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问出来,在场的人都一怔。
因为按照一般的惯例,不都是亲生父母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女时才要凭证的嘛,有谁会反其道问你说你是我的父母有什么凭证这样的话?
所以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呐呐的回道:“有那支簪子和那副白玉绞丝镯子,蓁蓁背上还有块胎记......”
“你说的那些都是蓁蓁的凭证,”许攸宁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可你能拿得出来什么凭证,证明你就是蓁蓁的亲生母亲?”
宁夫人没话说了。因为仔细一想想,她还真没什么凭证能证实她就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
吴嫂在旁听了许攸宁这番咄咄逼人的言语,心里就很为自家的夫人抱起不平来。就开口说道:“这还要什么凭证?我家夫人身份贵重,难道还会胡乱认个姑娘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成?这样对她又没有半点好处。”
“这些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许攸宁眉眼漠然,语声冷淡:“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凡你们拿不出切实的凭证证明你是蓁蓁的亲生母亲,我就绝对不会让蓁蓁跟你们走。而现在,你们请回吧,我们一家人要准备吃中饭了。”
这就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之意了。
吴嫂气的。哪里有人敢这样跟她家夫人说话啊?这认个亲还要被人说她们不安好心。
“你这个人怎么......”
她正要开口说许攸宁几句,却被宁夫人给先开口喝止了:“碧桃,退下。”
吴嫂见她一张脸沉了下来,晓得自己不能再多嘴了,只能呐呐的应了一声是,低头垂首退至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宁夫人这才看向许攸宁。
从刚刚开始她就很明显的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对她的敌意。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很聪明,只凭他刚刚问的那句话,就能随意的篡改掉她是叶蓁蓁亲生母亲的事实。
因为现在,就连叶细妹和叶蓁蓁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变化了。
宁夫人不由的苦笑起来。
她有那么多的凭证能证明叶蓁蓁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却没有一样凭证能够证明她就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
想来想去的,应该还是她刚刚说的那句想要将叶蓁蓁送到她亲生父亲那里去的话惹恼了许攸宁,所以他刚刚才会忽然发难。
想来也是,人家替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许攸宁也疼惜了叶蓁蓁好几年,现在听说他们两个人又即将成亲,想必对叶蓁蓁也是情意深重的,可她这个时候却说要将叶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去,就相当于要让叶蓁蓁离开他们身边,他们一时肯定会接受不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宁夫人想了想,就轻声软语的跟许攸宁商量:“你们放心,我纵然将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那里去,你们也是可以跟她一块儿去的。她的亲生父亲不比旁人,手中握有权势,是完全可以容下你们几个人......”
只是她这话未说完就已经被许攸宁很不客气的给打断了。
“你尚且还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蓁蓁的亲生母亲,又何来她的亲生父亲一说?我更不可能就仅凭你这几句话,就让蓁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非我唐突,但我如何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何居心?总之,蓁蓁即将是我的妻子,这辈子她只会跟我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绝不会将她送到其他任何人的身边去。哪怕对方再有权势也不行。这位夫人,我言已至此,你请回吧。若不然,真闹将起来,这件事上我也不觉得你会有很大胜算。”
先前他在一旁细听宁夫人和叶细妹说话,就发现这位宁夫人并不敢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又口口声声只说要将叶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去,却从没有提过一个字要将叶蓁蓁留在她自己身边。
但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显然已经嫁人。浑身穿戴贵重,肯定是高门大户人家。再看她对叶蓁蓁真情流露,显然若叶蓁蓁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心中可定会很爱惜叶蓁蓁的,那当年她怎么会主动遗弃叶蓁蓁?只能说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再者,听这宁夫人说话之间分明就是京城人士,她的丈夫理应在京城,她却要将叶蓁蓁送到哪里去?肯定不会在京城。再看她只随身带着一个仆人找寻过来,可见这件事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显然叶蓁蓁是她亲生女儿的这件事她难以对其他任何人启齿。
想通这一层,许攸宁就知道这件事里面肯定有隐情。而他现在也正是凭着这个他不知道的隐情,才敢对宁夫人说出这番话来。因为他知道,宁夫人肯定不想将这件事闹大的。
宁夫人果然被他这番话给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说将叶蓁蓁他们都送到她亲生父亲身边的话了。
她是有夫君的人,夫君还是堂堂的户部左侍郎,但是她现在偷偷过来认的女儿却不是她和夫君所生,而是早年她和自己的情郎所生。若传扬出去,她自己反正是无所谓的,身败名裂也罢了,但她娘家的脸面也肯定要被她给丢尽了。
而且这样对叶蓁蓁也不好,旁人往后说起叶蓁蓁来不都会说她是个私生女?
