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轮不着我来管。”云娇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但我好歹也姓把,若是我都不能说话,那这里恐怕更没有你们姓许的说话的余地了。”
“这是我女儿家,我说话怎么了?”许母拔高了声音。
“你也说了这是你女儿家,难不成还轮到你来当家管事?”云娇缓缓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说我是出了嫁的女儿,这话不错,我也认。
但是,我娘家可不能把我当外人。
不信你问问我祖母,还有我嫂嫂,包括我八哥哥,我现在坐在这里,要来管这件事情,你来问问他们我说的到底算不算。”
许母瞧她气度不凡,心中竟生出一股怯意来,不由自主的看向她说的几人。
“我家九丫头回来能做得了主的。”把老夫人连忙点头开口。
她心里明白的很,她治不了许家这一家人,在座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云娇能压住他们。
她刚才还担心云娇不肯站出来呢,现在云娇开了口,她是求之不得的,怎会不帮着圆场?
“九妹妹一向会处世,我愿意听她的。”夏静姝见状,也毅然开口。
她撑不起来,九妹妹替她撑着,她可不能拖后腿。
“你呢?你是不是也一样?”许母忍不住问没有吭声的把云闱。
“你不也看出来了吗,我九妹妹有本事,她才去婆家多久?如今也是当家作主的人,外头提起我九妹妹,谁不得输个大拇指?
这么有本事的人,回来做点主怎么了?”把云闱冷哼了一声,也走到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半分也不向着自己的老丈人家,他厌恶死许惠兰了,早知道就不听祖母的,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秦南风不动声色的走到云娇身后站着。
许母开口斥责云娇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该过问娘家的事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
现在看她应对自如,也就松了口,随他们怎么说,他只要护她无虞便成。
“真是个大笑话,还不曾听说过,谁家出了嫁的女儿回娘家做主的。”许母讥讽的道。
“早知道,咱们家就不同这样的人家做亲了。”许家祖母也开口附和。
许父没有开口,但却像个孩子一样,在一旁死死的瞪着云娇,一家人同仇敌忾。
“也不用早知道,眼下知道,并不晚。”云娇靠在椅背上,闲闲地望着他们:“你们若是想将女儿接回去,现在便可。”
“我接回去?我凭什么接回去!”许母顿时勃然大怒:“我家女儿是你家明媒正娶来的,你让我领回去我就领回去?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
“那既然你也说了,你家女儿嫁到我们家来了,就该按照我们家的规矩办事。
现在这个年礼,我嫂嫂不给她预备了,地上这些东西,也不给她了,只让人照着规矩预备老八样,其余添多添少,有银子多出没银子少出,就不归我们家管了。”云娇笑看着他们:“这样你们觉得如何?”
许母若是不骂她,她倒也不想这么早便插手此事,毕竟许惠兰进门没多久,把事情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可许母对她甩脸子摆脸色,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从娘去世之后,她就发誓再不忍着任何人,此刻自然不会饶了她去。
再说这样贪得无厌的一家人,要是不教训教训,往后得寸进尺,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凭着嫂嫂可压不住他们。
更何况,眼下哥哥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让他烦心,有什么事也得等到春试过后再发作。
许家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
他们当然嫌老八样太少了,可他们没理,让他们说什么?
就算他们的脸皮再厚,也不好开口跟女儿家要年礼啊,真要是张嘴要东西,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你,你说的不算!”许惠兰看云娇厉害,有些不服,又有些害怕,但还是开口了。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说的算不算。”云娇不理会她,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蒹葭吩咐:“叫人进来把这地上收拾,取银子,去集市上买年礼的老八样来。”
“是。”
蒹葭答应一声,很快便命人照做了。
“对了,今朝你们都留在这里吃午饭吧,我让人去预备。”云娇说着便吩咐:“丁寅,你去会仙酒楼买一桌酒菜回来,银子算我的。”
许家一家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怎么能半分也不生气,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他们心里都觉得膈应,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他们做的不对,但他们一家,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主,凭着这样的家风,在外头占尽了便宜,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跟前就好像不好用了?
“今朝,我请客。”云娇朝着他们一笑。
“不了,我们就是来看看,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许母有些站不住脚了。
她有心想要放开来胡搅蛮缠一番,可看看云娇的模样,硬是没这番胆量,再看婆母,也是一样,冷着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闱,你脸上没事吧?要不要上点药?”许母见没人理他,便关切询问把云闱。
把云闱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都不看她。
云娇暗暗好笑,八哥哥就好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娘,咱们走吧。”许母讨了个没趣,讪讪的挽着许家祖母往外走。
“娘,我也要跟你去,我不要在他们家了。”许惠兰连忙跟了上去。
“你站住。”许母回头呵斥了她一句:“好好的在家过日子,你跟着我们回去做什么?家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跟奶奶住。”许惠兰急了。
“在这!”许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许惠兰被她吓住了,只好委委屈屈的站住了。
“慢走啊。”云娇拉着夏静姝到门边送他们。
许母看了她一眼,几人闷不吭声的走了。
“出了嫁的女儿,还回来管事,哼。”许惠兰知道,若不是云娇,她娘家人不会就这样铩羽而归。
她把这账记在了云娇头上。
“你不也是出了嫁的人,还不是要让娘家人来听你撑腰?
我替我娘家人撑腰怎么了?”云娇轻笑一声:“许惠兰,看见我手底下这么多人了没有?
