没有多少米粮,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是不是把家中最后的一对公鸡、母鸡拿去集上卖了。
她很是不舍,每年这母鸡都能孵几窝小鸡拿去换粮换米,偶尔还可以吃个鸡蛋打打牙祭。
眼见几步就要到家了,一人冲了出来,往她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她啪的一声被踹出去老远,竹篮甩出老远。刘氏感觉到骨头都已被人踹断,惨呼的同时惊恐地看向来人。那人又是冲了上来,拽住她已领,恶狠狠骂道,“老太婆,地契放在哪了。”
刘氏看清眼前身材高大的人竟是自己的大儿子陈甲,浑身颤抖,价值疼痛难耐,忍不住痛苦呜咽。
陈甲顿觉痛恨,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本就是身体虚弱的刘氏几乎要晕倒过去,咳着吐出血来。
“老太婆,拿出地契来呀。”陈甲心头发狠,他已是欠了一屁股债,前两日才将女儿卖了,又被债主逼上门来,要是拿不出钱就要剁了他双手。他只想着家中老母那还有自家亡弟的三亩水田,要是卖了也能换十数两银钱。之前几番逼迫,又因弟媳十分泼辣才,每每自己来了便提刀来追,恨不能得手。
陈甲把刘氏的头按在泥地里来回摩擦,口中脏话不断,刘氏已是被打得昏死过去。
“陈甲你还是人吗?”红线在家中听着惨叫,立刻赶了出来,就见陈甲如此虐待生母,抄起扫帚,飞奔着去打,口中还大骂道,“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殴打亲生母亲。”
陈甲冷冷一笑,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红线打过来的扫帚,而后用力一拉,再是提脚踹过去,动作十分娴熟。
红线被巨力拉住,心中惊慌立刻把手松开,陈甲脚踹来只是偏了一下,虽是仍是踹了她身上,但却减了不少力,跌在一旁。
陈甲本是十分用力恨不得一脚踢死了红线,谁知红线手快松手放了扫帚,陈甲受力不住不自禁向后跌去,好不容易稳住。
他大骂道,“臭婊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红线见陈甲要过来,狼狈地翻滚着爬起身来,高声大喊,“陈甲杀母,陈甲杀母了。”三娘这时也听到呼喊声音,从屋中跑了出来,见得这种情形飞快跑回屋中。
陈甲听她这般大喊,犹豫了一下,冲进刘氏家中。三娘害怕极了,抱住大哭的弟弟躲在角落里。
刘氏家中本就十分破旧,家中十分贫困,他翻了数次,连锅碗都被打碎了还是找不到地契所在。他把陈靖之推下竹床,踹了几脚,再将竹床拆了也没有找到。他十分失望,心烦意乱,恶狠狠地挖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陈三娘,见她抱着弟弟缩在角落里呜呜咽咽,一把过去将她提了起来,叫道,“地契在哪。”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陈三娘仍是死死抱住弟弟,被抓在空中惊恐万分。
陈甲也是认为这个小孩子肯定不知道地契藏在哪里,只是他心中戾气不得抒发,当下将两个小孩往地上砸去。三娘紧紧抱住弟弟,绝望大哭。此时一个身影滚了过来,将两个孩子抱住,而后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陈甲被踢得飞了出去,砸在泥墙上。不过这一脚似乎踢得并不扎实,陈甲立刻爬了起来,恶狠狠看向陈靖之,喝骂道,“狗杂种,敢打你大爷。”
陈靖之抱住惊骇恐惧的陈三娘两人,他现在强行冲破禁制,损了元气,看去面色有些苍白。他对陈甲恐吓之言丝毫不在乎,而是安慰着陈三娘,将她放在地上,温声说道,“别哭,我这就把坏人赶走。”
陈靖之也是不知隔了多久第一次说话,又是说的此地方言,不免有些生涩,不过总算说得清楚。他看了一眼陈甲,此时才是看清楚陈甲此人生得高大,微微有些驼背,一双金鱼眼,面色金青,嘴角两条弯弯的痕。
陈甲抽起一根木棍,立刻就要往前打去,谁知他却是虚晃一枪,夺门而逃。原来是他听到外间红线喊了村人过来。
“哥哥,快去救救奶奶。”陈三娘泣不成声,只觉握住了救命稻草。
陈靖之点了点头,立刻往外间去,才是出门,远远见得红线提了大扫帚要去追赶陈甲,她口中还哭着叫骂,“畜生畜生。”
此时,村里四五个中年人围着满身血污昏倒过去的刘氏,便要将她抬起来。
陈靖之立刻喊了一声,“且慢。”
众人都是看了过去,陈吉不禁皱着眉头道,“你是那天的少年人?”