宁夫人一时真是柔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目光无助的望着叶蓁蓁。
她心里明白,旁人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只要叶蓁蓁信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就够了。
但叶蓁蓁心里这会儿也觉得挺为难的。
其实若真说起来,她觉得许攸宁反问的那番话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她知道他也有点儿强词夺理了。
不是亲生母亲能知道她背后的那块儿胎记啊?就连她自己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而且,她现在又不是个什么身份多了不起的人,这宁夫人一看就知道身份贵重,难道还会贸然过来认她这个女儿?完全没有一点儿好处的事。
可万一许攸宁要是说的对呢?毕竟直到现在,她也确实不知道宁夫人是什么人,只被她拿着那两样东西找上门来,又看了她背后的那块儿所谓的胎记,再说了一番话,就要她相信宁夫人确实是原身的亲生母亲不成?最起码宁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将当年为什么丢弃原身的事说出来呢,这也确实比较让她难相信。
而且真心来说,她也确实不想被宁夫人送到什么亲生父亲身边去,她只想一直跟许攸宁,叶细妹和元宵待在一起,哪里都不想去。
所以就算现在明知道宁夫人在目光可怜的望着她,她抬手摸了摸鼻子之后,还是垂下头往许攸宁的身后缩了缩。
相比较而言,她还是选择相信许攸宁。最起码她知道这个人为了她可是连命都能豁得出去的。至于宁夫人,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原身的亲生母亲,至少她们两个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说起来其实和陌生人也差不离。
宁夫人见她这个态度,只觉得心如刀割,一时泪如雨下。
但她也明白叶蓁蓁的选择,一边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十来年的人,一边却是今日初次见面的人,就算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想必她心中也是选择宁愿相信他们不相信她的。
可说到底这些都是当年她的过错,她怪不得任何人。甚至就算这次过来找叶蓁蓁也是背着她现在的夫君和她的娘家人。往后她也不敢将叶蓁蓁留在身边,因为她没法子对其他人说这是她的亲生女儿。
宁夫人也知道今天她是别指望将叶蓁蓁带走了。不说有许攸宁在这里一直将叶蓁蓁护在他身后,一瞧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个好惹的,就算她真的强行将叶蓁蓁带走了,叶蓁蓁心里肯定也只会怨恨她。
而且,叶细妹他们将叶蓁蓁抚养长大,她若过来认亲头一天就要强行将叶蓁蓁带走,也确实显得她太没有良心,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了。
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儿,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
随后她叫了吴嫂过来,叫她将那两样首饰拿过来,又拿了几张银票过来,走过去双手递给叶细妹,含泪说道:“既然蓁蓁现在不愿意跟我走,我知道也强求不来。我想了想,你们才是她心里认定的家人,我,我尊重她的选择和决定。”
说到这里,宁夫人声音哽咽了下,随后才继续说了下去:“这支簪子和这副手镯原是蓁蓁的父亲给我的,我其后另嫁了他人,哪里还有脸面拿着这两样东西呢?就继续留给蓁蓁吧。至于这银票,叶姐姐,你拿着。虽然说起银钱来显得俗气,但是暂且我确实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报答你们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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