我告诉你,现在你娘家人已经走了,没人给你撑腰了,你要是再嚣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知道,许惠兰是个没心眼儿的,做的这些事,不过是家里的教的,她都没能学全。
对付这种人,她强,你比她更强,她自然就不敢造次了。
果然,许惠兰见她这样说,只是在口中嗫嚅了几句,到底不敢再大声反驳了。
云娇就当不曾听见她嘟囔是话,草草的将年礼送了,也无心留下来用饭,宽慰了夏静姝几句,又叫把云闱稍微忍耐一些,最后叮嘱了祖母几句,便往回赶了。
“怎么一直不说话?”马车上,秦南风问她。
“你说我八哥哥,找了那样一个女子,又有那样一个娘家,这才几日就闹成这样,往后日子可怎么过?”云娇忧心忡忡的道。
“那些人,今朝不是被你镇住了吗?”秦南风含笑望着她。
“这也不过是头一回,他们没有准备,才被我吓住了。”云娇丝毫也不得意:“等下一回,我再用这一招,估计就没什么用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下回?”秦南风道:“说不准那一家人回去了,就改邪归正了呢?”
“你就做梦吧。”云娇全然不信,往马车上一靠:“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那一家人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不过许惠兰没什么主见,若是我八哥哥能哄得住她,或许,日子也能过下去。”
“那就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的,我看把云闱同她怕是说不到一处去。”秦南风摇头。
“那也不碍事,只要我八哥哥撑得住自己的立场,有个几年下来,她估计也就好一些了。
若实在过不下去,也就只有和离一条路了。”云娇看着他,叹了口气。
她和八哥哥,感情说不上多深厚,但总归是兄妹,八哥哥如今又向着她,她不可能全然不顾他。
“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别想那么远。”秦南风揽过她:“我跟你说一样事。”
云娇窝在他怀中,抬头看他:“什么事?”
“梁承觐今朝同我说,要封我为王。”秦南风低声道。
“你答应了?”云娇一听这话,猛地坐起身来看着他。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秦南风有些好笑地望着她。
“你说我激动什么?”云娇攀住他的胳膊:“无缘无故的,他不可能封你为王,他是不是又要让你去打仗?
退一步说,就算是他想封你,你没个功劳在身,前朝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她紧张极了,死死的攥着他的胳膊。
“是是,有道理。”秦南风笑着点头,见她这么在乎他,心里头真是舒坦极了。
“你还笑!”云娇锤了他一下:“我告诉你,我不许你去,不许去听到没有?”
“那他若是非要我去呢?”秦南风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问她。
“我去同他说。”云娇昂着脖颈:“他要让你去边关,就先处死我……”
“好了好了,不许胡说,哪有那么严重。”秦南风打断她的话,不让她说下去:“不用你去同他说,我已经说了,我惧内,夫人不让我去同人打仗,我不敢。”
云娇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你真这么说的?”
“真的,我哄你做什么?”秦南风一脸正色。
“切,我才不信你,没个正形。”云娇拍了他一下:“他又想叫你去什么地方?”
“这回,倒不是去边关。”秦南风思量着道:“是云州那边出了一帮土匪,颇具声势,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他想让我去剿匪。
其实,剿匪也就是个名头,他的意思是一直想封我为王,让我守在他身边,而此后剿匪一回来,他便可以借此机会封我。”
“山高路远的,剿匪哪那么容易,强龙很难压地头蛇呢,咱们不去,也不稀罕什么王不王的。”云娇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气,心中才稍稍的安定下来,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也成亲了,但一想起从前他不在的那些日子,她还是心有余悸。
这辈子,她都不想他再离开,再出远门,再去打仗。
她情愿他没出息,情愿他成天不是钓鱼就是围着她转,也不愿意他去过那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日子。
“我听我娘子的,不去。”秦南风摸了摸她的脑袋,爽快的答应了。
隔日,依旧是阴天。
天冷极了,云娇也不愿意出门,同秦南风在廊下,拿着小槌子敲冰菱玩,蒹葭几人也在旁边凑热闹。
“少夫人,我看这天是要下雪了吧?”蒹葭将他们敲下来的冰菱在地上摆成一排,笑着问。
“这么冷,都快呵气成冰了。”云娇吹了吹自己的手:“或许,夜里就下雪了。”
“那可不见得,这都等了六七日了,也不曾看见半片雪花。”落葵在一旁笑着搭话。
“且等着吧,这几日天这么冷,下一场雪下来,也小不到哪里去。”云娇笑着道。
“下雪好啊。”秦南风踮起脚来,将高出的一块冰菱敲了下来递给她:“瑞雪兆丰年。”
“是呢。”云娇笑着应和。
“少夫人。”说话间,木槿拎着食盒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云娇奇怪的问。
木槿去厨房取中饭,才去了没多大会儿,照理说该没这么快。
“我半道上遇见门口的小厮来报信了,赶忙回来说一声。”木槿说着话,走上前去。
“什么事?”云娇放下了手中的小槌子。
“那位大夫人,没了。”木槿放低了声音。
“哪位大夫人?”云娇一时未曾会过意来。
“连燕茹。”木槿只好说出了名字。
“连燕茹没了?”云娇明白过来:“过世了?”
“是。”木槿点头:“送信的人,是受陪着的那个嬷嬷所托,特意跑的这一趟,我让小厮赏了点碎银子打发了。”
“好。”云娇点头。
“那嬷嬷问……”木槿犹豫了一下:“人还运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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