陈靖之不看众人目光,快步走到近前,伸出手握住刘氏冰冷的手,又是看了看她伤势,见她气若游丝,不禁摇了摇头。三娘抱着弟弟,跪坐在一旁只是哭。
“怎么样了?”一个中年人有些紧张,追着问道,“你会看吗?”
陈平也是认真盯着陈靖之,想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来。他认真分辨了一下,陈靖之方才发声与本地口音极为相似,心中疑窦更甚。
“对呀,怎么样了呀。”又有一人也是着急得很。
陈靖之心中稍稍定了一定,沉声缓缓说道,“肋骨断裂插入脾脏,心血内积,恐是过不了几日了。”
“什么?”一个中年人惊住了,手有些颤抖着道,“这混账东西,连生母都敢这么对待吗?真是畜生呀。”
红线一路追赶陈甲,却是没能追上,这时飞快着跑了回来,挤进人群中,见陈靖之卓然而立,胸口无来由似小鹿乱撞,不禁微微低下头去。她见三娘哭得伤心欲绝,连忙将她抱住。
陈平听到这般哎了一声,连忙道,“快把婶娘抬进去吧,这天寒地冻的更是受不了了。”
众人当下要动手,陈靖之却是阻拦了几个要动手的人,说道,“肋骨断裂插入脾脏之中,若是再是搬动恐怕要加重伤势,须得小心。”
陈靖之已经渐渐适应,不过仍是减少交流。当下自身取了两根竹竿、一床旧被将人稳稳当当抬回屋中。此时,屋中被摔得破破烂烂,竹床也是被陈甲踢烂了。无法之下,陈吉提议送去宗族祠堂之中,这也是常理,村中人但凡死去皆是要送去祠堂停放。
红线却是丝毫犹豫也无,干脆说道,“将婆婆送去我家,刘婆婆待我甚好,我也能尽一尽心意。”
诸人听了都是有些面红,刘氏乃是陈族之人,而红线不过外来人,却不避讳。一人叹气道,“也是好事,不让婶娘离家太远了,少时我们和族长、村正说了,让人把屋子收拾收拾,也让婶娘能在家中。”
都是邻里,而且还是同宗之人,但这等生死的大事还是要避讳着,再说村里人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其实送去宗族祠堂乃是最为妥善,但是又怕照顾不周。
陈平也颇是赞同,他皱眉头,声音沉重,“大家把婶娘先安顿下来,有什么好交代的也清楚,陈五哥先去告知村正、族长,把陈甲这畜牲抓回来。”
众人把刘氏安排在红线家中,她瞎了眼的老娘手颤抖着过来紧紧握住刘氏的手,低声泣道,“多亏了婶娘前些年帮我,否则我怎么能养得大红线儿,怎得好人就没有个好报呢?”她这边一哭,屋子里面哭声一片。
红线只能两旁安慰,一边又是狠狠地诅咒陈甲。只是说完之后忍不住看向陈靖之,看了几眼又低下头去,声音也是小了不少。
陈靖之略作休息之后,气力有些恢复,起了身来对红线道,“我去去便回。”
红线立刻站起身来,道,“你要去哪里?”她稍稍一顿,道,“不如让三娘跟你一起去,这里我们都是熟悉的,你恐是不认识路。”
陈靖之点了点头,现在他两眼一抹黑,虽说可以通过心通之法了解,可是他现在没有修炼出真气法力来,动用心通之法,实际上非常损耗元气。他看了一眼陈三娘,当下就要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了下来。
红线见此连忙道,“三娘可以穿我的,我在屋里烤着火,也不会冷,就是大了些。”说完,赶忙脱了外衣下来,披在三娘身上,嘱咐道,“你与哥哥同去,给哥哥指路,我在这里照顾婆婆。”
三娘抽了抽鼻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三娘领着陈靖之出门,她擦了一下鼻涕,抬起头来问道,“哥哥,你要去哪里呢?”
“采药,止痛。”陈靖之出了门,远远见着刘氏屋顶上站着一只毛羽鲜丽的雄鸡,目中微微一亮,随后收回目光略作推算,便指着村头方向道,“往这处去,龟蛇栖息之所或许能寻到草药。”如今还是初春,草药甚至还没有发芽,极是不易辨认。
他才行了几步,认真体悟,发现这方世界灵机丰沛、轻柔平和,但是天地间浮现的力量却极为不同。他有意无意看向桃桥方向,一股清灵之气微微浮动,似乎也往他这一处看来。而村中宗祠所在似乎也是有神机暗藏。
行了不久,见着村头解厄桥上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头戴斗笠往村外去。而村外又有一辆牛车缓缓往村里来。
他皱了皱眉,指了一下头戴斗笠的女子道,“这人是谁?”
三娘微皱眉头嘟嘴道,“她常来,不过却不知道她的名字。”说着她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抓住陈靖之衣袖,抬头露出一口蛀牙道,“哥哥,她好像是采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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